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稀松平常的逝去,不溫不火的進入海燈節的時段。
匍匐在海面上,某位無名仙人的鹿型雕塑,又完善幾分。
等到正月十五,即二月二十六日,每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它就將扶搖直上,炸成一團煙花,供全璃月人的觀賞。
“等等。”
顧白洲喊停狼少女自書上讀來的話,他奇怪地問道:“天上的月亮,難道不是一塵不變的嗎?”
“是嗎?”
狼耳翕動,牧姓少女一臉狡黠地笑著問,“天上的月亮,你看不見?”
顧白洲收斂困惑的表情,對視著如雨紛飛的霄燈,漫游著的深遠夜空,那尊圓月依然佇立著。
“你不是說,深居星空上的,是魔神的尸體嗎?”
“可有日月輪轉,就會有月相啊。”
狼少女沒有反駁,她望著天空,澄凈的鐮月高懸:“今晚是上弦月。”
顧白洲面色陰沉下來,這或許是學習面板招致的緣故...但他并看不到,自己擁有的技能等級。
“楓丹不是有個故事說嘛,人們只看見地上鋪著六元摩拉,只有他抬起頭,看到了月亮。”
狼少女無所謂地說,“或許,那是你心系之物,亦說不定吶。”
顧白洲聞言,在心中思忖著。
他和尋常人看到的事物并不一樣,這意味著兩者間,必然有一個看到的是假像。
而顧白洲是個自信的人,
若是星空是虛假的,那是否,抵達那個地方,就能知道世界的真相,或者回到自己來的地方?
登月。
這是顧白洲剛樹立起來的,一個小小的新目標。
“你看那個。”
牧姓少女指向某個掛著貼木牌霄燈的攤位,“汝相不相信,咱能把你這幾天給咱的錢,全掙回來。”
距離向胡桃傳授顧白洲的扭曲思想,已經過去七八天的時間,兩人的關系,因此稍微好了一些。
“猜燈謎啊。”
這是會令顧白洲感到一陣熟悉的習俗,除此以外,還有吃元宵、放霄燈 兩人一起到那個小攤旁。
攤主是個斯文人,戴著頂眼鏡,穿著身青衫長袍,頗有儒雅的氣息。
攤前站著一對情侶,手中攥著枚涂著紅線的木牌,絞盡腦汁地想著。
“我這謎語,可是要動點腦筋去想的。”
攤主頗為自得地說,“尤其是紅牌,花了我好長一段時間琢磨。”
“這要怎么玩?”顧白洲上前問道。
“紅色的一枚八百摩拉,黃色的六百摩拉,藍色的四百摩拉。”
攤主溫和地笑著說,“每種難度不一對應的,獎賞也不一樣。”
估計獎品的價值還沒有參與費高。
心里念著,顧白洲還是爽快地付掉三枚木牌的錢,對應著三道燈謎。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這是黃木牌的燈謎。
“答案是:風箏。”
顧白洲回答,攤主臉色平靜的點點頭,遞過來一個黃色包裝的紙盒。
將其拆開,里面靜靜地躺著幾顆水果糖...而他的碳酸飲料,才賣兩到四百摩拉一瓶。
無論如何,都是對方在掙的。
不過畢竟是節日,這是約定俗成的商販們的默契。
顧白洲的商鋪里,也由凝光牽頭,在大廳中,舉辦了一個名為[璃月千年]的游戲。
“讓咱來看看。”
牧姓少女拿過他手中的藍牌,上面的謎語寫著:
竹將軍筑城自圍,紙將軍四面包圍,鐵將軍穿城而過,木將軍把守后門。
“這個是霄燈吧。”
兩人的腦海中在一瞬間,想到答案。
她對著老板說。
攤主稍微有點詫異,但很快就平復下來,他遞過來一個藍色包裝盒。
而靜靜地躺在里面的,是一只藤草編制的手環。
“這給您的女伴戴在手上,一定很好看。”
或許是注意到顧白洲不加掩飾,略顯輕蔑的目光,攤主笑著說道。
“是啊,藍盒里盛著這么精致的手工作品。”
牧姓少女卻顯得興高采烈,“紅盒里盛著的,一定會特別好吧。”
她小心翼翼地將手環戴到白皙的手腕上,看向攤主,眼神充滿期盼:“對吧?”
攤主老臉一紅,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那是自然,只要能猜破我精心準備的燈謎即可。”
所有的獎品都藏在盒中,并不公開,但其中,的確是有價值昂貴、他不打算給人的獎品。
那是當有人質疑時用的特殊獎品。
“好呀。”
牧姓少女高興地說,看向顧白洲:“這次,輪到汝了喲。”
顧白洲此時覺得她和凝光很像,但無所謂,將目光放到木牌上。
二十載虛度放蕩,終落得半生貧困 顧白洲冥思苦想十數秒的時間,沒有思考出來,那就是字面上的燈謎了。
老板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這可是賭上他的尊嚴,以及相當貴重的禮品的斗爭。
約莫數十秒后,
顧白洲開口道:“湯圓,對吧?”
老板當時愕然,他艱難地點下頭,說:“是。”
“那就麻煩您了。”牧姓少女笑著說。
老板見到這笑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承諾,心甘情愿地將昂貴的禮品拿出來。
盒中裝的是一塊品質優良的石珀。
居然真被她賺到了。
顧白洲心里有些驚訝,跟上心滿意足離開的牧姓少女。
“這個,能掙到錢嗎?”狼少女問。
“大概賣出去能掙到幾千摩拉吧。”顧白洲如實說。
“就這么點啊。”她輕輕嘆了口氣。
“掙錢本來就不容易。”
顧白洲同樣嘆了口氣說道,“等海燈節過去,我也得不辭千里,去蒙德談生意了,到時候,再盡情發揮你測謊的本領吧。”
“那汝可好好期待著吧。”牧姓少女說。
兩人接著逛街。
一陣東風拂過,數不清的明霄燈在夜空中飄搖著,如若吹開了千樹繁花。
繽紛的煙火,仿佛繁星被吹落,降下絢爛的星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與此同時,緋云坡的商鋪‘白洲’。
雅間。
“你算計我?”
桌上擺著棋盤,盤上是各式各樣的模型和雕塑,還有兩枚棋子,一個紫色,一個金色。
位于桌面北位的女孩,秀逸的雙馬尾紫發上,頂著兩個小竹筍發型。
她穿著一襲淡白打底,紫金為飾的連衣裙,氣質高雅,漂亮的眉宇間透著一抹英氣。
“你現在可知道了,你的提議有多危險?”
凝光沒有正面回復,而是微抬螓首,淡淡地說著。
被投落的骰子,在桌面上搖晃,最終定下來,金棋因此前進三步,遇到一個機遇事件。
“沒有親眼見過,只聽旁人說...怎么能知道和仙人的差距。”
刻晴一本正經地說道,“你讓人向我通報,黑巖廠出了重大事件,等我趕到青墟浦,你的人已經從孤云閣回來了,而我什么都沒見著。”
那顆骰子被她緊緊捏在手里,放落,晃蕩幾下,紫棋前進一步,結果卻倒退兩格,得到一次危險事件。
凝光沒有回話,只是接著扔下骰子。
“好吧。”
刻晴妥協地低頭說,“這件事是我不對,雖然我心里有預想過,可沒想到孤云閣有那種數量的魔物。”
“大海總是深不可測。”
凝光面無表情地說,“妄自去揣測,去質疑,踏出腳步,是會被腥咸的水淹沒的。”
“可若不踏出腳步,就不會進步,不是嗎?”
刻晴說著,骰子接著擲落,這次力氣稍微大了些。
凝光不可置否,只是淡淡地笑笑,“今年的請仙典儀,是由你來操辦吧,要堅持這樣的說辭嗎?”
“我認為是正確的,就一定會去做。”刻晴神態分外認真。
“罷了。”
凝光輕笑了一聲,“那么,你要和這間商鋪的主人去道個歉么?”
“道歉?”
“在死兆星號上的人,幾乎都得到想要的摩拉,只有他什么都沒要,白白參與一場艱難的奮戰。”
“他也去了?”
作為洞悉璃月港大小事務的玉衡星,對這家冉冉升起的新星商鋪主人,還是有印象的。
“是。”
“你是不是把他叫來了?”
刻晴還在思考片刻,突然問道。
“是。”
凝光說,“據小云說啊,那天總務司問他索求之物時,他什么都沒要,只是說要譴責這次行動的提議人。”
“好吧。”
刻晴坦然地說,沒有任何不快的神色。
雖然她本意是讓自己以及麾下的人,到孤云閣看看聚集的魔物,再衡量人類和仙人的實力差距,通過大量的練習,然后追上。
可凝光卻花大量摩拉買通了她手下的人,報了個善意的假情報,害的她錯過此事。
但這個意見,的確是她提出來的。
所以說,她和凝光的性子真的完全合不來。
“他人在哪?”
“在樓下等著吧。”
凝光讓一旁的秘書百曉下樓,將人叫上來。
顧白洲本來正在逛著街,結果被百曉叫住,說天權找他有事要談...在樓下等了五分鐘。
進門,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桌上的棋盤,此時所有棋子都已歸位,上面放著一枚紫棋,還有白棋。
“是我找你有事。”
刻晴對他的第一眼印象是衣冠整潔,面容俊朗,眼神明亮,“請坐。”
百曉拉開門,跟著凝光出去,而后偌大的房間里,就只剩下兩個人,還有一盤棋。
“有什么事嗎?”
顧白洲捏著懷表,瞧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夜里十點二十分鐘,可以說是相當晚了。
“你很忙嗎?”刻晴問。
“耽誤太多時間,霄市可就收攤了。”顧白洲即答。
“我只要問你幾個問題,就可以了。”
“請問,盡管我并不一定能答的上來。”
“你覺得,支撐著璃月走過千年的,應該是什么?”
“帝君,仙人,人類,三者缺一不可。”
“你覺得,如今的璃月,需要仙人,還有帝君的支持嗎?”
聽到這個問題,顧白洲心中立刻就明悟過來,對方就是那個所謂的高層。
“需要。”顧白洲點頭。
“為什么?”刻晴問。
“弱國無外交。”
顧白洲以一個新奇的角度回答,在提瓦特的歷史上,似乎并沒有先例。
“我們早已脫離需要‘艱苦生存’的范疇,依靠人類自己,也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但是,塵世七國都有神明庇護著,璃月在失去仙人和帝君以后,要怎么應對其他國度的惡意?”
“換句話說,你覺得人類短暫的生命,在戰力上要媲美活了幾千年,執掌權能的魔神,這現實嗎?”
“我不能一拳把這座樓打塌,可魔神甚至能撼動連綿巍峨的山岳。”
海燈節所要紀念璃月英雄中,其中有一位移霄導天真君,就是因自割鹿角,頂住被魔神打塌的天衡山而死。
刻晴聞言,她手抵著下巴,陷入沉思中。
“可以看看蒙德現在是一副什么樣子,”
顧白洲接著說,“風魔龍擾得蒙德城居民不得安寧,因為它是自由的,他們的神也是自由的。”
“這確實是一個新奇的角度,我認為你說的對,但是——”
刻晴并不會去否認,仙人和帝君為璃月做出的貢獻,她絕不會否認這點。
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生而為人,就應該有人的驕傲,獨立自強且尊嚴的活著。
此時璃月的繁榮,就像海灘旁的宏偉沙堡,隨時都會被漲起的海水沖散。
而決定潮水是否漲落的,卻并非是人類自己。
“帝君和仙人,能支撐著我們走過這一個千年,下一個,下十個呢?
“歷史上存在著魔神,但依舊覆滅了的國度,數不勝數。”
刻晴這樣說。
她熱愛著璃月,所以才會將目光越過自己短暫的人生,放眼遙不可及的未來。
“正因為這樣,三者,才缺一不可。”
顧白洲將話接回去,示意自己的觀念和她有部分相同,
“人類不應該因為帝君的寵溺里,而荒廢人生,但也絕不能忘記祂們的恩惠。”
刻晴點頭,表示認可。
顧白洲則繼續說:
“你的觀念是正確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并不是人人擁有你那些優越條件。
“璃月想要脫離仙人的庇護,目前靠他們還遠遠做不到,無論面對的是魔神,還是其他國度。
“你的想法,太過理想了。”
聽到這樣的抨擊,刻晴倒沒有覺得被冒犯到,她只是思忖著。
然后,在心里決定下來,接下來的發展計劃。
“對不起。”
刻晴忽然說道,“這是我的誠意,對于你在總務司要的道歉。
她頓了一頓,接著說:“但僅僅是一個道歉,并不公平,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什么都可以?”
“璃月七星,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