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良計良心

　　恒山、巨鹿一帶，麒麟會本部。

　　“喂，你聽說了嗎，節寒大哥擅自出去，中了埋伏被抓走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

　　“之前外面有人冒充我們麒麟會殘殺普通商人，首領已經下令沒有她的準許不能擅自行動。但是節寒大哥他…”

　　“卑鄙的手段，一定是帝國那個臭名昭著的羅網組織。”

　　“那現在怎么辦,節寒大哥失陷，我們不可能放任他不管吧，”

　　“不知道，首領她們已經在商議了。”

　　外面的消息在本部基地迅速擴散，麒麟會眾多弟子都對劫的境況擔憂不已。

　　而機關密室內，弄玉、具霜等人圍站在桌子邊上,一張麒麟會本部基地的精細布置圖正攤開著。

　　具霜目光落在地圖上，心思卻并不在這里，她按住桌子上平放的紫云劍,擔憂地說：“弄玉，李斯那邊當真沒有問題嗎，劫的安危…”

　　“放心吧姐姐，不會有事的。”弄玉對上具霜的雙眼，抿嘴一笑，“李斯，他絕對不會害了劫的性命。”

　　她說得很有把握，這樣不太合理的自信，讓其他人都有些疑惑。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況是李斯那樣的人，就算是公子曾經留下交代，也難保李斯沒有生出異心。”

　　“具霜大人，劫擊傷白庚劍之后，被田猛親自帶人圍住，在重大壓力下與歲陽劍交戰，最終不敵被擒。”

　　白鳳把當時的戰況向具霜交代,分析道，“田猛將劫生擒,李斯的目的一定是通過劫找到我們的本部所在。李斯不會殺死劫，劫也很清楚自己要做的，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具霜眉尖一蹙，腦袋微微低垂，偏頭看向依靠在墻角的一方。

　　作為劫的父親，一方此時只是抱著劍假寐，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嗯～”具霜發出一聲輕哼，吸了一口氣又轉頭看向弄玉，眼神閃爍。

　　李斯的為人本性，你真的能夠把握住嗎，弄玉。這些年你的變化，讓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就像是，面對公子一樣。

　　她閉上了眼睛，不再對劫這件事過度擔憂，不過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具霜親眼見證著，陸言用十多年從一個天真的少年成長為算計天下的謀者。為了那個最終的理想，陸言對于殺人的界限一步一步落下,背負的無辜人命也愈漸沉重。到最后，大秦國師陸言,真的還是當年那個大梁的少年陸言嗎？

　　再加上根據月神從陰陽家傳來的消息，現在的陸言似乎已經沉淪到了以前他自己一直在戒備的陰暗面，具霜就更敏感了。

　　“嗯？”具霜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猛地睜開了眼，“娥皇？”

　　娥皇眨了眨眼，無聲地微微一笑。

　　弄玉將具霜點滴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繼續布置接下來的應對：“李斯用不了多久便能夠找上門來，我們就在這里把那份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他。”

　　“班大師，你通知下去，所有人即將放棄這座基地。留下部分精銳人手，等著李斯過來，我們在這里給羅網一個深刻的教訓。”

　　班大師聽了弄玉的話之后一臉驚訝，“啊？首領，我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打造出僅有的幾架機關獸，這個基地更是資源存儲最多的，就這么簡單放棄嗎？”

　　弄玉解釋道：“根據情報，公輸家的絕大多數人手都在東部沿海，也就是說這一次來對付我們的羅網并沒有機關獸的輔助。這對于我們是絕佳的機會。因為一旦帝國調撥了機關獸，我們絕無勝算，所以這次的機會，非常難得。”

　　“原來是這樣。”班大師捋著白胡子頻頻點頭，“劫那個小子故意出去被抓，就是要將羅網引誘過來，將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上。不過～首領啊，就算劫自己招認了，難道李斯就敢百分百地信任他供出的消息嗎？”

　　“李斯乃是堂堂帝國左丞相，長公子扶蘇更是娶了李斯之女為正妻。但是，皇帝絲毫沒有給李斯顏面，讓他親自來對付我們這些江湖草莽。這代表著，李斯在帝國內部的境況并不好。抓捕我這個叛逆，對于他來說，是容不得懈怠的緊急任務。李斯他不得不相信劫的招供。”

　　“哦，明白啦。首領，我這就去通知大家。”

　　班大師用機關開密室門，然后一路小跑著離去，留給眾人一個憨厚的背影。

　　弄玉盯著班大師徹底消失在視線里，忽然卸下一口氣：“也虧得班大師為人淳厚，沒有高深的智謀，不然我這一番話瞞不過他。”

　　這一切的說辭當然可以編得很好，比如：麒麟會基地埋有無數機關陣法，外人不得門路就只能用無數條人命填進去。而帶著劫作為人質探路，就是一個破局良策。所以，劫的性命安全有足夠的保證。

　　但是，如果是一個頭腦足夠清晰的人，他便能看穿最核心的問題：這個計劃里，作為敵人的李斯，真的會一步一步全都按照計劃往前走嗎？用同伴的性命去賭李斯那種人的行動，這種做法真的符合麒麟會的宗旨嗎？

　　“是的。”具霜一掌拍在劍上站起身，她直視著弄玉，眼睫顫動，“計策就是用最小的代價去換取勝利，但是…”

　　之前假寐的一方此時睜開了雙眼，如今的一方眼角已經浮現細紋，他的年紀也奔著六十而去。

　　一方看著具霜挺直的背影，目光忽地低垂下去：怎么回事，這么多年過來，你的心竟然亂了。

　　弄玉對于具霜的過度反應很是驚愕，“額，姐姐，你這是？”

　　“弄玉，你我都很清楚，陸言的心魔出自何處。這些年你一直繼續著他的布局，現在，你已經可以用劫的性命去交換一次機會。那么，今后呢，一方、曠修、我、娥皇，或者是阿言…

　　與他心中那個華夏民族的夢想相比，多少人命最后都會變得輕如鴻毛。他就是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逼迫下，才會產生心魔。弄玉，你本性善良，現在你正在走和他同樣的路！”

　　陰陽家新任東君，月神那里流出的消息讓具霜一直心陷困境，她不敢相信陸言竟然會變成那樣。

　　而且，月神透露，陸言的詭異變化就連東皇太一都很奇怪。既然排除東皇太一下黑手的可能，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陸言自身出了問題。

　　具霜仔細回想起來發現，十多年前，陸言身上早就有一些不正常的端倪。可恨，當時無論是自己，還是弄玉，都太過相信陸言本人的精神境界了。

　　弄玉被具霜突如其來的叫喊說得有點懵，她皺著眉思索了一下，臉色突然一沉，“心魔，自我逼迫，你是說夫君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因為他終究沒有壓抑住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