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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白水河祭祀;吾斬之

  雍國,臨水縣城外,白水河邊。

  此時,正在舉行一場祭祀。

  只見:

  一座祭臺高高矗立,通體由青石堆砌,長寬各九丈,上面擺放著各種禮器,兩側還插有玄黑色旗幟。

  一個臉上涂抹得五顏六色的神婆,高站在祭臺上,手舞足蹈地跳著怪異的舞蹈。

  在她之后,有眾多大漢,將一頭頭捆好的牛、羊、豬搬上來。

  這些畜牲之后,還有十二對身穿華服,年紀不大的童男童女,被捆縛著身子,臉色蒼白地驅趕上去。

  祭臺下方。

  圍觀著許多百姓,人頭攢聚,熙熙攘攘,他們就像看社戲一般,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

  人群之后,一個身穿青衫的道士騎驢而來,正是荀沐。

  他尋著一個老婦問道:“阿婆,我看…這是在祭祀?”

  “是喲!”

  老婦一邊朝祭臺上張望,一邊隨口回答道:“這是在祭祀河神哩!”

  “河神?”

  荀沐皺眉道:“我看那祭品中,不但有牲畜,還有活人,要求這般血食的,該不會是個惡神吧?”

  “后生仔,你在說什么渾話?”

  老婦聽聞此言,竟是氣憤地扭過頭,瞪著荀沐:“外鄉仔吧?你怎會知道,是河神保佑縣中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我等皆是誠心祭祀的。”

  “再說,那些人,不過是買去的孤兒,下去侍奉河神,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哩!”

  被如此訓斥。

  荀沐搖頭笑笑,沒再多說。

  “果然如《張紫云游記》中記載的那般,”

  他心中暗道:“這白水河神,以保佑一方風調雨順,換取祭祀…只是,索要童男女為血食么?呵呵!”

  據張紫云記載:

  有過不少修仙之人,前來斬妖除魔,但都奈何不得那白水河神。

  曾有一次,來過一個元神真人,重創了白水河神,追下水去,然而,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依然沒能將之斬殺。

  再后來,修仙之人見這白水河神是個硬骨頭,難以鏟除,又危害不大,還事實上保佑了一方風雨,便沒再去管它了。

  而荀沐之所以來這里。

  是因為:

  張紫云猜測,這白水之下,可能有一座龍宮,其中珍寶、傳承無數。

  “這白水河神,雖有護佑一方風調雨順之功德,但以人為血食,其罪…當誅!”

  荀沐面上不露,但心中,已經給這所謂的白水河神判了死刑。

  這般打算著。

  他放開黑驢,讓之遠去,旋即,又找個地方,隱身升空。

  而這時——

  下方。

  祭臺之上,神婆繼續手舞足蹈著,隨著時間推移,不知何時,一股特殊的波動,突然以祭臺為中心,向著河水中擴散而去。

  呼啦啦!

  原本平靜流淌的河水,驟然開始劇烈翻涌,大量的氣泡咕嚕嚕冒出。

  旋即。

  又有無數氣旋,組成一個數十丈方圓的大漩渦,漩渦之下,還隱隱有一個巨大的影子浮動。

  “快看水中!”

  “那是…河神顯靈了!”

  “拜見河神!”

  “河神保佑我臨水縣,來年風調雨順!”

  “保佑我生個大胖兒子!”

  祭臺之下,人群烏泱泱跪倒了一大片,神情皆是亢奮激動。

  而祭臺上。

  “快!”

  神婆停下舞蹈,大叫道:“將這些祭品,全部推下去,讓河神老爺享用!”

  身后。

  那些大漢趕忙上前,將一頭頭牛、羊、豬,相繼推下水中。

  只見:

  所有被推下水的牲畜,隨著大漩渦飛快旋轉,皆是沉入水底,沒入那個巨大陰影之口。

  就在這些人抬著牲畜往水中丟之時——

  高空之中。

  荀沐目蘊法力,遠眺下方。

  在他目光中:

  河水中,那道巨大陰影,迅速變得清晰。

  原來,它竟是一頭黑色大鱉,其體型之巨,長有四十丈,寬有三十丈,如同山岳。

  而那水中的大漩渦,只是它輕易間攪動形成。

  “好大一只鱉!”

  荀沐見了,都為之深深驚訝:“這只老鱉,不知活了多久,它體內的法力,竟然都是我的上百倍。”

  妖怪壽命,遠長于人類,更何況是以壽命著稱的老鱉。

  它活了這般久,哪怕修行摸索,效率不高,長年累月下,法力深厚也非是等閑科比。

  當然,法力深厚,不代表著實力就一定強。

  畢竟,一噸豆腐沫,也硬不過一把菜刀,普通法力之于元神之力,就是如此。

  “這老鱉,在我看來,憑借這一身法力,都有著普通的元神戰力,但比起我的元神境圓滿,還是要差上許多。”

  荀沐喃喃著,周身真元涌動,三把懸浮著的武道真元之劍,不斷壓縮凝實,閃爍金光。

  這是準備偷襲了。

  畢竟,實力強大是一回事,但也要預防那老鱉逃跑,他可不想追入水底,賭一把能否破開對方的老巢。

  下方祭臺。

  那十二對童男女,即將被驅趕上臺之時——

  荀沐出手了。

  他以元神之力,驅動三把真元光劍,仙武結合,爆發出了如今最強的一擊。

  唰唰唰!

  三道流光,一閃之下,沒入河水之中。

  水面下。

  老鱉驟然感知到生死危機,一個激靈,只來得及微微翻轉,以自身背上之殼側擋去。

  下一刻。

  “嗚嗚!”

  一道悲鳴聲響起,緊跟著,就是滔天巨浪席卷,拍岸而起。

  就在這時——

  荀沐一道遁光落下,懸立半空,只一拂袖,就將汪洋巨浪定住,讓其炸散落回河水中。

  轟隆隆!

  震蕩之下,水汽彌漫天地。

  河岸上,一片混亂。

  “怎么了?”

  “發生什么事了?”

  “是仙人!我剛才看到了仙人!”

  “我也看到了。”

  “仙人和河神打起來了?”

  混亂的不只河岸上,還有水下。

  咕嚕嚕!

  河水中,老鱉受傷流出血跡,血腥味散發,吸引來河水中的游魚鱉蝦、水蛇蜉蝣,如同瘋了般,一陣劇烈哄搶。

  而那老鱉,卻是在飛快下沉。

  “竟然沒死?好強的防御!”

  荀沐驚訝出聲。

  他的最強招數,凝聚真元之劍,再以元神催動,需要時間,暫時來不及了。

  故以。

  荀沐飛快入水,追蹤下去。

  水面下,老鱉所過之處,血氣彌漫,其中的濃郁藥力,引來大量生物一陣哄搶。

  這種現象,雖然輔助了荀沐定位,但也一定程度上,阻了路。

  不過。

  荀沐遁速飛快,倒也無懼這點影響。

  “哞!”

  老鱉感受身后追來的危險氣息,速度更快,水遁術催發到了極致,直奔河底老巢而去。

  只是數個呼吸。

  它就進入了一片明亮的珊瑚群,更下方,是一片五彩斑斕,水晶宮林立。

  那是…龍宮!

  張紫云的猜測,是真的!

  在老鱉進入龍宮范圍之后。

  僅僅三秒。

  荀沐就是追來,但此時,整個龍宮,已經被一道半透明光幕的籠罩,這是法禁。

  “仙長,”

  老鱉回轉身子,竟然口吐人言:“這龍宮陣法,與白水河水脈相連,破我法禁,必將連白水河水脈一同毀去。”

  “如此大因果,道長甘愿承受?不若就此退去罷?”

  “難怪,上位來此的元神真人,竟然留你一命。只是,故技重施,以此威脅我?”

  荀沐眼中閃過一抹嘲諷:“無非是…貧道破這法禁之后,誅你妖身,填補水眼,再以十數年時光,慢慢梳理水脈罷了。”

  說著。

  他周身,又是三柄真元光劍凝聚,在元神之力催動下,激射而出,轟然撞上這法禁。

  轟隆隆!

  水波翻涌,法禁震顫,那半透明光幕一陣搖晃。

  “可為。”

  荀沐見此,微微點頭:“這陣,我能破。畢竟,陣法有極限,此法禁于我,不過水磨工夫罷了,最多只需半年之功。”

  “這這這…”

  而老鱉,見到這一幕,卻是車篷般的眼睛,瞬間瞪大,驚駭欲絕。

  要知道:

  上一個元神真人到來,全力出手,卻是絲毫動搖不得這龍宮法禁,再加上畏懼因果,它又主動低了頭,破財消災,這才退去。

  老鱉本想故技重施,先讓荀沐在這法禁上碰一頭灰,殺殺其銳氣,到時,自己再主動低頭,給他一個臺階,認慫賠禮,好生送走。

  然而,它沒想到,這第一步,就出錯了。

  “觀其聲勢,眼前這兇人,日夜消磨下,怕是真能破了龍宮法禁啊,這可如何是好?”

  老鱉心中大急,連忙求饒道:“仙長快快停手!敢問,老鱉如何得罪了仙長?我愿意賠罪啊!”

  “得罪我?”

  荀沐搖頭,冷聲道:“你并沒得罪我,你之罪孽,罪在:索要血食,生食人族!其罪…當誅!”

  他本以為,這老鱉會心虛,甚至,會辯駁:‘人可吃妖,妖為何不可吃人’。

  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叫屈。

  “仙長,冤枉啊!”

  老鱉聞言,卻是連聲喊冤:“仙長,此中內情,您不知曉,且容我細細道來。”

  “八百年前,我和臨水縣城隍約定:我護佑一方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作為交換,臨水縣百姓,每月予我一次血食。”

  “當然,這血食,牛羊豬皆可,我可從沒要求是人啊!”

  “這種情況,一直過了百多年。”

  “直到,上一任王朝末期,民生羸弱,那一任縣令在位期間,不忍民間以豬、牛、羊祭祀,故以,用罪囚替代。”

  “再后來,不知為何,臨水縣祭祀,就用活人了。”

  “這種事情,老鱉我也沒要求啊,都是臨水縣之人自愿的。”

  “甚至,在百年前,那位仙道高人到來,不忍毀壞白水河水脈,放了老鱉一馬,禁止以活人祭祀。”

  “然而,幾十年后,臨水縣有一場大旱,老鱉全力施為下,將之變成了小旱。”

  “民間就有傳聞,是河神不高興了,于是,自作聰明地,又將祭祀又給換成了活人。”

  “老鱉我能怎么辦?”

  “那些活人被推下水,就算老鱉我不吃,也會被淹死,被其它水族給吃了,甚至,遇到特殊情況,還會變成水鬼。”

  “而老鱉我吃了,還會放他們魂魄,輪回轉世。”

  “仙長,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竟是這般?”

  荀沐皺眉,沉默了。

  他知道:這老鱉沒有說謊——仙道到了元神境,靈感敏銳,境界不如者,除非有什么顛倒神魂的重寶,否則,根本說不了謊。

  至于,這老鱉能有那等寶物?甚至,還能欺瞞過有‘古瓷枕頭子程序’的荀沐?

  可能性微乎其微。

  “世人愚鈍蒙昧,如之奈何?”

  荀沐心中嘆了一句,面上卻是不露聲色,斥道:“你這老鱉,倒是好生會狡辯!”

  “如你之前所說,我都信了,但——”

  他冷笑質問道:“以你之能,難道不能將那些祭祀活人,給送回岸上?或者,你人間顯圣,說上一句,不要活人祭祀,只要牲畜,很難么?”

  “不過是,你這老鱉,見活人好吃,于是,就順水推舟、半推半就罷了!”

  “這…”

  老鱉被揭破,有些尷尬,頓了一下,道:“不敢欺瞞,如道長所說,我的確是那啥…半推半就,但這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可從未主動捕殺過人。”

  “再說了,”

  它聲音委屈:“那些被買來祭祀的活人,就算不被我老鱉吃了,也是命運悲慘,還有,人世紅塵間,自相殘殺的人族,不知多少。”

  “別的不提,就只說人族內斗,每年拋下江中的尸體,都是祭祀我成百上千倍,他們做的,可比老鱉我過分多了。”

  “老鱉我有罪孽,我認。但,總罪不至死吧?”

  “仙長,您總不能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要誅殺我,讓我數千年道行,化作灰灰吧?”

  “不錯。”

  荀沐想了下,坦然承認:“人族內斗,確實比你所做之事,過分的多,但——”

  說到這里。

  他目光精光閃爍,威嚴道:“人族之事,人族自決,萬般皆可,卻不可有外族插手,否則,吾斬之!”

  此言落下。

  老鱉當即一個激靈,渾身震顫,好一陣兒,才反應過來,看向荀沐道:“是,老鱉聽從教誨。”

  莫名地。

  它心中,為荀沐之霸氣懾服的同時,又泛起一股濃濃的悲哀:“人族勢盛,為之奈何?奈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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