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崇和逢安在張昂走后,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張昂覺得魚禾必征南陽郡,而樊崇和逢安覺得,魚禾必征徐州。
他們一直從魚禾手里采買軍備和糧草,也允許了魚禾的四海鏢行和四海貨鋪在徐州大行其道。
徐州的虛實恐怕早就被魚禾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他們此次為了謀劃長安城,帶走了徐州大部分精銳。
徐州如今看似有十數萬兵馬在守衛,可皆是臭魚爛蝦,十分空虛。
魚禾若是不趁機征討徐州,那就怪了。
“安弟,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樊崇沉默了許久,有些六神無主的詢問逢安。
沒有外人在,樊崇也無需再端著,他私底下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跟逢安等人也是兄弟相稱。
在張昂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也是在維護他赤眉軍首領的威嚴。
逢安苦著臉,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他們赤眉對魚禾的實力了解頗多,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深知魚禾的恐怖。
魚禾恐怖的讓人絕望。
別看他們在面對張昂的時候,各種高高在上。
要是對上了魚禾,他們連大聲說話的勇氣也沒有。
樊崇見逢安不說話,就看向了逢安,追問道:“魚禾此次,必征我們徐州。我們是繼續留在此處,完成我們和王匡的約定,還是率軍回去?”
逢安遲疑著道:“從此處到徐州,有千里之遙,我們麾下的將士每日不吃不喝,全力奔襲的話,也僅僅能奔襲五十里。趕到徐州,也得大半個月。”
說到此處,逢安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們的將士根本不可能不吃不喝的全力奔襲大半個月。
所以他們現在即便是退兵,趕往徐州,等到了徐州,也是一個月以后了。
以魚禾麾下兵馬征討揚州時候的速度算,一個月以后,魚禾麾下的兵馬怕是已經拿下大半個徐州了。
甚至一整個徐州也說不定。
畢竟,徐州還不到揚州一半大。
徐州現在的兵力看似多,可遠遠達不到當初抵御魚禾攻占揚州時候的那些揚州守軍的水準。
所以他們現在返回徐州,要么就跟魚禾在兗徐邊陲上大戰,要么就是羊入虎口。
逢安雖然沒有明說此事,但他的意思,樊崇領悟到了。
樊崇不甘的道:“可我們的家眷還在徐州!難道我們要放任他們被魚禾殘害?!”
逢安痛苦的閉上雙眼。
樊崇不甘,逢安也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樣?
現在殺回去?
那長安城內的王匡恐怕很難將劉歆和劉伯升殲滅。
他們和王匡商定的事情恐怕難以達成。
而且他們回去了,也救不了家人。
所以留下,還能拿下個長安城,繼續完成和王匡的謀劃。
回去的話,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們身處在一軍統領的位置上,不能意氣用事,也不能感情用事。
再家人和利益得失面前,他們只能選擇利益。
“我差一支兵馬回去!”
樊崇見逢安不說話,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逢安沉吟了好一會兒,道:“現在差遣兵馬回去,恐怕是杯水車薪。”
樊崇瞪起眼,怒喝道:“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妻兒去死吧?!”
樊崇和逢安在作戰的時候,幾乎不給敵人的家眷留活口,所以他們認為魚禾也不可能給他們的家眷留活口。
所以他們覺得,魚禾若是占領了徐州,那他們的家眷就死定了。
逢安皺著眉頭,咬著牙,思量了好一會兒,道:“江都城的鎮守有些能耐,他應該能抵擋周王兵馬一陣。即便是抵擋不了,也能逃。
我們現在派人快馬加鞭去找他,若是他還活著,便讓他召集徐州境內的兵馬,去救我們的家眷,然后退守兗州。
待到我們解決了長安城的問題,再率人回兗州于他們回合。”
樊崇眉頭一挑,“你說的是楊岳?”
逢安點了點頭。
樊崇陰沉著臉道:“他倒是有些能耐,不然我也不可能將江都城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給他。但他有能耐歸有能耐,魚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就怕我們派去的人還沒入徐州,他就已經被魚禾的人給殘害了。”
逢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我們就只能希望他能機靈一點了…”
“嘭!”
樊崇氣的砸桌子。
逢安長嘆不已。
樊崇最后還是采納了逢安的建議,派人去聯絡楊丘。
可惜,他們不知道,那個被他們寄予厚望的楊丘,是魚禾的人。
他已經打開了徐州的門戶,放馬援一行長驅直入的殺入了徐州。
就在樊崇和逢安忙著救家人的時候,張昂已經匆匆返回了長安城,到了一座奢華的府邸內,見到了王匡、王鳳兩兄弟。
公孫述也在。
他們似乎在商議再打劉歆的事情。
王匡和王鳳兩兄弟,是兩個闊面的漢子。
王匡留著大胡子,看著粗獷一些,王鳳留著山羊胡,看著有一些儒雅氣息。
“大王,大事不妙啊!”
張昂顧不得脫靴,闖進了正堂,大聲叫著。
王匡、王鳳齊齊皺起了眉頭。
公孫述一臉嘲諷的道:“你們綠林調教出的屬下,真是令本王嘆為觀止啊!”
王匡臉一黑,他是一個好面子的人,張昂給他丟臉了,害他被公孫述這個家伙嘲諷,他心里不高興。
“何事如此慌張?!”
王匡不滿的喝問。
王鳳趕忙出聲打圓場,“張將軍素來穩重,這一次之所以如此冒失,必然是有大事發生。”
張昂根本無暇顧及王匡的心情,也沒有出聲附和王鳳的話。
他急聲道:“在我們攻破長安城前,王莽派遣孔放和太師一起出使江水以南,將傳國玉璽交給了魚禾,并且禪位給魚禾了!”
“噌!”
王匡、公孫述、王鳳齊齊站起身,一臉難以置信。
他們再也顧不上張昂失禮之處了。
“王莽怎么可能禪位給魚禾?!”
王匡大聲質問。
若是王莽將傳國玉璽交給魚禾,并且請魚禾輻照王氏族人的話,他倒是能夠理解。
明知必死之際,以重寶求取子孫平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做法。
可是王莽將帝位也禪讓給了魚禾,他就沒辦法理解了。
帝位,象征著九五至尊的帝位,象征著天下權柄的帝位,在他心里,沒有任何人能夠割舍。
他和公孫述、劉歆等人在長安城內拼死拼活的為了什么?
還不就是為了帝位?!
可王莽就這么輕而易舉給魚禾了?!
雖說他們打到長安城的時候,王莽的帝位已經不值錢了。
可那也是帝位,尋常人難以割舍的帝位!
雖說以魚禾的實力和掌控的疆域,他自己稱帝,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可王莽將帝位傳承給了魚禾,意義不同。
其一,王莽可以借此洗白,借此向天下人證明,他奪取帝位,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百姓。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將帝位禪讓出去。
其二,魚禾是以禪讓的方式登上帝位的,他的帝位就比其他那些自立的人要名正言順。
其三,魚禾只要讓治下的百姓過的比在王莽治下的好一點,就一點點。他和王莽都會成為正義的化身。
王莽是為了百姓才篡的漢,但是他篡漢期間,并沒有治理好江山,所以將江山托付給了一個比他有能耐的人。
雖然在此期間他做了不少錯事,可他從頭到尾都是在為百姓謀福,并沒有一己私利。
這樣一來,王莽是不是就顯得很正義?!
魚禾承新而立,為百姓謀福,是不是也很正義?
那王匡等人是不是就成了禍亂江山的亂臣賊子?!
如此一來,魚禾征討他們,豈不就成了正義之師討伐不臣?
百姓們幫誰,那還用說?!
那些整日里將大義掛在嘴邊的讀書人幫誰,還用說?
然而,王匡三人很關心王莽為何將帝位傳給了魚禾,但張昂卻一點兒也不關心這個,他看著王匡,顫聲道:“王莽為何將帝位傳給了魚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魚禾登基當日,召集了十數萬兵馬,下令北征。
如今他的兵馬恐怕已經出了襄陽城!”
王匡、王鳳、公孫述三人臉色巨變。
公孫述顫聲道:“你是說魚禾出兵了?!”
張昂鄭重的點頭。
公孫述二話沒說,掉頭就離開了廳堂。
張昂覺得魚禾會打南陽郡,樊崇覺得魚禾會打徐州,公孫述也覺得魚禾會打蜀中。
因為魚禾一直在靈關道和半個巴郡,布有重兵。
他如今率領著大部人馬在長安城,魚禾打蜀中會很輕松。
魚禾要是趕在他回援之前,拿下蜀中、廣漢、漢中等郡,那他就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大本營。
王匡和王鳳在公孫述走了以后,臉色很難看。
張昂見他們不說話,急忙道:“大王,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退,那劉歆占據長安城、涼州、并州等地,以后將成為他們的大敵。
他們今日擺了劉歆一道,劉歆以后坐大了,還不將他們往死里折騰。
而且他們退回去了以后,未必來的及救南陽郡。
繼續征討劉歆,拿下長安城,擁立新帝。
他們能坐擁三輔,再造一個大本營,但南陽郡肯定會沒。
而且魚禾拿下了南陽郡以后,一定不會放過三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