于是,負責巡視城市秩序的武侯的一項重要職責,便是驅趕不按時返回居住地的百姓。
待到把街上的行人都驅離完畢,他們才會重新整隊出發,穿著鎧甲,帶著兵器,列隊巡城。
所以,在這樣嚴密的管理面前,一般情況下來講,每到入夜,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上都會是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別說是天黑在街上溜達,就是沒有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走出里坊,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因為,在關閉了坊門之后,武侯們便會掉過頭來管理里坊之中的秩序,天都黑了,還想在街上溜達,想什么呢!
誠然,相比里坊之間的大路,里坊之中的管理會相對寬松一點,比如像是東西兩市這樣特別熱鬧的地方,坊門關閉之后,坊內的人還可以繼續活動一會。
不過,這樣的活動也是有時限的,武侯們仍然會監督行人的行動,催促著他們趕緊去投宿。
比如,在唐代名著《李娃傳》之中,就有一則故事,李娃與婢女出來游玩,沒有趕在街鼓敲完之前離開里坊,便只能趕緊去找認識的朋友借住。
了解了這些唐代的風俗,便可想而知,此時此刻,一片黑燈瞎火之中,裴真兒他們出現在西市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了!
“盧寶珠是你的妹妹吧。”
幾人坐定,裴二啜了口清茶,便直指盧超。
還一臉懵逼的裴范先,忽然明白了盧超的底細。
他也是范陽盧氏的人。
寶珠如果是他的妹妹的話,那他也是盧鎮惡的兒子嗎?
眼前的盧超,微垂著頭,神色之中,竟有幾分懊惱之意,不管他是因為什么有了這樣的表情,裴范先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裴二,你想干什么!”
裴真兒還一言未發,裴荷兒就插著腰,大喊起來。她鬧的越兇,就越表明,她與此事沒有干系。
而真正有隱情的兩人,尤其是裴真兒,早就不說話了。
不過,不管她開不開口,她現在也不該出現在這里。身為主人,老裴就是不想管,也必須出手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先眼珠一轉,決定先給他們一個機會。
他耐著性子,等了一會,盧超低垂著頭,根本不想面對,身旁的裴真兒,緊抿著嘴唇,眼光盯在盧超身上,也是死活不開口。
嘖嘖…
今天這件事呀,麻煩了。
根據裴范先混了兩輩子的經驗,這兩位都不像是可以果斷解決麻煩的。
于是,他把目光轉向了裴荷兒。
這一位,倒還有幾分膽色,或許可以給他一個答案,雖然,那個答案或許并不是他期待的。
“荷兒,他們不愿意說,你總該說說清楚吧。”
“就這樣不忙不白的,我可不會收留你們。”
荷兒一聽,登時就慌了。
踟躕了片刻,便道:“他們兩個私自跑出來,被我半路截住了,可是,坊門已經關了,我們回不去了!”
“我們幾個東躲西藏,就在剛才,一隊武侯經過,差點看到我們,我們一時情急,正看到你家,就想跳進來避難,結果,你都知道了。”說完這番話,裴荷兒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那種郁結的壓力,瞬時就卸下了。
一番話畢,她就做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搞的好像是他裴范先對不起她似的。
老裴冤枉啊!
到哪里去講道理!
當然,和女人講道理,尤其是被情感所困的女人講道理的難度,堪比攀登珠穆朗瑪峰。
于是,裴范先很快就放棄了這種想法,轉而去思考裴荷兒話的含義。
“你們這是私奔了?”
裴二拍案而起,還別說,這個時候他的反應還挺快。
裴真兒晃過神來,連連否認,淚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轉,裴二根本不信。
“真兒,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你兩早就暗通款曲?”
他指著盧超,就像在看一只臭蟲。
以唐時人們的觀念和實際情況來看,這也完全正常,這個時候的女子,就算思想比較開放,愿意勇敢追求愛情,可說到底,一般來講,也是小郎君勾搭在先。
盧超支支吾吾,根本不敢和裴二對視。
范先不禁懷疑,就這么個沒有擔當的玩意,裴真兒還能答應他跟著他出來,莫不是眼瞎?
若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他打算如何面對女魔頭的雷霆之怒?
“說話!”
裴二爆喝一聲,真兒的眼淚瞬時就滾落了下來,期期艾艾道:“二郎,我不想嫁給太子!”
“我要和超哥哥走!”
“真是荒唐!”
這件事如此突如其來,如此的意想不到,就連傻乎乎的裴二都無法接受。
完蛋!
裴范先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準太子妃裴真兒,居然臨陣退縮,要跟著情郎私奔!
他怪異的看著眼前的真兒,但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的軟萌。
但他知道,越是看起來柔弱的女子,有的時候,一旦鉆進一個牛角尖,闖出禍來,那可就是驚天地的!
是要把天捅破的!
“真兒,你是太子妃,怎么可以和盧超在一起?”
“你瘋了嗎?”
“你這是要把裴家上三代和下三代的人都綁在一起,滿門抄斬嗎?”
裴二怒不可遏,氣得在屋里一個勁的轉圈,活像是小陀螺附體。
“還有你!”他忽然在盧超的眼前停下,質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這件事和你沒關系嗎!”
“你也是世家子弟,頭腦正常的,怎么可以做這樣的事!”
“你也不想活了嗎!”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
提到生死,一直死不開口的盧超終于說話了,他起身,拉著裴二,叫的聲嘶力竭。
“我…我…”他瞟了一眼裴真兒,范先下意識就明白了,接下來的話一定會讓裴真兒很難堪。
“支吾什么!”
“趕快說!”裴二催促道。
“我本來就沒想著和她私奔,是她一直給我寫信,逼我出來的,我沒辦法,只能答應著。”
“二郎,你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看在我們都算是親戚的份上,我明早就回家去,就當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他眼神急切,范先懷疑,若是沒有夜禁,他現在就能拔腿就跑。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給我說清楚!”真兒兩眼圓瞪,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簡直不敢詳細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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