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死亡預告(二)
“艾德里安，我們沒時間陪你做游戲了，告訴我，帶走黑索金的人是誰，他在哪！”
是夜。
車隊一路向西北行進，州級公路上刮起大風，沙塵撞擊在車體上發出密集的響聲。
艾德里安臉上殘留著血跡。
與早已回歸尤金的史密斯完全不同，這些血是他自己的。
誰讓他戲耍了對方，也激怒了對方呢？
整整一個小時。
梅麗莎等人都在等待所謂俄勒岡分局的隊伍到來，可事實上直到封鎖線最外圍的隊員追擊到了一號目標人物，并與其發生火拼廝殺，隊員受傷求援，他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這不是愚蠢，而是對局內同僚的信任。
艾德里安信息可查，更何況FBI的晉升條件苛刻，人員審查結構縝密，職級達到5級的副主管叛變，概率很小很小。
再者而言，事關黑索金，彼此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在這個內華達特備行動組組長眼里，同僚不會做傻事。
可當事實出現在眼前，信任的崩塌只在一瞬間。
梅麗莎極度憤怒，用槍托砸在了艾德里安的太陽穴，鮮血瞬間涌出傷口。
而這位名為艾德里安的同僚，展現了硬漢的一面，又或者說他一定在反審訊抵抗課程中有著優異的成績。
案件匯報上級。
兩地分局溝通，可當電話里傳來艾肯的聲音時，艾德里安依舊一言不發，無視了最高長官的詢問與最后的歇斯底里。
最后的處置辦法只有一個，押送前往俄勒岡分局，當面審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會死的很難看，五級副主管的前途一片光明，你不該為犯罪份子隱瞞逃脫，或許你現在坦白一切，還能立功。”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笑了一下，這是他被押送后的第一次開口：“大家是自己人，你覺得這樣的話術對我有什么意義嗎？”
“自己人？如果是自己人，你就不會出來搗亂！那是黑索金，總量足以炸掉三分之一個五角大樓的黑索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黑索金的丟失，會讓本土遭受巨大的恐怖威脅，你以為只是你一個人倒霉嗎？你的家人親屬都會為此承擔代價。”
“假設真的到了那一步，最高調查組會用什么審訊手段，你應該明白。”
艾德里安心里當然清楚，甚至也的確生出了憂慮。
并非這個女人的話術產生了作用。
而是身為聯邦探員，他知道FBI在某些時候所動用的手段是較為極端的。
可在沉寂數秒后，他再次進入了賢者時間。
李欽的舉動固然是瘋狂的，但他是在為州府與高層謀求利益。
所以換個角度來看…
李欽與州府的關系，就好比是李欽與史密斯的關系。
史密斯為李欽干臟活，李欽絕不可能舉報史密斯。
同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欽在為州府干臟活，一旦目的達成，州府不但不會追責，還會有所褒獎。
至于卸磨殺驢？
李欽是州府圖謀保留地的核心關鍵，股份在他手上，他就擁有不敗金身。
而艾德里安，作為事件中的紐帶，只要最終結果滿足州府利益，那么他此番舉動就等于打了一場漂亮的助攻。
當然，相關風險也存在，卻又跟收益成正比。
富貴險中求。
此事一旦成功，艾德里安會成為雷納德、艾肯身邊最值得信任的棋子，融入派系。
在被構陷事件中，艾德里安有過反思。
自己有時候過于單純的，僅僅作出優異亮眼的成績并不足夠，如果沒有派系支撐，今后還會發生引人生妒，慘遭陷害的悲劇。
最初決定這么干時，艾德里安并沒有考慮這么多，只是為了在職責之內，底線之上，報答李欽的救命之恩。
而現在看來…
事情并不悲觀，反而值得對結果產生期待。
尤金，保留地。
龐狄莊園。
當車隊停穩，一行人匆匆走入別墅，龐狄與昆帕來到他喜愛的煙酒室，四周墻壁都被龐狄珍藏的雪茄、酒水填滿，橙黃色的燈光照射下，金碧輝煌。
修剪雪茄口，點火預熱。
只等醇厚的香氣四散，龐狄享受的吸入，早前緊蹙的眉頭才得以舒展，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對昆帕道：“你覺得李的成功把握有多少？”
“百分之百。”
這個答案讓龐狄覺得意外：“原因？”
昆帕似作回憶，慢慢說道：“龐狄先生，在你眼里，大長老是什么樣的人？”
托亞？
龐狄也陷入沉思，等了一會兒才道：“他大概是理想主義者，我們對保留地的發展有相似的地方，但很多時候他比我更激進，甚至讓人覺得不切實際。”
不切實際嗎？
昆帕搖頭：“你錯了。”
“錯了？”龐狄并不喜歡被人質疑，但如果這個人是昆帕，托亞埋藏的釘子，他想聽聽昆帕的真正理解，“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這同樣是在套話，加深對昆帕的了解與掌握。
就現在看來…
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人，李欽計劃一旦成功，他們將共同抵抗長老會，重新掌權。
到了那時候，大家同處一個高度，就涉及到分歧、對抗。
昆帕作為托亞留給李欽的一張底牌，對待這個人必須高度重視。
“大長老從來不是理想主義，反而他很現實。”
“他所說過的，就必會達成，從不落于空處，這是我與他認識二十年的總結，類似的事情很多，我無法舉例。”
昆帕沒有上當。
如果只是以貌取人，認定這個大塊頭的思想與他的體型一樣笨重，那么一定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龐狄有些失望，但顯然沒有流露出來，反之這才符合他對昆帕的預期，這不是豬隊友，如果與李欽的合作能持續，昆帕會是一個極大的助臂。
昆帕的話還在繼續：“正因為大長老是現實主義，因此他從不會去賭，更別提是以自己一生的積累去作為籌碼，在自己死后進行一場他無法控制的賭局。”
“如果輸了，一切都成泡影。”
“所以，大長老一定會贏，又或者說，李一定會贏。”
龐狄其實并不能確認托亞是什么人。
老狐貍隱藏的很深。
而昆帕此番判斷，其實與龐狄的想法也不謀而合。
暫且不說托亞是什么性格的人…
也不提龐狄是不是真的了解托亞。
僅說一點。
如果計劃沒有一定的把握，托亞不會這么干。
所以，昆帕對李的信任，其實是來自于他對昆帕的信任。
“那萬一失敗了呢？”這當然也是一種結局。
昆帕的笑容收斂起來，變得意味深長。
他沒有回答。
只是單純看著龐狄。
氣場強如龐狄，也被這目光盯得有些心里發毛，可當四目相對，兩人眼神交融，龐狄逐漸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瘋狂，暴戾。
李欽今晚提出的計劃已經足夠瘋狂，但那時候的他，卻更有一種莫名的從容、自信。
而眼前…
昆帕的眼神中只有歇斯底里。
“你要犧牲橡樹公司？”他不可置信的問道。
而準確理解這句話，完整來說應該是‘你還要犧牲你自己？’
橡樹公司立場很重要，這是它扎根二十年的根本所在。
昆帕的存在感的確很弱，但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弱者，反之長老會對待這個中年人，有時甚至比對待擔任酋長的龐狄，更多幾分敬重。
所以，龐狄陷入了一個誤區。
昆帕為橡樹公司付出了半生，才擁有了現在的地位，從‘利己主義’的角度出發，他應該與龐狄的想法一致…
就如龐狄在最后對李欽發出的警告，如果計劃失敗，我會放棄你們。
龐狄下意識認為，昆帕也是這樣的想法。
成功大家合作雙贏。
失敗彼此各分東西。
沒必要為了你，而搭上我自己。
可實際上呢？
昆帕是托亞遺囑計劃中的最后一份保險。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橡樹公司固然重要，可相比之下，托亞的股份歸屬，才是真正的核心關鍵。
昆帕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疑問，而是淡淡道：“游戲就要有游戲的規則，今晚沒人能離開保留地。”
“你讓人封鎖了保留地？”龐狄渾身震顫，語調都發生了變形：“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動手？何必多此一舉讓李承擔風險？”
“這是大長老的意思。”
“什么意思？”
這時候，昆帕竟然也流露出一些迷茫：“大長老說，他要讓我看些東西。”
“什么東西？”
“一些讓我能徹底認可，臣服李的東西。”
“…”龐狄沉默，一股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油然而生，更讓他不寒而栗。
也不知過了多久。
昆帕打破了沉默：“你該開始了。”
“嗯。”龐狄自我消化了那些情緒后，整個人平靜了不少，或許心中依舊是驚濤駭浪，但至少表面上保持著鎮定。
拿起手機。
龐狄撥出了第一個號碼。
不等他開口，那邊率先有了聲音：“龐狄，你與那個華人會面了對嗎？我們一直在等一個解釋。”
酋長的威嚴早已不復存在，對方冷漠的質問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幾個月，龐狄的日子并不好過，他需要盡量友好的拉攏各位長老，重新獲得支持。
可現在，他受夠了！
“你們？”龐狄疑問道，“所以，諸位長老都在一起？我很好奇都有些誰？”
那邊停頓片刻，大概是打開了外音，將手機放在桌面，然后出現了另一人的聲音：“我們都在！”
“那倒是方便了，今天我的確跟李、瑞提亞見了一面，因為托亞讓人將遺囑文件托付給了我！”
那邊顯然沒料到這一點…
震驚的聲音絡繹不絕。
“怎么會交給你？”
“龐狄，文件呢？你不會將文件給了他們吧？”
“該死的，保留地的股份，不能外流！”
面對吵雜，龐狄不著急分辯什么，而是自顧自品味著雪茄，等著那一群糟老頭子冷靜下來。
只等著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音，他才再次開口：“遺囑文件對諸位而言并不重要，不是嗎？”
“托亞已經死了，長老會列席才有資格接受保留地的股份遺產，而你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對方道：“但你可以將文件交給我們，這會避免后續的麻煩，還是說，龐狄，你不會打算將希望壓在那兩個年輕人的身上吧？我們已經商討過了，你卸任酋長后，可以繼續擔任長老會席位，對于你的能力，我們非常認可。”
“可是，我有一點很不能接受，我只是因為度西斯反叛，導致托亞入獄，就遭到了貶罰。”
“諸位卻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卻打算瓜分托亞的財富，這好像不是道理。”
遮羞布扯下。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
可弱肉強食本就是世間法則，一群加起來超過一千多歲的老狐貍，顯然不會為此而感到抱歉。
“勝利者掌握了話語權，而龐狄，你與托亞一樣，都是失敗者，這樣的解釋，足夠了嗎？”
龐狄嗤笑：“足夠了！那么來說正事吧。”
“正事？”
“這通電話是李和瑞提亞讓我打給你們的，并讓我轉告一句話。”
“什么？”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今晚，將是他們的復仇！”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
而在幾秒后，啼笑皆非的聲音傳來…
“復仇？就憑他們？”
“龐狄，你為什么會陪著兩個幼稚的孩子胡鬧呢？這會讓我們懷疑，你是否還有資格擔任長老。”
“我們等著他的復仇呢，讓他盡管來！”
不只是叫囂，更多是不屑與嘲弄，沒人將兩個稚嫩的孩子放在眼里。
對于此間嘲諷，龐狄沒有任何憤怒。
反過來，甚至有些憐憫他們。
而言盡于此，仁至義盡。
“祝你們好運！”
嘟嘟嘟。
黃金山賭場，長老會辦公室。
十三位長老面對那傳來忙音的電話，依舊不屑一顧。
那人收起手機道：“看來，龐狄與我們撕破臉了？”
“他的能力值得肯定，而且別忘了，龐狄家族掌握著超過百分之六的保留地股份，我們之中有人甚至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但只要我們團結在一起，那百分之六的股份并不能左右長老會的決策，不是嗎？”
“又或者，我們是否可以趁此機會…”
“不行！托亞的事情一定會引發一些不良影響，保留地經不起更多的波瀾了，總而言之，現在只有一個目的，扶持好雪山家的傀儡，盡快搞定股份轉移。”
“我同意！”
“那么，今晚的會議先到這里？”
有人玩笑道：“哈哈哈，諸位可要小心了，小孩子瘋起來也是會咬人的…”
“咬人？哈哈哈，咬人的難道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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