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第十三個門徒
漫天的鳥群早已散去，那些聰明的松鼠也不知道鉆去了哪個角落，莫語平靜的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逾越節的第一天，大多數人都是去向圣殿的。
莫語今天早上重修圣殿的奇跡雖然很震撼，但是由于時間過短，很多人都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們甚至都不認識莫語，不知道莫語和大祭司打了賭，但是他們知道大祭司最近在安排人拆除圣殿。
他們懷著擔憂和忐忑，一步步的走向那個他們在記憶里已經成為廢墟的圣殿。
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震撼靈魂的洗禮。
幾乎可以預見的是，莫語的聲名會迅速傳遍整座圣城，并傳遍整個猶太地區。
猶大亦步亦趨的跟在莫語身后，自從莫語在貧民區展現神跡之后，他就浪不起來了。
甚至有點慫。
之前他以為莫語死定了，所以有點放飛自我，但是哪成想自己遇見的不是一個騙子，而是一個假裝騙子的先知。
從莫語燒那些縱火的壯漢的手段來看，猶大覺得莫語一點都不仁慈。
他不知道莫語會怎么處置自己。
從最近的相處來看，他覺得莫語應該不會殺他，但是他又做了那么多‘逾越’的事情。
和先知稱兄道弟，甚至叫著先知跑路，甚至還和先知說了那么多瀆神的話。
這要換個先知他可能已經裹好裹尸布了。
就這樣，兩人都沉默不語，七彎八拐之間，猶大突然發現他跟著莫語走入了一條靠近城墻的，偏僻無人的街道。
他心里一突，糟了，要被滅口了！
他突然意識到，不光自己說了很多瀆神的話，莫語也說了很多接近瀆神的話，這要傳出去，恐怕要對莫語的先知形象造成影響。
所以莫語必然盡量讓他保守秘密。
而讓一個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能跑嗎？
猶大仔細對比了一下自己和莫語的實力差距。
發現根本跑不了，實力差距太大。
那還跑什么。
跑不了，等死吧。
他決定直接擺爛。
于是他往城墻上一躺，“先知大哥，你動作快點，看著我給那么多錢出去，這幾天跑前跑后的，給個痛快的。”
不玩了，擺爛了。
莫語有些奇怪的回過頭來，在猶大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在猶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表情上，意識到了原因所在，他搖搖頭，笑道，“我不殺你。”
“啊？”猶大直接一個彈射從城墻邊上站了起來，“真不殺？”
“不殺。”
莫語笑著搖搖頭。
“這位先知一看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猶大趕緊給莫語帶個高帽子，把這件事坐定下來。
其實他也蠻相信莫語人品的，從莫語連續三天救治那么多貧民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相信歸相信，畢竟自己的小命要緊。
得到莫語的承諾之后，他松了口氣，對著莫語揮揮手，
“老哥你也看出來了，我不是啥有信仰的人，就不在你隊伍里破壞你隊伍的整齊了。之前我對你說的話老哥你就當沒聽見，老哥你對我說的話，我也會爛在肚子里，咱們好聚好散。”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
“跑出這條街道，你會死，”莫語平靜的說道，“會死的很慘。”
“什么？！跟丟了？！”
彼拉多把手里的短劍直接投擲了出去，呼嘯的劍光直接沒入了一旁的石柱。
那個被吩咐跟蹤莫語的軍官戰戰兢兢的看著這位猶太總督，“我們不知道怎么的，一晃眼他就不見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個門徒呢？那個門徒也不見了？”
彼拉多深吸一口氣，說話拖著長音，如同一頭憤怒的雄獅在喘著粗氣。
“是的，他們倆是一起消失的。”
軍官顫抖的點頭。
“封城，立刻封城。”
彼拉多把手拍在身前的石桌上，桌面上蔓延出無數裂紋。
“是！”
那個軍官顫抖的應道。
“算了，”然而他還沒轉身，彼拉多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桌面，平靜了下來，然后叫住了他，“不用封城了，傳消息出去，就說先知約書亞在總督府接受了我的宴請，我們相談甚歡。
然后讓人大肆宣傳的約書亞和該亞法的賭約，重點描繪先知約書亞的神圣和偉大，以及該亞法的難看。”
今天是逾越節，如果封城的，必然會引發猶太人的暴動。
“是。”
軍官并不知道總督為什么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恭敬的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彼拉多緩緩起身，走到插入短劍的石柱前，將自己的短劍拔了出來。
他回來后就立刻意識到了莫語的重要性，羅馬需要新教派，但不需要莫語掌控的新教派。
留教不留人。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就在他讓人去抓莫語的時候，就得到了莫語擺脫了他的探子的消息。
之前莫語和他說會在耶路撒冷傳教幾天，變向的降低了他的防備心，讓他以為自己還有寬裕的時間。
但是莫語實際上根本沒有打算在耶路撒冷停留，此刻恐怕已經借著這個時間差出了城。
彼拉多將手中的短劍猛地揮出，劍光一閃，直接將寬大的石桌一分為二，
“約書亞···”
“你怎么那么肯定羅馬總督會軟禁你？”
耶路撒冷城外的荒原上，猶大氣喘吁吁的跟隨著莫語的腳步。
“羅馬需要的是一個能個讓他們更好統治的教派，而不是一個隨時可以把他們趕出猶太地區的組織，”莫語抬頭看了一眼冉冉升起的朝陽，“把教派領袖挾持住，進而操縱整個教派運行，是一種收益比很高的方法。”
這種方法只需要控制住勢力領袖，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就能占據大義的名分。
適用于只需要在大的方向上控制局勢，不必自己統治，便能獲取較高的利益的情況。
這種扶持傀儡的方法是莫語曾經詳細給凱撒分析過，凱撒用的很好，曾經猶太地區的希律王就是在這思想下誕生的傀儡王。
用東方話說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但是那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我會死啊？”
猶大有些茫然。
“因為我跑了以后，他們的目標就不會再是軟禁我了。”
莫語繼續在荒原中前行。
猶大：“啊？”
“因為我證明了自己的智慧，”莫語平靜的解釋道，“控制領袖這種做法的對象必須要是一個沒什么能力、好控制的領袖。
如果控制這個領袖的風險過高，或者領袖本身具有很強的反擊能力，那么這就不是一個好的做法。
因為這個領袖活著所帶來的未來風險要遠遠大于控制住他帶來的受益。
殺死這個危險的領袖，轉而扶持一個軟弱的代理人，才是一個好方法。”
然后他進一步解釋道，“所以我逃走以后，彼拉多立刻就會意識到我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對象，那么他的的目標就會從逮捕我變成殺死我，而你作為一直跟著我的門徒，沒有跟著我逃走，他肯定會想辦法從你口中獲取我的行蹤。”
“那我可以直接投誠啊，”猶大撇撇嘴，“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有信仰的人。”
“作為我的門徒，你輕易的投誠，你覺得彼拉多會相信？你投誠之后又拿不出合適的線索，你覺得彼拉多會認為你是真心實意的投誠，還是會認為你是我留下的暗子？”
莫語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笑著看著猶大。
猶大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接觸到過這么深奧的東西。
他雖然聰明，但是之前一直在和底層打交道，還沒獲得過可以接觸這么高層級的機會。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其實就是一場賭博，如果他離開莫語，有很大幾率會被彼拉多抓住殺死，但是并不是一定會死，但如果他跟著莫語，就一定能活。
有可能死，和肯定活，這種選擇題他還是會做的。
“話又說回來，”莫語看著猶大，“你真的會背叛我嗎？”
他的眼睛如同嬰兒般澄凈，仿佛能看透人的心。
“你又不是我爹，”猶大把目光錯開，開始轉移話題，“所以呢，我們現在要躲避彼拉多的抓捕嗎？”
“不用，”莫語搖搖頭，“羅馬總督的政令無法走出城門，鄉下主要還是舊教派的勢力范圍，所以他會挑撥該亞法和我們的關系，借刀殺人。”
其實莫語離開耶路撒冷之后，彼拉多就對他沒辦法了。
在耶路撒冷，莫語明顯感覺到幾個潛藏的半神的氣息，如果那些家伙出動，成功把莫語圍起來，不用原本的力量，他不一定能帶著猶大跑掉。
信仰之力雖然花樣多，但是戰斗屬實拉胯。
而且戰斗必然會造成傷亡，這是莫語不愿意看到的。
“你們這些大人物心真臟。”猶大由衷的感慨道，隨后他又突然想到，“咱們就這么走了，那些貧民怎么辦？”
“放心，他們日子會比以前更好，”莫語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眺望著遠方，一個朦朧的小村落在天際線上若影若現，“你覺得彼拉多會怎么對待新教派？”
“封禁？”
猶大也停了下來，試探性的問道。
“他會鼓勵新教派的傳播，大肆宣揚我的神跡，那些貧民作為我的信徒，很快就會得到他的拉攏。”莫語笑了笑，指了指遠處的村落，“我們快到地方了。”
“為什么？”猶大的重點完全在莫語前面的那句話上，“你不是說他想殺你嗎？怎么會推廣你的教義？還宣揚你的神跡。”
“因為他需要新教派不需要我，”莫語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看問題要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他再次邁開步伐，走下了山坡，向著村落走去，“你不了解羅馬，羅馬是一個個人崇拜很嚴重的地方，他們的領袖甚至能被奉為神明。
而領袖崇拜也是羅馬同化其他種群的方式之一，但是這個方法在猶太地區不好使。”
這就到了猶大了解的地方了，“因為上帝討厭偶像崇拜。”
摩西十誡第一條：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
摩西十誡第二條：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像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
這就是羅馬文化與舊教派的根本矛盾，舊教派的排外性極強，彼拉多在耶路撒冷樹立凱撒的像都會引發舊教派的信徒暴動，最終不得不把這些像毀掉。
彼拉多和該亞法的矛盾其實已經尖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所以彼拉多為了更好的控制住猶太地區，必然會大力的鼓勵教義更加包容的新教派的發展。
而他想要殺我的原因也源于此，只要我活著，新教派就是我的教派，而不是他的教派，他在利用新教派打壓舊教派鞏固自己的統治的時候，就不得不謹防新教派突然背刺他。”
莫語笑著說道，“所以在最近的幾年里，他會一邊緩慢推廣新教派，一邊瘋狂的想辦法殺掉我。”
猶大：“最近幾年？”
“新教派氣勢已成，只需要幾年，他就沒有抗衡我的能力了，只能找我求和。”
莫語搖頭笑笑，繼續往前面走去。
彼拉多這一套驅虎吞狼的把戲，在他眼里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與羅馬為敵，是因為新教派的發展肯定不是一個猶太地區能限制住的，必然會向外擴展，而羅馬，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猶大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莫語的背影，他恍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如此的神秘。
他擁有廣大的智慧，無盡的知識，他就如同神話故事里所刻畫的完美的救世主彌賽亞，秉持著上帝的旨意，揮舞著神的權杖，前來拯救世人。
這時候，莫語在耶路撒冷貧民區雨幕下對他說的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耳畔。
有一個問題，他需要問清楚。
他連忙的追過去，跟上了那個男人的步伐，“你為什么說‘神不愛世人’？”
莫語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這迷茫的人，溫和的笑道，“孩子，你覺得什么是先知？”
“神的···使徒？”
猶大猶豫的回答到。
莫語反而笑著搖搖頭，“先知并不是使徒，而是仆人，”
他轉過身，看著浩渺的天地，
“神是沒有悲喜善惡的，但是神的代言人有，神的羔羊有。
神不會讓饑者有食，讓孤者有家。
祂不會賜予正義者以榮耀，給予奸佞者以懲戒。
神并不會給祂的信徒麥餅和鮮魚。”
他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微笑，
“但是先知需要。
先知不是神的仆人，而是信徒的仆人。
先知拿著神的名義獲得了神的力量，那他就需要為神的信徒們找來麥餅和鮮魚，為神的信徒們創造一個天堂，無論是死后的天堂還是生前的天堂。
神不愛世人，但是先知需要愛。”
因為他拿走了世人的信仰。
莫語再次眺望遠處的天空，晨風吹拂著他的身形，顯得圣潔而高貴。
“哦”猶大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啥意思？”
“跟著我傳教，”莫語瞥了一眼他，“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讓所有沒飯吃的人都過上有飯吃的生活，干不干？”
“干！”
猶大重重的點頭。
“干就走快點，”莫語邁開了步子，“再慢點咱們就沒飯吃了。”
“不是，老大，咱們真的能讓所有人都過上有飯吃的生活嗎？”
“不能”
“臥槽你騙我？”
“過不上你就不干了？你幫一個人，就有一個人能吃上飯，幫兩個就有兩個人，你改變不了世界，還不能改變你身邊的人了？”
“臥槽你說的好有道理，我干了，臥槽老大你走慢點。”
“不能，我快吃不上飯了，你先從我幫起吧。”
于是，莫語擁有了第十三個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