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藥王谷下
呼咻～
大風刮起山塵，層林搖動，波浪起伏，喧賓奪主似的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行不足十人，頂著大風出現在一座山的腳下。
“藥王谷，到了。”
衛莊的大氅因風獵獵飛揚，鯊齒劍握在手中，白眉下雙眸似乎有些波動。
蓋聶眺望著前方大山，眼珠掃了兩下說道：“原來藥王公孫光前輩，他就是為羋姑娘用藥的神醫。”
羋萋萋抱著長劍站在隊伍的最后，面容沒有任何波瀾，“是的，當年若非公孫光出手，或是缺少九泉碧血玉葉花，我已是一堆白骨。”
鐘離昧扭頭看向羋萋萋，對方黑發垂直約束長度及肩，細眉平平，雙眸冷清。即使說出自己死成一堆白骨這樣的話，臉上也沒有什么情緒流露。
這里的人，每一個都曾墜落可怕的煉獄。從煉獄中存活，然后變強。越人南焰，帝國羅網，還有嬴政，總有一天，我們會報仇。
他轉回身去，望著手握淵虹的蓋聶，眉宇間神色堅毅。
“呼～總算是趕到了藥王谷。大家之前都中過蛇女的毒，這一路奔波過來，雖然沒有什么癥狀，但還是請醫家幫忙調理一下為好。”項梁這么多天一直緊繃的心弦總算松了下來，他擠出微笑對著眾人說道。
少羽…
對于親如兒子的項少羽，項梁現在憂心忡忡。
少羽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人生慘劇，五年前楚國滅亡，那時他就已經是個優秀的戰士了。盡管年紀很小，氣力也沒有完全長開，但一般的軍中將領已不是他的對手。
在楚國滅亡的那場大戰中，少羽也曾奮力作戰，甚至跟帝國將星之一的蒙恬打過照面。
當時蒙恬的黃金火騎兵將項燕的頭顱斬下，浩浩蕩蕩地四處宣揚，打擊著殘余楚軍的士氣。少羽怒發沖冠，率領騎兵向追擊的蒙恬發動反擊。
一腔熱血孤勇的確值得贊揚，可代價是本該能夠逃生的眾人多數被黃金火騎兵留作戰功。少羽奮勇作戰，保不住祖父，也保不住祖父的尸體，更沒能傷到蒙恬，只害得眾多兄弟朋友身死當場。
五年過去了，老天又對少羽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教導自己的老師范增，一起玩到大的好友龍且，一群項氏的同輩親友，全部在一場戰斗中死傷殆盡。
尤其是龍且那渾身幾十個刀口慢慢滲血的畫面，每一個黑夜都會在少羽的腦海里輪播。
少羽半睜著眼睛，眼白血絲遍布伸向瞳孔，這雙眼睛現在毫無神采，只有他時不時眨一兩下眼皮，才顯出是個活物。
“叔父，我們逃到藥王谷，接下來做什么。”
少羽開口說話，眾人目光一時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蓋聶劍眉少見地塌了下來，目光有些不忍，他又看到鐘離昧，心中五味雜陳。
衛莊側過身子，居高臨下斜視著少羽，問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我，我當然想報仇！”少羽抬頭瞪向衛莊，咬著牙喊道。
“報仇，哼。”衛莊冷笑一聲，不再搭理他，轉身走向藥王谷。
“喂！你笑什么！逃，逃，逃，一直以來，我們所有人，包括衛莊你和流沙，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就只會逃。什么天下大變，什么摧毀帝國，一次又一次說起大話，好像明天就可以推翻帝國殺了嬴政。事實呢，明天就會像喪家之犬一樣逃往下一處狗窩。”
少羽雙拳捏得滴血，叫住衛莊狠狠地罵著。
項梁趕緊上前拖住他，厲聲呵斥：“少羽，還不住嘴。”
“叔父，你閃開！”
少羽揮動拳頭，一把就要將項梁撒開。然而這些天他的精神狀態極度差勁，全身根本使不出多少力量，項梁站得穩穩當當，隨即一巴掌反將少羽扇倒在地。
這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得少羽躺在地上，兩眼呆滯，捂著自己半邊臉，一時間忘了爬起。
“少主。”鐘離昧走到他身邊蹲下，扶住少羽的身子準備拉他起來，“少主，鐘離昧在此，追隨你報仇雪恨。”
“鐘離，哈，我還有你！”
少羽兩手抓著鐘離昧的一只手，一下子坐起身，然后——來自身后的一記手刀，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鐘離昧將少羽拖上自己后背，對眾人說：“走吧，少主恐怕真的急需一個高明的醫者。”
項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懷著感激看向他，“多虧有你，鐘離昧。少羽有你做兄弟，是他的幸運。”
眾人就此一路無話，加速趕往藥王谷的入口。
片刻之后，一個斷崖谷口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藥王谷終于就在眼前。
然而，一直走在首位的衛莊此時忽然停下腳步，握住了鯊齒的劍柄。
蟲達拔出古劍毫曹，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小心，有一股強烈的劍意。”
經過提醒，項梁立即拔劍警覺，鐘離昧則背著少羽走了兩步，站到蓋聶身邊。
蓋聶鎮定自若，淵虹依舊靜靜地躺在劍鞘里。他抬眸看向前方谷口，劍眉微動，“除了這一股強烈的劍意，似乎還有一抹平和的劍意若隱若現。”
這股隱晦的劍意似曾相識，莫非是，湛盧。
就在蓋聶辯識劍意來源的時候，已有一人顯露真身，持劍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這柄劍？”項梁看見了攔路者手中的名劍，頓時驚疑難定，“漆雕先生，你這是做什么？”
來人手握一柄土色的寬刃大劍，中間略有鏤空，劍身若磨砂并無反光，劍柄末端掛著一縷谷穗。正是反秦人士中的知名人物，儒家漆雕氏的漆雕紀良。
儒家漆雕氏因為反秦，同樣宗門落敗，漆雕紀良如今也不是過去那一身貴族華服，倒是與顓孫循差不多粗繒大布。唯一的差別在于，顓孫循衣著松垮隨意，而漆雕紀良一絲不茍。
被項梁問話，漆雕紀良先是看了一眼蓋聶，然后才對上項梁說道：“項梁族長，冒昧一問，你們為什么會相信蓋聶。”
“啊？”項梁被問得一驚。
為什么相信蓋聶，剛開始只是因為衛莊相信蓋聶。如果不是衛莊和流沙組織的幫助，他們項氏一族當年逃不過帝國的追殺。
不過經歷了一番大戰，項梁現在也真正相信蓋聶了。畢竟沒有蓋聶，他們所有人怕不是已經全軍覆沒。
“漆雕先生，你這讓我從何說起，蓋聶先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