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新舊之差
抵達藥王谷的第一個夜晚，很多人都沒有安睡。
“小鬼終究只是小鬼，嘴上叫嚷著復仇，其實內心已被殘酷的現實擊垮。復仇？哼，最愛嚷嚷這個詞的，恰恰是失敗者。”
羋萋萋和鐘離昧兩人在月下的相遇，并沒有瞞過衛莊。而衛莊也發表了自己對項少羽和鐘離昧兩個年輕人的看法。
衛莊自己就是在仇恨中長大，但他深知，仇恨什么的極端情緒只會讓人更容易陷入深淵。
“愈是強烈的復仇情緒，正反應著，無力對抗敵人的絕望。用復仇作目標，以絕望為動力，虛偽的堅強，只需一根手指便可戳破。項氏一族，算是廢了。”
蓋聶一臉平靜地站著，沒有說話。
“怎么，你有不同的見解，”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蓋聶用這個八字口號作為回答。
“哼哼。”衛莊發出冷笑，“韓趙魏楚燕齊六國被滅，卻只有項氏一族，敢向嬴政說出，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何等的諷刺。”
這八個字就是項氏一族的價值所在。六國滅亡，六國王室還有那些大貴族，竟然只有項氏這一家向天下人宣告，自家誓死反秦。一旦到了起兵推翻帝國的時候，借項氏一族的名頭，可以達到一呼百應的效果。
“小莊，除了這一句，你可曾聽說過另外的，預言。”
“預言？”
衛莊怎么可能相信預言這種東西，只是從蓋聶口中說出，他還是思考了一下，果真想到一句——大楚興，霸王出。
“霸王？楚國王室已經沒有血脈留存。楚霸王，師哥，我怎么從不知道，你還會迷信預言。”
“預言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堅決地否定這種可能，卻依循陳舊的觀念。”蓋聶側目斜視衛莊，隨后望向天空，用一種懷念的語氣說，“小莊，在這一點上，你我都差陸言一籌。”
“哦？你說你我～”
衛莊眼神變了。曾經面對陸言的失敗，讓他痛失許多珍貴的東西。就算時間過去十年，那些痛苦依舊沉埋在心中。陸言沒有死，他與陸言的勝負還遠遠沒有結束。
“同樣為了推翻帝國，弄玉建立麒麟會，收攏各方反秦勢力，她喊出的口號是為天下黎民，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農家百年前曾說出驚世駭俗之語，時至今日，這句話的生命力已經凸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蓋聶對弄玉和麒麟會的評價很高，相比較而言，衛莊和項氏一族就差一些。
因為衛莊仍然走的是一條老路，依靠血脈貴族千百年的余威聚攏人力，如果沒有“項氏一族”的金字招牌，憑衛莊和流沙組織能聚集個屁。
然而麒麟會，從陸言那繼承一切的弄玉，經過多年的經營在天下黎民心目中聲望頗高。她若自主舉起反秦的旗幟，并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以想象的星火燎原之勢，衛莊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看吧，就算是比造反，陸言的女人也比你衛莊強上一籌。當然，這句話太過分，既不尊重衛莊，也不尊重弄玉，蓋聶是絕不可能說的。只不過衛莊稍微一想，也會意識到這種差距。
衛莊白眉一抖，鼻息愈漸粗重，“較量還未開始，師哥你就有了偏向。”
蓋聶搖了搖頭，“你沒有意識到嗎，小莊，你始終在等待時機。相信我，弄玉，她正在創造時機。”
帝國東部沿海地區，瑯琊，已經基本完工的巨大樓船蜃樓上，正在負責校驗機關的公輸仇突然收到了羅網的傳信。
“嗯？老夫干的工程什么時候與羅網扯上關系了。”
公輸仇放下手上的工作，自言自語著就去查看傳信。結果拆開來一看，他老眼睜了睜立刻就瞪直了。
“出自墨家班老頭的十權甲子鎖，好啊，你這個老東西居然還沒死。十權甲子鎖，麒麟會重大機密，哼，老夫出手，必定要你原形畢露。”
他興奮地一巴掌拍下去，“噔”地一聲悶響，木制的桌子就此開裂。
“嗯？”公輸仇伸出自己的機關手，虛空握了握拳，隨即用原裝的右手撓了撓禿頂的腦袋，“唉，算了。”
“來人，給我收拾一下，即刻啟程返回咸陽。”
公輸仇正匆匆準備離開，這座蜃樓預備的船主，云中君徐福趕來向他詢問：“大匠師發生了何事，怎么如此著急回咸陽，莫不是皇帝陛下相召。”
“云中君啊，是左丞相李斯大人派羅網傳信，信上說摧毀麒麟會本部之后發現了重要機密，由墨家的十權甲子鎖封存。老夫不得不走一趟。”
徐福長得比較老相，又是黑皮膚，因此這十年變化不大。他頭戴高帽，腳踩木屐，一身云朵元素的衣服倒顯得有點仙氣，可惜憑他并不能穿出仙風道骨，只像個附庸風雅的鄙夫。
“墨家的十權甲子鎖，也只有憑借大匠師的才能方可破解。只是大匠師此去，蜃樓的進度…”
“云中君放心，蜃樓已差不多完工，剩下的校驗，老夫那不成器的兒子會一絲不茍地做完。”
李斯的安排怎會疏漏，公輸翼已經在趕往蜃樓的路上，絕對耽誤不了蜃樓工程。
“原來如此，是在下多慮了。”
徐福放下心來，黑臉笑出白牙，對公輸仇拱手道：“麒麟會乃是皇帝陛下親自關注的叛逆組織，在下就先祝大匠師再立奇功。”
公輸仇捋著胡子呵呵直笑，“借云中君吉言，老夫走了。”
徐福在蜃樓上目送公輸仇一行人下船，看著身影越來越小，他眼睛瞇起，嘴角笑得咧開。
呵呵呵，蜃樓寶船的主人，就是我，云中君徐福。之前身在咸陽有諸多不便，現在終于有機會了。
他一直以長生不老藥吊著嬴政，但這么多年過來，真人丹之上的聚仙丹仍然未能完成，給嬴政煉制最多的還是真人丹。只是這些真人丹他本人全部無法存貨，都被嬴政收走，不知道用去了哪里。
現在這座蜃樓，有專門為他建造的煉丹室，搜刮的珍貴藥材也正從全國各地輸送過來，他也該趁機為自己煉制一些特殊丹藥。等到嬴政滿懷希望地到來…
“東皇閣下的計劃終于要開始了，皇帝，嬴政，凡人的命運終究不堪一哂啊。”
噠噠噠～
徐福似笑非笑地感嘆一聲，隨即轉身回去，木屐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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