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兄妹分別的時候,莫語就覺得有些不對。
自從獲得系統以后,他心中的不安往往能對照一些現實的情況,似乎獲得了某種能夠大概預知未來的天賦技能,只是他很難想象有誰能在他底牌藏著一摞的時候能把他逼到心中不安,畢竟他現在的底牌打死人間神圣可能會有點難,但是跑路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所以他就把重點轉移到了另外一個能引起他不安的人身上,那就是莫月,事實上,莫月的生命安全比起他自己的生命安全,更能引起他的不安,特別是這種不安在他要和莫月分開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把月神分開跟隨著莫月,可能會削弱一部分他的實力,但是在大的層面上是無傷大雅的,埋伏一手,說不定就用上了。
比如現在。
這一手埋伏也是莫月可以坦然自若的進入漢娜的城堡的底氣之一。
月神分身在潛行狀態下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交流的,一旦有交流就會暴露自己,但是兄妹倆在知道獻祭這件事存在以后,就迅速心有靈犀的達成了共識。
做一個釣魚的局,釣一條大魚!
釣那個一直躲藏在暗處,極有可能是這一系列事件幕后黑手的前圣殿騎士團團長,克萊維爾!
從救世會的相關資料來看,獻祭法陣不是說布置就布置的,除了需要海量的超凡材料以外,還需要一個符合法陣的主持者,像這種涉及五個城市的龐大地域的巨大法陣,至少要半神以上或者持有某種特殊道具的傳奇強者才能驅動。
如果太弱的主持者,極有可能還沒開始就直接被獻祭法陣吸干了精神和生命,成為一具干尸。
而且如此大型的獻祭所求的‘恩賜’也必然十分強大,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克萊維爾如果想做什么事情的話,必然需要這個恩賜。
所以克萊維爾極有可能就是這個獻祭法陣的幕后主持者。
即使判斷到如此地步,莫月也一直沒有呼喚莫語,她在等克萊維爾露出馬腳,等一個絕佳的機會。
而那個天外降臨的浩渺氣息就是這個機會,那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氣息必然需要一個強大的召喚者才能勾連,即使不是克萊維爾,也是某個隱藏著極深的半神強者。
也就在那剎那,她呼喚了莫語,兄妹倆開始收網。
白衣少年身形如幻影,從巨大的破口躍下,一手拿著竹簡,一手指尖在虛空中撥動,在世界深處的琴弦開始震顫起來。
莫語正在從最底層的信息層面抹除這個獻祭法陣的關鍵信息,伴隨著他指尖的晃動,原本光輝四射的獻祭法陣迅速黯淡了下來。
莫月看著哥哥跳了下去,卻沒有立刻跟著跳下去,而是回頭對著漢娜露出一個微笑,清冷的氣息瞬間褪去,如春風化雨一般帶著點點和煦,她對著金發少女輕輕眨了眨眼睛,
“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哦!”
說完女孩順著哥哥的路線一躍而下。
正在拿著一瓶新酒準備打開蓋子漢娜怔在了當場,她看了看手里的酒瓶,一下子摔在地上,碎玻璃混著烈酒飛濺而出,濃烈的酒香四散開來,
可惡,被她秀到哥哥了!
那聲‘哥哥救我’用得著喊那么大聲嗎!
可惡!
“妙啊!”
金發青年一把掀翻了棋盤,臉上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興奮,“弱者制定的規則無論多么完美,在這規則中做出了多么精妙的死局,但是強者卻可以無視這些規則,一把掀翻這棋盤!
妙啊!”
“你怎么了?”
伊麗絲看著安倫露出瘋瘋癲癲的笑容,有些奇怪的問道。
“我快死了哈哈哈!”金發青年哈哈哈大笑,“他既然能做到這一步,我本體也必然被他發現了,說不定你也被發現了!”
說著他身體突然一頓,倒在了椅子上,再也沒有了身軀,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從他的臉上滑落,并在空中散落為煙塵。
一旁的侍者有些驚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伊麗絲平靜的搖搖頭,
“他本體死了。”
也就在她說話的間隙,一道銀白的光輝突然擊穿了古堡的墻壁,飛馳而來,伊麗絲下意識拿出她的紅色的小包,但是那箭光的速度要遠遠快過她的反應速度,還未等她有所動作,便被那長箭釘死在地上,瞬息摧毀了魂靈。
紅色的小手包落在地上,一個個各色的珠子從其中飛出,灑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
而此刻,就在距離漢娜城堡不遠處的一個小教堂內,
一個穿著白色牧師長袍,胸前掛著銀色十字架,花白短發的老人緩緩合上了手中的圣經。
“神仆,我們好像被發現了。”
金發青年躺靠在下方休息的椅子上,面帶笑容的看著已經將圣經合上,并且將手按在封面上的老人。
老人沒有說話,他的臉龐帶著平靜溫暖的微笑,自然而然的給人安心和值得信賴的感覺。
僅憑第一印象,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虔誠的牧師。
在這個牧師的身后,是一個巨大的木制十字架,這個十字架并不如同其他教堂一般的神圣整潔,反而呈現T字形,上面沾滿了一道道鮮血,并且有兩個二十多厘米長的古老軟鐵釘釘在十字架的左右兩頭,一把斷裂的長槍釘在十字架的下方。
無論是軟鐵釘還是長槍,上面似乎都沾染了某種血跡,這個十字架并不想教堂里供奉的神圣象征,反而像剛剛從刑場搬回來的殘酷刑具一般。
安倫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個十字架上,
“讓我猜猜你想干什么,你用封印物[古羅馬的十字架]代替圣十字,從煉金協會的倉庫里獲得了流失在外的一枚‘圣釘’,又去圣座偷了圣座保存的那一枚‘圣釘’和‘朗基努斯之槍’,并用朗基努斯之槍代替在歷史中遺失的釘基督雙腳的第三枚圣釘,勉強還原了基督受難時的模樣,”
他的心情似乎異常的激動與興奮,說話的語速也快了很多,“這是某種儀式?你想要從歷史中將基督喚醒?”
“基督從未死亡,也不需要被喚醒,”白袍牧師依舊掛著溫暖的微笑,“雖然祂走上了歧路,但祂確實是這世間最接近的‘主’的人,祂的受難儀式也是凡人與主最接近的時刻,”
隨后他看向安倫,“‘無知者’,你如此喜悅,是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了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快樂。”
金發青年臉上帶著笑容,“雖然我好像快死了,但是我很開心,東土有一句老話我現在突然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看向老人,輕輕開口,“與人斗,其樂無窮。”
話音剛落,一道銀白的箭光從天而降,瞬間擊穿了教堂厚重的屋頂,穩穩的刺入了安倫的心臟,隨后璀璨的月光爆發,摧毀了他的靈魂,剎那間抹消了他的所有生機。
他無力的倒坐在椅子上,臉上還掛著最后的,暢快的笑容。
老人緩慢的走到這個金發青年身前,靜靜的注視著他,
與此同時,一道新的箭光從天而降,刺向手握圣經的白袍老人的心口。
老人恍若未覺,仍然在注視著已經死去的安倫。
就在那月光鑄就的長箭距離老人頭頂只有一米的距離時,一個有著倒碗形底座的金色的寬口三角杯從虛空中浮現,撞在那飛來的月光箭上。
這杯子飛動時似乎有液體正在杯中晃蕩,那液體好像是正在流淌的鮮紅的血液,它給人一種古樸浩渺的感覺,仿佛已然存在了無數歲月,但是那鮮紅的顏色又仿佛是剛剛從人的身上落下。
這金色的杯子與月光箭僵持了一會兒,最終成功擊碎了空中的月光箭,懸浮在白袍牧師的頭頂,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在這光輝的照耀下,牧師看著死去的金發青年,
“愿你的魂靈一同,與主一同,在永恒的國度得到安息。”
安倫從來沒有能夠抵抗言理事的力量,當他本體被發現的那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說完白袍牧師回頭看向那已經做好了儀式樣式的十字架,緩緩伸出手,金色的杯子落在他的手中。
雖然儀式完成的并不完美,但是借助于煉金協會二十年來的供養,已然勉強達到了儀式舉行的極限。
人類的貪婪終究鑄就了滅亡的階梯。
手中的金色杯子緩緩飛起,飛向那佇立在教堂最高處的十字架。
隨著金色的杯子貼合在十字架的交叉點,一個虛幻的、渾身肌肉線條流暢優美的身影緩緩在十字架上浮現,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無盡的痛苦正在折磨著他,然而他卻依舊面露溫和的笑容,沉靜而自然。
下方的白袍牧師緩緩舉起了雙手。
以受難儀式為通道,圣杯為容器,構筑虛幻的基督身軀,并以這個身軀承接偉大的造物主的力量的降臨。
圣父圣子本就一體。
原本被打斷的無窮浩渺的氣息再次復蘇,從天外降臨,璀璨的血紅色的光輝擊破了層層的烏云,蒸發了沿途的雨水,在剎那間擊碎了教堂的屋頂,融入在那漸漸形成的虛幻身軀里。
隨著這紅光的涌入,那虛幻的身軀逐漸凝實,一點點化作真實的模樣。
“贊美您!”白袍牧師握住手中的圣經,“偉大的造物主,偉大的彌賽亞,您是星空、大地、海洋,光輝與黑夜,一切萬有的創造者!
您是宇宙的起源也是宇宙的終點!世間萬物都匍匐在您的腳下,一切的規則遵循您的意志!”
在這重重的贊美聲中,被釘死在在十字架上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顱。
整個世界靜止了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