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談判的藝術
李欽沒有針對的意思，利奧波特更沒有因此惱怒，但二人的‘戰意’卻不是假的。
蕾切爾略顯無措，但很快身邊的唐娜就對她露出微笑，輕輕搖頭…
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不過是男人們的幼稚游戲。
更何況此間會面的意義，大家都心照不宣，涉及到數千萬米金的交易洽談，沒人會為了一個牛排的爭執而壞了事，反而這樣的小插曲會讓晚餐變得更加具有趣味性。
李欽不避諱的拿出手機打給蘇，讓她將牛排送來，掛了電話后才再次開口：“二十分鐘很快就會過去。”
利奧波特不置可否，招來里奇：“剩下的主菜不要著急上了，我要和李玩一個小游戲。”
里奇頷首，他在不遠處將事情看在眼里，此時還湊趣道：“如果是游戲，是否應該來一點彩頭呢。”
聽到這話，桌前的人都露出笑容，里奇很會來事兒啊。
利奧波特看著李欽道：“你認為呢？”
李欽倒是想說，我要贏了拿走你的醫院股份，可他顯然不能這么做，生意歸生意，玩笑歸玩笑，最后笑了笑道：“你決定吧。”
“如果你的肉牛品質的確令人驚艷，我定五十頭，如果不然，你從我的澳洲牧場買走五十頭，怎么樣？”
“為了公平起見，里奇也加入，我們一共六人參與評選，你三人我三人，就算有人說了違心的話，也只是平局的結果。”
“但…”利奧波特笑著掃視眾人，“我還是希望各位能遵從自己的本心，給出中肯的真實評價。”
李欽覺得這么搞挺有意思，不過又補充一句：“我要事先說明，我的肉牛一頭售價五萬米金，謝絕還價。”
“你是認真的？”利奧波特愕然驚呼。
其他人也微微變色。
一頭牛的售價，可是超過一輛全新猛禽了，而以房產來對比會顯得更直觀。
尤金工業區的老舊公寓也就這個數目，而用相同的價錢還可以在郊區買下一棟鄉間別墅。
一頭牛換一套房，這在幾位米國人眼里也有些離譜了。
澳洲最頂級的牛排當然很昂貴，可那也是取其精華的商品售價，真要出售整牛，出欄價格還是按照品種與飼養時間來計算。
李欽明白利奧波特是什么意思。
自己坐地起價？
他道：“賭約可是你提出來的，所以不存在我會玩貓膩，更何況輸贏并不確定，你總不會對自己的牛排那么沒信心吧？”
利奧波特苦笑：“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干！可你的肉牛真能賣到這個價格？我的銷售渠道遍布全美，但就算是谷飼達標500天的肉牛，也不會達到五萬刀這樣一個可怕的價格。”
澳洲牧場一直占領行業霸主地位。
一家中型牧場每年的出欄數動輒高達數千頭，照這個規模計算，年產值輕松破億。
然而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在座幾人聽起來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李欽聳了聳肩：“我沒必要撒謊，每個月的交易記錄是貨真價實的。”
多的話不用說。
早前已經告知他客戶群是奢侈餐廳，如何去理解這一點是利奧波特的事情。
但亞當斯、喬安娜級別的世界名廚都不是白癡。
就算售價存在水分，被過度營銷，可五萬刀的售價依舊過于恐怖，因為這無論對外行還是內行而言，都是極度不合理的。
利奧波特徹底沒脾氣了，只能道：“那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如果它真的具備五萬刀的品質，我肉牛行業又將迎來一次全新的變革…”
所謂的變革大家都心知肚明。
和牛一詞源自霓虹，澳洲和牛就是霓虹牛種的繁育品。
最早的霓虹和牛協會禁止對國外銷售牛種，可無奈還是被狡猾的米國人鉆了空子，想辦法搞到了少量牛種，此事曾一度引起軒然大波，出售牛種的霓虹人甚至被霓虹和牛協會除名。
而后來，澳洲和牛登陸市場，席卷世界，甚至做到了返銷霓虹的程度。
這是霓虹人的恥辱，卻也是世界肉牛行業的一次全新變革，也讓世人品嘗到了最頂級的美味。
如果真的存在比和牛還厲害的肉牛品種，那顯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李欽舉起酒杯，與利奧波特碰了一下后道：“變革不會出現，我的肉牛飼養規模很小，并且不對外出售活體，所以注定只有少部分人有幸品嘗。”
系統生物是否能繁育后代，已經得到了驗證。
汗血寶馬的后代出現在小馬丁的馬場，那么肉牛同樣可以對外出售。
但李欽并不打算這么做。
肉牛是普及型商品，一旦發展起來只會讓自己的利益受損，和牛外流就是一個典型案例，曾有霓虹人計算過和牛流失對本國造成的經濟損失。
如果和牛是霓虹獨有的，哪里還有澳洲和牛今天的繁榮市場？
汗血寶馬則不同，買得起就那么一小撮人，對外育種銷售也只在一個限定范圍內，不會爛大街。
對于李欽當下的言論，利奧波特不知說什么好。
他覺得李欽過于自信了，原本的‘男人幼稚游戲’似乎有些變質。
唐娜并不了解老鼠山的經營情況，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李欽不會在這種場合用這么無聊的謊言來為自己貼金。
可利奧波特明顯不信，所以只能讓結果來證明一切了。
她開口暫時將話題轉移，道：“利奧波特先生，你現在的主業都在澳洲？”
一句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畢竟這頓飯不是來聊肉牛的，唐娜刻意的引導讓大家都知道，談正事的時機差不多到了。
利奧波特點頭：“米國的產業都交給西蒙的團隊負責，我在幾大城市還有一些房產，但最值錢的還是尤金這家酒店，以及…”
他忽然看向李欽：“說起來很巧，李，你可能不知道，我與托亞長老也認識。”
李欽心臟猛跳了兩下…
重點到了。
利奧波特持有圣蒂斯醫院股份，同為股東自然與托亞相識。
李欽‘略顯驚訝’：“你認識瑞提亞的外公？”
“當然。”利奧波特喝了口酒道：“尤金地區最大的圣蒂斯醫院是我的家族與保留地共同投資建設的，當年是我的父親牽頭，想要有一個信得過的醫療機構為家族服務，但沒想到后來醫院尚未建成，我父親先過世了。”
“而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將重心轉移到了澳洲。”
“所以我們認識，但又不熟，醫院的股東會也大多是電話連線，或是又代理人出面搞定。”
“很可惜，我聽說了托亞的事情，我認為州立法院應該給予一位老人仁慈，而不是那么強硬的拘捕。”
托亞案不是秘密。
不過正如利奧波特一樣，大多數人只知道托亞被捕，下葬后消息才會逐漸擴散，但其實尤金的白人不會在意一個保留地長老的死活。
更別提保留地如今的聚焦點都在瑞提亞身上。
李欽沒隱瞞：“其實托亞昨天已經下葬了，他不幸離世。”
“什么？”利奧波特的震驚不是偽裝，“發生了什么？這太讓人意外了。”
“利益爭斗罷了。”李欽淡淡一句，沒有解釋太多。
可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回答，卻在利奧波特與西蒙心中激蕩起驚濤駭浪。
保留地爭斗，甚至導致被監禁在牢獄的托亞死亡。
同為豪門家族的利奧波特，當然明白財富爭斗下的黑暗。
然而，最后的贏家依舊是面前的年輕人。
這意味著什么？
尤金只是小城，即便有許多大公司的信息中心存在，但那些企業高管并不能算在尤金立足。
李欽呢？
在尤金扎根，經營農牧場。
金羊毛擁有尤金最具前景的度假村項目開發，是帶領一座城市發展的核心。
傳言中新任市長安東尼奧的上臺，也有他的推波助瀾。
他的妻子成為最年輕的保留地長老，登上五大直播，執掌保留地。
甚至昨天的新聞，利奧波特也看了，州府眾議院要提名瑞提亞成為州議會的議員。
這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訴利奧波特一件事——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華人，正是尤金如今最具權勢的男人，而且沒有之一。
大概就如同許多年前處于鼎盛期的利奧波特家族。
可相比之下，利奧波特至多也只是與保留地合作，而李欽卻擁有了保留地。
利奧波特與西蒙呆滯。
既是對托亞死訊的震驚，同時也在刷新著他們對李的認知。
李欽依舊輕描淡寫：“這些事情不聊了，已經過去了。”
而淡然之下。
李欽內心隱隱泛起笑聲…
沒錯，他就是在展示肌肉。
尤金現在我說的算，利奧波特當年選擇離開，那么如今就沒了生存空間。
你覺得酒店遭到擠壓所以要拋售…
那何不如把醫院也賣掉呢？
李欽正在為利奧波特創造一個‘撤資離場’的念頭，他的心思本就不在尤金，所以更沒必要拒絕李欽的‘收購好意’而得罪了這個地頭蛇。
唐娜與蕾切爾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對于李欽的手段，蕾切爾早在保留地爭斗上有過體會。
反倒是唐娜，第一次直面李欽的‘恐怖’。
當初也只是畏懼于史密斯的行事作風過于血腥陰暗，可現在看來，史密斯如果是惡魔…
那能驅使惡魔的又是誰呢？
而當下的唐娜，心中早已沒了畏懼，反而充斥著興奮，讓她身子骨有些發軟…
她得意自己選對了邊，甚至與這樣的男人有過一夜回憶，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回憶還會一點點的增加。
約莫三五秒。
利奧波特回過神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這件事，天吶…如果我能早回來一天，或許能送他一程。”
“沒關系，我與瑞提亞都已經釋懷了，至少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李欽道。
利奧波特點頭：“是啊，那是一個令人尊敬的老人。”
呵呵。
我是說他陰魂不散啊老哥。
既然他主動提到了醫院，李欽干脆趁熱打鐵：“醫院股東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保留地的事情都是瑞提亞在負責，你知道…我只是一個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小小的玩笑，讓氣氛重新變得活躍。
“你太謙虛了，李，甚至于成功者背后的那個人才是最偉大的。”利奧波特順勢夸贊。
而大家都知道，這種夸贊是發自內心的，沒人會小覷李。
李欽則繼續道：“既然你在尤金還有這么多產業，為什么不常回來呢？”
利奧波特眼前一亮，道：“這些都交給西蒙打理了，不需要我費心，其實說到這里…我的確有一個想法，想要逐漸脫手這邊的產業。”
大家在話題的閑聊方向上逐漸‘不謀而合’。
可只有李欽、唐娜知道…
利奧波特想要出售酒店。
而他們看重的則是醫院。
不過利奧波特這番話的涉及范圍很寬泛，也正好給了李欽名正言順對圣蒂斯醫院表示興趣的理由：“你要出售產業？圣蒂斯醫院未來的發展前景不錯，度假村酒店開業后，它將承擔最主要的醫療資源支撐…”
“說實話。”李欽稍微正色起來，“利奧波特先生，你要真的愿意出售圣蒂斯醫院的股份，我想我非常愿意將他們接納過來。”
話落。
利奧波特和西蒙都愣住了…
出售醫院股份？
什么鬼！
我準備說的是酒店啊。
二人隱隱覺得不對，但所有存在指向性的話語，都是利奧波特自己說的，他又說不上哪里出現了問題。
利奧波特沒有將話說死，即便他無意出售圣蒂斯醫院股份，也想更加圓滑的與李欽相處，稍作猶豫便覺得正是直入主題：“李，其實我想出售的是這家酒店。”
“不可否認，這是我邀請與你見面的真實目的。”
“如你所說，度假村酒店的項目很好，但對我而言，卻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我之所以坦白，因為我知道我沒有什么其他選擇，要么宣布酒店結業，要么只能選擇拋售。”
“所以如果你愿意考慮我的建議，我想我們會達成一個令你滿意的價格。”
利奧波特攤牌了。
而李欽又繞了回去：“那圣蒂斯醫院呢？它也將被出售對嗎？”
話落。
利奧波特與西蒙對視一眼。
到了現在，二人已然醒悟…
我們被耍了！！
他從一開始就在打醫院的主意。
早前的一番話本就是他們的言語暗示促成的，他們知道自己要出售酒店，所以故意往這邊牽引，為的就是提出收購醫院的事情。
而絕不是跟他所說，他對醫院的股份情況絲毫不知。
利奧波特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讓雙方的關系產生負面成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終止話題，直接打消李欽的念頭——
“抱歉，李，圣蒂斯醫院的股份我無意出售，雖然我更喜歡澳洲，但我不得不承認，尤金的氣候很好，或許我在晚年會回來養老，而醫院會為我提供更好的照顧，你知道我們投資這家醫院的初衷，就是為了家族而服務的。”
李欽對此并不意外。
圣蒂斯醫院是現金奶牛，未來前景無需多言。
利奧波特只要不是白癡，不會放走這么一個穩定的紅利產業。
李欽笑了笑，沒有對于他的回答給予任何反饋，而是拿出手機，生硬轉移了話題：“奧，時間差不多了，我想我的農場經理快到了？”
你不談醫院？
那我也沒必要談酒店嘛！
這波啊，這波叫談判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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