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耳單人匹馬成功逃出生天。回望著不見蹤跡的匈奴營地,他安慰自己:“匈奴人制作東西的技藝不精,師弟對他們還有用,死不了的。”
“唉~看這光景,秦人已經大勝了。李牧,李牧將軍,和師父一樣名傳趙地的大英雄,沒想到居然也投降了秦國。”
想到這里,張耳心中莫名地升騰起一股憤怒,“我趙人二十萬大軍被王翦屠殺,李牧你竟然投降秦國!真是枉為北地軍神,辜負了趙國百姓對你的信任。”
“哼,我張耳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定會重建趙國。”
因為今日之屈辱,他對著無垠的曠野作出宣誓,賦予了自己包羞忍恥也要活下去的崇高理想。
這樣一來,他便覺得對師弟陳余,不那么愧疚了。
因為,師兄我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張耳一番心理建設之后,拍著馬屁股一路飛奔南下。
“什么人?!出來!”
“弓箭手~”
張耳聽到了熟悉的趙國口音,驚喜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高舉著雙手喊道:“我是趙人,別放箭,我是趙人~”
李左車揮手讓準備開弓的哨騎停下,親自上前問話:“你什么來歷?為何從北邊來?”
張耳見到他們的裝束,心中一動,認出了這是邊軍鐵騎。
他十分得體地對著李左車行禮說道:“我乃趙俠魯勾踐大弟子張耳,敢問這位將軍可是李牧將軍麾下?”
墨家大俠魯勾踐的弟子,張耳?似乎是有這么一個人。
李左車不動聲色地繼續盯著他,“不錯,我是李牧將軍麾下。”
“先師魯勾踐與李牧將軍乃是朋友,還望將軍帶我去拜見一下李牧將軍。”
他帶著匈奴人的彎刀,身上還有血跡,從北邊來,莫非是從匈奴人那里逃出來。
慢著,墨家弟子!
李左車想起匈奴人突兀出現的那射程遠超以往的弓箭,心中對這個張耳產生了濃濃的懷疑。
他按耐著內心,走上前抱拳道:“好說,既然是魯勾踐前輩的弟子,我帶你回去見祖父。”
張耳眼睛一亮,“祖父?將軍是…”
“我名李左車。”
“原來是李牧將軍之孫,少將軍果然是少年英雄。”
“哪里哪里,張兄謬贊了。”
李左車寒暄了幾句,便將張耳帶回了軍營。
張耳自覺從此脫離絕境,內心振奮,同時還不忘告誡自己:如今秦國勢大,當下還是要先保全自己,以待來日。
這場歷時近三個月的戰爭,就此畫上句號。
頭曼單于起兵十二萬,以逃難到草原的樊於期為主將,侵犯剛被秦國打下的趙地。
秦國以李牧為將,陣殺樊於期,三個月內斬首共計八萬余,將匈奴驅逐回草原。
李牧這一戰打得并不驚艷,總戰損比幾乎達到一比一,也只有最后一場大戰可稱名將水準。之前兩個多月泛善可陳。
但對于這場戰爭的親歷者,秦人、趙人竟然可以在同一個戰場上以袍澤的身份對待彼此,這三個月的經歷,給予了他們極深的觸動。
捷報傳到邯鄲,一同送回來的,還有樊於期的人頭。
嬴政看著這個木頭盒子,知道里面裝的就是樊於期,卻沒有打開它看的意思,擺擺手就讓人把它撤下去。
“李牧,趙地柏仁人。趙孝成王時大將,駐守代地十余載。敗匈奴、滅襜襤、破東胡,護佑北地,百姓稱之為軍神。
如今歸降我大秦,為破匈奴毀家紓難,陣殺樊於期,斬首八萬。寡人欲封李牧為關內侯,諸卿意下如何?”
陸言老神自在,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
他知道,這是秦國與李牧一場默契的交易。
李牧之前駐守代地十余年,這個駐守跟秦國的將軍駐守,可是天差地別。
李牧駐守期間,整個地方的稅收都是進李牧的將軍府,以用作邊境的軍資。你換秦國哪個將軍試試?
嬴姓李氏這一次在李牧的授意下將多年積攢下來的資產通通花到這一戰,不是要做大公無私的圣人,而是必須擺出態度——放棄軍權,放棄領地。
對于趙國投降過來的李牧,又立下不小的戰功,嬴政以他作為表率,封個侯,方方面面都說得過去。
當然,秦國內部王翦這樣的名將都還沒封侯呢,肯定也會有人不滿的。
王翦本人很沉得住氣,他沒有發言,倒是繚主動站出來替秦國諸將抱不平。
“大王,李牧封侯一事,還是不宜輕率。北地這一戰,耗時三個月,雖斬首八萬余,可我軍損失亦有七萬,遠稱不上光輝。
我秦國大將,王翦、楊端和、蒙武、王賁,哪一個不是為國立有赫赫功勛。王翦將軍更是一戰滅趙二十萬,拿下趙國。這樣的功勛尚且不能封侯,反讓李牧得去,這恐傷秦人之心。望大王三思。”
嬴政聽完面無表情,沒有什么表示。
繚退后的過程中,悄然給了李斯一個眼神。
李斯心領神會,也站出來勸道:“大王,當世名將,幾近在我大秦。李牧乃是降將,只此封他為侯,則位高于我秦國諸位將軍之上,實為不妥。”
嬴政覺得這話有道理,于是問道:“那依你二人之見,該如何?”
李斯緊跟著獻上對策:“大王,李牧為趙國名將,他的投靠,乃是向世人昭示我大秦威嚴氣度的絕好機會。斯以為,這個關內侯可以封。不過必須與王翦將軍同時封侯。”
繚聽得連連點頭,在旁邊附和:“廷尉大人此舉甚好。以王翦將軍的威望與戰功,獲封侯,國內無人可以說閑話。”
嬴政聞言看向王翦,態度誠懇,“是寡人的不是,竟以外臣之功,而忘本國大將。將軍自寡人繼位,征戰無數,功勞煊赫。統率十萬人以上的大戰,便有數次。論起對我大秦之功,將軍遠超今日李牧,寡人欲加封將軍為徹侯。”
嬴政尚未說得完全,王翦已經撲通跪下。
“大王,臣蒙受恩澤早已太盛,封侯之重,實無面目承載。
趙國新亡,人心未附,李牧封侯,可穩趙人民心。亦可昭告世人,我王博納天下雄才之氣魄。
臣若封侯,居于李牧之上。趙人愈加痛恨,天下之士笑我秦國量小。大王明察。”
嬴政親手將王翦扶起,握著他的手說:“那便也封將軍為關內侯。待將軍日后再有功勛,另行加封。”
旁邊幾位觀望的頓時恭維,“大王英明。”
王翦感激涕零,想要跪謝,卻被嬴政抓著手,只能站著表達一腔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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