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市,藤村信正放下了電話。
五指緊扣座椅,暴怒的情緒涌上心頭,讓這位藤村組當家幾乎失去理智。
“大河。”
吟念女兒的名字,信正面沉如水,站起身來對著面前的時辰深鞠一躬:“抱歉了,遠坂先生,我有急事需要去處理一下。”
遠坂時臣還以半禮,心中疑惑不知發生了何事,淡然道:“那便下次再談,信正先生,請了。”
“請。”
藤村信正恭敬的送走遠坂時臣,隨后他一雙濃眉登時倒豎,滿盈煞氣:“這些混賬魔術師,小松,帶上人趕回熱海,你我先行!”
被稱為小松的沉寂壯漢,微微沉默:“預計全程二十分鐘,我去準備一下。”
準備工作異常的簡單,進口自中國的PF89式單兵火箭筒,四發八十毫米口徑丹藥裝箱,以及一挺M249自動武器,兩百發彈鏈共計六組。
匕首、手槍、步槍、沖鋒槍、一身制式美軍裝備的小松拓也,踩著涂裝漆黑的全球限量款保時捷959,一聲嗡鳴,驅動來到了大樓正門外,不急不忙的掏出大哥大撥打內線。
“嗯,是我,當家要回一趟熱海,跟上一個二十人小隊,除去看守人員,其余人陸續撤離東京,搬來這里的家當留下三分之一就行。”
按下大哥大的瞬間,藤村信正已然就位,一身筆挺西裝遮不住身上遒勁的肌肉,以及那股子銳利的劍氣,手提打刀,獲得二天一流免許皆傳的信正,從來都不是個好好先生。
他冷聲道:“走!”
一腳油門拉滿,從零拉到一百公里時速用時三點七秒,燃燒的輪胎在冬氛下,蒸騰起喧囂的白煙。
引動狂風,用于WRC賽事的頂級跑車,在小松拓也的手腳下嘶聲咆吼,瞬息絕塵而去。
立于高處俯瞰跑車遠去,遠坂時臣微微瞇起眼睛:“綺禮,電話里說了什么?”
面無表情,像是一塊堅冰雕成的少年,漠然的道:“熱海的藤村組駐地被異常生物襲擊,藤村大河卷入了事件,除此之外,他們還提到了一個叫做黑衫的組織。”
“是嗎,看來這位信正先生并非存心怠慢,只是就這個情況,原先的交易也很難進行下去了。”
遠坂時臣捻動自己的手杖,神情在暗示魔術的作用下,同樣一片沉靜漠然:“雖然時間還有,但尋找圣遺物實際已是迫在眉睫,璃正先生那邊有消息嗎。”
“沒有,吞噬不死之藥的那條蛇,應該還在伊拉克。”
言峰綺禮惜字如金,除非遠坂時陳開口,否則他連半個字都懶得多說,對他而言這些事情都毫無意義,只是被老父敦促而列入了執行列表。
“第八秘跡會都沒有的話,那就應該還在伊拉克,本來想靠在那邊有生意往來,建立勢力的藤村組打通脈絡,現在看來必須要雙手準備才行。”
微微沉吟,遠坂時臣心中暗道,還是有必要和法政科接觸一下才對,那個石油王子應該還在鐘塔,不能放棄找到那條蛇的可能性,即便只是蛇蛻也可以。
傳說中的英雄,只要能召喚出來,那么他就等于踏入了根源。
此生圓滿。
好邪惡的魔力氣息。
巫凈佐知子臉色微沉,越是擊殺食尸鬼,紅燈區內的大源便越是混亂古怪,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孕育。
武士與食尸鬼絞殺在一起,眼前的情況容不得她有所遲疑。
偏轉儀刀,橫揮而出。
登時一只犬神半空凝結,仰頭嚎叫,雙目赤紅如血,張嘴凌空跳下,吞向眼前五只擋路的食尸鬼。
不管對手有何詭異,只要將敵人掃平,彌合紅燈區的魔力,那么再多陰謀也是無根之木。
暗地里轉化到一半的食尸鬼,嘴角揚起冷笑,抬起手指,體內劇烈波動的魔力附著血液,聚集成一根漆黑羽毛的形狀,朝著半空犬神點殺而去。
交鋒不過一瞬,犬神兇惡獸口在距離下方食尸鬼尚有數寸,忽的僵在了半空中,身上浮現出一抹黑線。
像是開了膠的劣質玩偶,犬神當著眾人的面被一分為二,空氣中的魔力在此刻沸騰,冥冥中的動物崇拜信仰,被這一擊激怒了。
巫凈佐知子并不驚怒,犬神若是這么好被解決,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分尸的犬神一分為二,張口下咬叼起食尸鬼的腦袋,一口摘下咬成破爛,黑暗中的食尸鬼登時大怒,腳掌一踏,瘦長的身軀像是一根長桿,抬腿揚起一輪彎月。
兩只犬神再度被攔腰斬斷,那只變異的食尸鬼也不嫌臟,張嘴將犬神嘴巴樓下的腦髓全數吞咽,砰砰,他的身軀肉眼可見的膨脹了兩圈,像是氣球被打滿了氣體。
察覺犬神還要分裂,變異食尸鬼眼神暴戾,背后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細長血管,一根根漆黑的線條在空氣中勾勒扭曲的軌跡,噴射覆蓋眼前所見的一切。
噗噗噗。
破甲穿肉的聲音不斷起伏,組成犬神的武士猝不及防下,被線條劃出的死亡淹沒,身上的鎧甲家徽與身體衰敗腐朽,蒼白的色澤代替了血液的明亮。
咕嘟咕嘟,大股大股的血液從線條的內部回輸,變異食尸鬼背部肌肉一甩,拋開這些無用武士,攬向那些還未被剿滅,呆愣在原地的同類。
一幕幕隸屬于食尸鬼腦海中的記憶,開始和他的情報匯合,迅速積累出人生的閱歷。
人類黑暗的情緒和內心,再適合不過做邪惡的廢料。
出身悲哀的藝伎,被社會壓力打垮的中年,志得意滿卻慘遭橫禍的金店老板,走投無路進入藤村組改過自新的打手。
“這就是人類嗎,真是無聊的生命。”
嘶啞的聲帶發出艱澀之音,已經覺醒了智慧的變異食尸鬼,洞徹被武士遮掩,面容隱現倉皇的巫凈佐知子。
巫凈佐知子眼眸泛起澄澈的青光,靈視穿透眼前變異食尸鬼,觀察對方體內正在飛速融合躍遷的魔力,銀牙緊要,止住緋袴下的雙腿發顫的身體本能。
這種氣息不是這個食尸鬼本身所能具備的,而是這一分支血脈源頭的部分力量顯現。
還差一點,對方的魔力還差一點才完全蛻變,并不是沒有機會。
儀刀頓地,魔力乍現。
巫凈佐知子雙手連番結印,虛空中點點凈白光芒匯攏于她的雙手,足有半人高的刀身化為長弓,素手張弓搭箭,拉開魔力能量之弦。
雪白的能量箭,喚醒周遭尚未消逝的靈魂,地脈的力量沖擊巫凈佐知子的魔術回路,讓她的身體難堪重荷。
變異食尸鬼眉頭一皺,似乎沒有想到巫凈佐知子還有反抗的力量,但也不過是稍許驚訝。
面臨巫女開弓,他平靜的道:“寄宿骯臟大地的愚蠢之人,迎接你的死亡吧。”
噗哧!
一對血色的翅膀突破后背,延展開來,漆黑的魔力滋滋匯聚,先前紅燈區所流過的血與黑暗,化作與地脈相互抗衡的力量,徘徊不散的怨靈與死氣,自發的向著翅膀合攏。
收縮身體,肌肉暴凸游動,變異食尸鬼雙翅下方,一個個臉盤大小的漆黑能量球,帶著幽藍色的電弧,震懾壓迫大氣中的魔力,變幻環境中的魔力濃度,制造惰性防護盾。
“去!”
低喝一聲,巫凈佐知子松開弓弦,如流星貫夜的一箭閃爍清靜的光芒,內里流動的魔力環繞箭身,撕裂黑暗直逼變異食尸鬼。
變異食尸鬼雙手交錯,張開遼輻近五米之長的翅膀,操控黑色的能量球排成一列,轟然撞向了前方飛來的一箭。
接連不斷的氣泡破滅聲,兩股魔力彼此絞殺,吞吐不定。
巫凈佐知子的箭矢一連貫穿三枚黑色的死靈球,與第四枚纏繞幽藍色電弧的死靈球激烈沖突。
“結束了,不自量力的巫女。”
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巫凈佐知子的箭矢與第四枚死靈球同時分崩離析,暴走的魔力像是無數浮游,短暫的點亮了黑暗的夜色。
變異食尸鬼毫無動搖,雙手陣列排動,剩余的四枚黑色死靈球組成一個框住街道的正方形,平推壓向面前巫女,自己則是猛吸了一口氣,將魔力浮游全數吞入體內。
咔,像是按動了最后一個機關的扳機,食尸鬼眼眸一閃,再不見半點亮光,沉寂的站在原地,像是在這場較量之中先行死亡了一般。
相較于食尸鬼的沉寂,巫凈佐知子則是發出凄厲的慘叫,儀刀魔力所放出的結界屏障,根本擋不住死靈球的侵蝕。
連續三枚死靈球撞在儀刀之上,腐蝕粉碎了這柄用于祈禱寄宿魔力的法器,混亂爆炸的能量波動扭曲了她的面容,空氣化作重錘轟擊在她的內臟上,四肢也呈現詭異的扭曲。
余波之下的殘存武士,就好像面對狂風的麥子一樣,被攔腰摧斷骨骼,亂七八糟的拋飛開去,或躺或靠,與這片靜止的街道融為一體,再無任何行動能力。
噗通。
巫凈佐知子猛地跪倒,沒有力量支撐身體的手臂,軟綿綿的垂在身側,頭發被地面的污血打濕,白凈如瓷的肌膚割裂出數道血痕,遮住了她的神情。
她努力的護住自己的肚子,沒有去直接撞向地面,恐懼的望著面前變異食尸鬼,顫聲道:“——怪物。”
變異食尸鬼沒有回答,他的雙腳盈浮半空,羽翼不斷迸發出魔力的波動,人類的思考和情報,與他與生俱來的血液因子不斷結合,那些紛亂的記憶,在黑色的羽翼下被一一覆蓋吞沒。
嘎吱嘎吱。
肢體爆碎重組,變異食尸鬼昂起上身,以咆哮的方式宣泄出體內那澎湃涌動的魔力,他的眼白化作黑色,瞳仁卻是如血鮮紅,像是一只巨大的人型烏鴉。
無窮的力量在體內涌動著,變異食尸鬼,不,新誕生的死徒握住雙手,平靜的道:“這就是黑翼的力量嗎,可惜并不完全。”
像是宣判死亡的使者,死徒微微搖頭,雙翅微微一震,來到巫凈佐知子的面前,平靜的道:“懷著孕,還是雙胞胎。”
巫凈佐知子軟倒的身體顫栗起來,無神的雙眼看見了死徒口中的尖牙,心臟被恐懼與慌亂擊穿,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死徒帶著惡趣味的笑容,探手抓起巫凈佐知子的右肩膀,嗅著對方身上污穢的血味,笑道:“賜予你成為我第一個血裔的權力,巫女。”
言罷,他牙齒伸長靠向巫凈佐知子的頸部動脈,像是在品嘗美食。
只是,沒有人能在老虎的面前搶食,尤其是這頭老虎正在暴怒。
“嗷嗷嗷嗷嗷嗷嗷!”
意義不明的憤怒咆哮,聽到聲響趕來的救人的藤村大河,見到眼前一幕胸口像是炸裂般滾燙,手握竹劍,當頭朝著死徒的后腦劈下。
嘖了一聲,被打擾了雅興的死徒停下了轉換后裔的舉動,雙翅開闔一扇,迫退了身后的藤村大河,密布淡紫色脈絡的肌膚,讓他的身軀有如鋼鐵一般堅硬,反手揮砍拉起死亡的光芒。
“不要小瞧人啊。”
藤村大河顫栗著身軀,咬牙低喝,翻滾揚劍斬在死徒的腰部,顫抖的雙手因為用力過猛,產生了錯力扭曲的疼痛,竹片組成的劍身爆散開來,宛如下一秒藤村大河的命運一般。
死徒看也不看,像是背后長了眼似的探手下抓,足以洞穿青石的五指,拍向藤村大河的腦袋。
一下抓實,想必失傳已久的九陰神爪便會再現人間。
如果,他抓得住的話。
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掌,自后而來扣住了死徒的手臂,箍住了要置藤村大河于死地的攻擊。
力道相互疊加湮滅,將死徒的力量消弭于無形。
死徒表情瞬變,發力一掙,以死徒現在的力量,即便是鋼箍在他發力一崩下也會破裂變形。然而他的胳膊就像是失去了自主權,根本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