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總有人嫌命長
“懷特？菲利普？”
酒店門前，李欽看到了史密斯帶來的手下。
史密斯解釋道：“畢竟是別人的底盤，老白們對華裔并不友好，雖然我和保羅很熟悉，但也正因此，我要為你多考慮一層。”
李欽表示明白了。
孤膽英雄深入虎穴的戲碼只有電影上才有。
人們可以相信自己的善良，卻無法放任別人的邪惡。
兩人上了他們開來的車，向著西郊開赴。
車上，大家隨意閑聊，氣氛很輕松。
菲利普是個嘴碎的家伙。
一路上陪著蕾切爾說笑，同時伴隨著懷特的吐槽：“蕾切爾小姐可別信他的鬼話，他的綽號是臭嘴菲利普，嘴巴又臭又沒有真話。”
李欽則打聽著保羅的事情。
史密斯小聲道：“保羅家族是尤金的土著，最早是做船舶運輸生意的，威拉米特河碼頭半數的股份在他手上。”
“不過河流環境法案成立后，他們就不做了。”
“當然，錢也賺夠了，便開了這家俱樂部，來往的都是堅定的老白份子。”
“保羅給他兒子投資開設戶外用品專賣店。”
“你應該知道那家…也是尤金最大的槍械商店。”
米國各州法制不同。
即便俄勒岡不禁槍，正常家庭通過資質審核后都可以合法購買。
但作為銷售渠道方，沒有實力可做不了這種買賣。
更別提，他家是最大的銷售商店。
同時就可以想象，保羅父子在當地的人脈有多么龐大了。
購買此類‘商品’必須有社保、收入以及無犯罪證明，而能達到這種要求的，大多數為中產家庭。
而中產階級中，老白群體又占據了極大的比重。
史密斯道：“幾乎可以說，城中所有的白人都是保羅的朋友。”
無需多說，李欽已然對此人有了深刻了解。
華國講，多條朋友多條路。
這句話在米國一樣適用…
保羅的朋友可以是擁有幾十位員工的白人工廠主；可以是消防隊的隊長；可以是電力公司的高管；可以是某中學的主任…
方方面面，都有他的人脈滲透。
而不似李欽這樣…
老鼠山李？
哦，我知道他，他最近可太紅了，有私人飛機，繼承了數億的遺產，還是市長的朋友。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可要提起保羅，大家大概不會驚嘆，反而問：“你有事要找保羅？我是他朋友。”
“呵呵，我也是，我們一起打過高爾夫。”
簡單舉例。
當初老鼠山被環境署的人找上門來，李欽一籌莫展，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認識了亨利，他就算花錢都找不到門路。
但如果換作是保羅…
他大概只需要跟相關單位的‘朋友’打個電話，對方就會賣他這個面子。
這位，才是真正的地頭蛇，根深蒂固的那種。
李欽聽完后，苦笑看著史密斯：“我感覺你在對我潑涼水。”
史密斯笑道：“這也是好事，不是嗎？冷靜下來，才能明白自己的分量，當然我明白，如果你愿意，他對你構不成威脅。”
“但真要扎下根來，保羅是一個最好的學習模板。”
“在尤金，他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你也不怕…卻需要借助一些非常手段，乃至是外界力量的施壓。”
李欽如今與羅文合作，大可以傲嬌的說一句‘我上頭有人’。
但還是以環境署找麻煩的事情為例。
保羅一個電話就搞定的事情…
李欽卻要找羅文‘下場’。
一個眾議長親自打電話下來，就為了這屁大點的事兒？
裝x打臉是足夠對味兒了，可這很虛…
假定李欽借助羅文搞定了某件事，在辦事人員心中勢必種下因果，當某天羅文不在高位時，又或是‘老鼠山李’倒霉時，他們很可能跳出來落井下石。
而保羅一個電話解決了事情，幾天后一頓飯、一場酒就能消弭因果，就算留下人情，但你來我往才能加深情感羈絆。
羅文不會永遠身居高位。
保羅卻能將自己的‘人脈’財富，繼承給兒子、孫子。
這就是李欽的‘虛’，他只能借勢而為。
保羅卻已經‘成勢’。
所以聽完史密斯的話，李欽微微沉吟起來，受益良多。
保羅的確值得學習。
西部靶場。
一家大型射擊俱樂部。
與農牧區俱樂部的粗陋‘廠棚’結構不同，這里一看就很上檔次。
但不會特別高端，更與廉價搭不上關系。
屬于那種很有逼格的場所。
來到這里的人自動遵循其中的規則。
就像是人們到了圖書館，再沒素質的人也會不自覺降低音調。
李欽約莫有種挫敗感…
他的確有些像暴發戶了。
不過眼下沒時間給他自哀自嘆。
剛一下車，就有兩個男人出來迎接，還與懷特和菲利普親熱擁抱——
“懷特，最近混得不錯？”
“哦，菲利普，好久不見。”
就連自己的五人組也對這里抱有好感。
史密斯大概覺察出李欽的情緒，淡淡拍了拍他的后背，低語道：“別把自己看的太差勁，也別把保羅看的太高。”
“至少他干不過印第安人，更干不過州府。”
“你只是沒時間將自己的羽翼豐滿，只顧著展翅高飛罷了。”
李欽定了定神。
與一群人走進一個具有私密性的小酒吧。
內里已經坐了五六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健壯的白人老頭，大氣、自信。
他站起來與史密斯擁抱：“老史密斯，有段日子沒見了，艾麗還好嗎？”
“很不錯，謝謝你的關心。”
寒暄后，史密斯為李欽與保羅介紹——
“這是保羅。”
“保羅，李…”
保羅依舊云淡風輕，與李欽握手：“年輕人，我知道你，老鼠山那一仗跟印第安人打得很漂亮，聽說后來你又干死了不少土著？”
老鼠山襲擊的事情以及保留地爆炸案都被封鎖。
但顯然瞞不住此人。
“只是達成了利益共識罷了，我不摻和保留地的事情，那是我妻子的工作。”
對方沒多說。
示意幾人落座，便開門見山：“傷害布萊恩的人，是你朋友？我聽史密斯說了。”
李欽點了點頭，沒著急說什么，而是聽聽他想要什么條件，或是傾向于怎么解決這件事。
“對朋友不能置之不理，這是我的一貫原則，史密斯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們今天來到了這里…”
“但，一旦涉及到家人，抱歉。”
“你的朋友做了錯事，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李欽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才道：“你覺得該是什么樣的懲罰？”
保羅笑了起來：“我喜歡直接的人…他自己認罪吧，二十年刑期，就當我和你交個朋友。”
呵呵呵。
我朋友坐二十年，換你一句朋友？
李欽道：“我聽我的目擊者說，開槍是走火，甚至是誤傷，槍械從始至終被兩人共同持有，二十年在法庭上可站不住腳。”
昨晚看到的錄像已經說明了真相。
吳睿可能發蒙，但保羅的兒子不可能不記得事情全部過程，更別提他們是挑釁在先。
昨晚事發后，這個老頭肯定詢問過兒子全部過程。
現在開口就是讓自己單方面認罪…
這不是在使詐，就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沒打算好好談。
果不其然。
保羅道：“警方沒找到監控，所以沒有證據能證明你所說的一切…”
說到這里，他玩味戲謔的目光侵略李欽：“就算最后監控被找到了，也不能證明。”
也不能證明？
你能威脅法官？
還是說讓監控重新失蹤？難道我就不會多拷貝幾份？
又或者，你有絕對的把握將證據鏈按死，永遠不曝光？
但這都什么年代了？
我放在網上也就人盡皆知了。
李欽皺眉：“你什么意思？”
保羅淡淡道：“二十年刑期，這件事就過去了，我也不想挑起爭端，這只是一件小事。”
到了這時，史密斯開口了：“保羅，二十年過了，如果真要打官司下去，別說二十年，十年都是一個不容易突破的關口。”
“對，所以我要他自己認罪。”保羅理所當然道。
史密斯語氣變了：“但我所說的重點是…繼續打官司！”
保羅與他針鋒相對：“打官司，那就打咯，你知道我不怕官司，一年總有幾次官司纏身。”
“就算輸掉也不要緊，我會從別處找補回來的！”
“但…”
“這樣一來，這件事就每一個終了了，你要跟我玩下去？”
史密斯陡然變色：“保羅！！！”
他沒有怒吼，而是語調陰沉：“你知道我的為人，你覺得我們硬碰硬下去有什么好結果嗎？”
“我今天帶著李過來，就是想跟你好好談，而不是展示肌肉。”
史密斯并不在乎面子，所以即便談到這里，對方顯然沒給他面子，也不是史密斯憤怒的根本。
而是，他在氣憤，保羅不知道他面對什么樣的對手。
史密斯怕麻煩，不想把事情鬧大。
如果七年左右的監禁，大家就當事情沒發生了。
可二十年…
你當李是軟柿子好捏嗎？
李一旦發瘋起來，史密斯都害怕。
當然，倒霉的肯定是保羅，可是史密斯不想剛剛平靜沒幾天的日子，又變得硝煙彌漫，這才是他憤怒的根本原因。
保羅年紀也不小了，為什么就不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隨著史密斯話落。
保羅身邊的幾人頓時板正了身體，雙手同時落在了腰間，怒目圓瞪的示威。
懷特與菲利普也不甘示弱，但比起人家人多勢眾，他們的語氣明顯有些弱勢——
“放輕松，各位！”
“大家都是文明人！”
“本就是一件小事，真要激化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蕾切爾小臉蒼白，不知所措的看著李欽。
李欽則沒說話。
既然史密斯開口了，那就讓他來解決好了，因為這個保羅從始至終就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輕視自己，卻可以被理解。
李欽在人家心里排不上名次，這次會面本就是看在史密斯的面子上。
所以保羅與史密斯才是對等的。
保羅深呼吸一下，示意手下們放松，才冰冷道：“我兒子還在醫院，腸子被截取了一部分，所以…”
“史密斯，我記得你兒子死的時候，你可是血洗了一個交易據點，干掉了三四十個人。”
“我現在沒要他死，所以要求很過分嗎？”
史密斯道：“講道理！這件事，你兒子也有錯，不是嗎？不要給我扯什么‘女人’只是你們的玩物的歪理，我是來講道理的。”
“又或者你不想講道理，那我們就此別過，各自展示手段好了。”
保羅凝視著他半天，隨后道：“我聽聽你的條件。”
史密斯道——
“補償金，你們提。”
“七年以下，正常審判。”
“隨后就當什么事沒發生。”
保羅嗤笑，瞥了李欽一眼：“他到底怎么收買了你？史密斯！能讓你這么為他賣力？”
“如果他不是華裔，我甚至以為他是你的私生子。”
史密斯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壓出來：“我有心思跟你開玩笑嘛？”
“一百萬刀…”
“條件我答應了。”
“三天內我看到錢，咱們和解，我們放棄起訴，但公訴方面的判決就是公事公辦了，五年、七年都無所謂。”
史密斯心下終于松了口氣。
能花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叫事兒。
而表面，他依舊硬朗，看向李欽尋求他的意見。
李欽依舊沒說話，微微點頭。
史密斯：“成交，三天內我來送錢！”
保羅嗯了一下。
大家又相互沉默了幾秒。
史密斯道：“我們走吧。”
李欽、蕾切爾起身，懷特與菲利普很巧妙的擋在二人身前作為護衛。
一行五人向著小酒吧外面走去。
可就在到了門口…
保羅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次大家各自退讓了，史密斯，我尊重你！”
“但是，記得讓你的‘小王子’以后收斂點…”
“尤金，可以接受華人、甚至是尼格，但絕對不接受印第安土著…”
“我聽說他的保鏢是印第安人？”
“那不是在保護自己，而是給自己找麻煩！”
“如果再讓我，我的人，我的兒子碰見印第安人。”
“相信我，我們會用自己的辦法解決掉他！”
“砰——”
“打爆他們的頭。”
一番話吐露。
幾人的腳步不自覺的放緩。
又在最后一句話落下時…
李欽的腳步停住了。
史密斯臉色徹底垮了，心中在瞬間響起怒喝——
‘保羅，你這個白癡！！！’
與此同時。
李欽轉身：“你是在威脅我？”
保羅：“呵呵呵，你是印第安人嗎？”
李欽：“我不是，但我妻子是…”
那一群人對視笑了起來——
“哈哈哈。”
“妻子？那你不如換一個妻子？”
“畢竟，聽說那筆印第安遺產不是已經拿到了嗎？”
“又或者，我們幫你？你就可以獨吞那一筆財富了…”
史密斯，頭皮發麻！！！
為什么…
總有人嫌自己的命太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