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有間客棧,黎明前的曙光,點亮了店前高掛的燈籠。
這家客棧的主人丁胖子,就是墨家中人。百年前,莊子見過丁家的大廚,為世人留下了“庖丁解牛”的典故。丁家的解牛刀法,也借著莊子的名頭,向世人露了個臉。
瀟薄,全名,丁瀟薄,是齊墨年輕一輩的翹楚,管有間客棧的丁胖子叫聲“叔”。
此刻,他躡手躡腳地從二樓竄進自家的客棧,小心翼翼插上窗戶栓,松了口氣。
“小子,你怎么突然跑回來了?不會是又惹禍了吧。”
“啊~”
背后突兀出現聲音,瀟薄扭頭一看,丁胖子的大臉就貼在自己眼前,讓他嚇了一跳。
他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胸口,翻了個白眼說:“二叔,虧你這兒還是墨家的聯絡點,齊國對墨家突然發難,總部據點已經沒了,你這里還一點消息也不知道。”
“什么?齊國發瘋了嗎,竟敢直接對諸子百家出手。”丁胖子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一巴掌拍得自己的大腿一陣晃動,“相夫老頭呢,還有諸位前輩呢?怎么就你一個人跑回來了?”
瀟薄答道:“他們都撤往機關城了,多數人安全撤走,就是斷后的兄弟們傷亡慘重。”
“撤往機關城了,那就好。我得盡快通知各個據點,讓弟兄們趕快撤出齊國。”
丁胖子說著就準備去發消息,瀟薄趕緊一把將人給拉住。
“不行!我火急火燎回來,就是怕二叔你這么做。連總部都被拔掉,說明他們是一心要讓咱們覆滅,各個據點肯定逃不過。
你這里要是發出消息,根本救不了人,只會讓丁家暴露,到時候,所有人一起完蛋。”
丁胖子甩開侄子的手,瞪圓了眼睛呵斥道:“你說得什么混賬話,因為自己怕死,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其他弟兄送命嗎?”
“二叔!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你冷靜點行不行!咱們這樣,能救得了誰?!”瀟薄也朝著丁胖子大吼一句,口水四濺。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會兒,最后卻是兩個人都泄了氣一樣頹唐下來。
“在這齊國地界上,太子田升直接動用軍隊追捕。其余據點的弟兄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他們的造化了。”瀟薄眼神一飄,將長刀扛在肩頭,快步跑走了。
丁胖子站在原地盯著侄子的背影,緩緩閉上眼睛,垂頭嘆息。
清晨,一匹快馬從桑海的街市上飛馳過去,直奔有間客棧。
“吁~”
騎士在客棧門口勒住馬,抬頭一看招牌,翻身落地。
他走進客棧內,丁胖子滿臉堆笑匆匆上前,“軍爺,這么一大清早,有什么要吩咐的?”
“掌柜的,太子殿下要在此招待楚國、燕國貴賓。你的店,今天就不要再招待外人了。”
丁胖子聽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追問:“沒問題,太子殿下蒞臨,正是小店的福氣。敢問太子殿下對于菜色,可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小的現在便竭盡所能去準備。”
“太子殿下對貴客說,今日要品嘗天下最頂尖的廚藝。掌柜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騎士說完便走出去,又飛快地上馬離開了。
丁胖子拱著嘴吹了口氣,走到店門外,掛上說明今天不招待客人的木牌。
做完這一切,他飛一般跑去瀟薄的房間,抓著對方的脖子就把他搖醒,“醒來,別睡了。別睡了,小子,出大事了!”
瀟薄竭力瞪開眼睛,抓著丁胖子的手讓他別晃,“大事,什么大事?”
谷</span“剛才,太子田升派人過來,說今天要在這兒宴請楚國、燕國貴客。”
這個消息讓瀟薄渾身一個機靈,登時坐直了身子,“有這么巧?前腳剛搗毀了總部,后腳就直奔這里。難道丁家暴露了?不對啊,知道丁家的,總共就幾個人…壞了!”
他驚叫著從榻上跳起身,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我在駐地戰斗的時候,用過解牛刀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十之八九,他們是有所懷疑了。”
“你用了解牛刀法…”丁胖子也感事情棘手,撓著自己粗密的大胡子問,“當時在場的都有誰?”
“這我哪兒認識。領頭的是太子田升…有一個樣貌兇狠,一只眼,深紫衣服,露出胸口肌肉的,我當時就是跟他對了幾招。劍術、掌力都很霸道。”
“這個應該是楚國農家的現任俠魁田虎。你用解牛刀法跟他對戰,恐怕就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那怎么辦,我得趕快避一避。對方本就抱著懷疑心,要是見到我本人,那就死定了。”
瀟薄急急忙忙就想溜,卻被丁胖子一巴掌就糊在腦門上。
“小子,你昨天夜里不是很冷靜么,怎么現在倒慌了神。”
“那能一樣么,昨天是別人,今天是我…”
瀟薄說不下去了,丁胖子濃眉細眼的模樣盯著自己,前所未有的嚴肅,這讓他忽然感覺到羞愧。
讓別人去面臨死亡,自己就可以冷靜;當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自己就慌了。
“掌柜的。”
這時門外有伙計輕聲地喊,丁胖子走過去,伙計在他耳邊私語過后就走了。
瀟薄收拾好情緒,抬頭問道:“二叔,又是什么事?”
丁胖子走回來,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出所料,客棧外面已經被監視起來。你就是想躲,也只能躲在客棧里。”
“我有三個選擇。第一,藏身客棧;這有被發現的風險,一旦被找到,大家都完了。
第二,避開監視逃出去;不知道外面監視的有沒有高手,若我被捉住,二叔你可以全力撇清關系,盡力保全大家。
第三,我變成一具走樣的尸體,就絕對沒有暴露的風險了。”
這三個選擇,聽得丁胖子直冒冷汗。
“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沒到死人的地步,我這么大一個客棧,藏你一個人還是容易的。”
“你剛才說,田升要招待楚國貴客,燕國貴客…”
瀟薄突然一驚一乍地跳起來,把手一拍,頓足道:“我想到了!他們當中,一定有燕墨的人,而且地位不低,很可能是某個頭領,就是這個人背叛了墨家。難怪總部駐地那么容易被突破,我全想明白了。
所以,我更不能留在客棧。對方有墨家頭領,徹底搜查客棧的情況下,我根本藏不住。二叔你——”
丁胖子突然出手,一擊手刀將喋喋不休的瀟薄給砍暈過去。他扶著侄子癱軟下去的身子,一手搭上手腕,“這脈象,心緒大亂。臭小子,就知道瞎逞強。你二叔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還不需要讓你一個小子來扛這個責任。”
他將瀟薄放躺回去,召來一個伙計吩咐機宜。
就在這時,樓下有伙計在喊,“掌柜的,小圣賢莊的伏念先生來了。”
丁胖子聽了瞬間振作,靈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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