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崇瞥著張昂,冷淡的道:“我自然不會放他們離開,問題是你們能不能在城里清剿了他們。若是不能,就盡早說一聲,我也好派兵入城。”
張昂聽到樊崇前半句話,松了一口氣,聽到后半句,又慌張了起來,“樊大王放心,我們一定能在城內清剿了劉伯升等人,還無需樊大王親自出馬。”
雖說王匡已經和樊崇結盟,可是在一些利益問題上,大家還是各顧各的。
樊崇在劉歆等人殺進了長安城以后,突襲了劉歆等人的大營,將劉歆等人在三輔之地劫掠的錢糧洗劫一空,賺了個盆滿缽滿。
王匡自然得拿下長安城內所有的錢糧,也賺一個盆滿缽滿。
如果樊崇率軍殺進長安城,那王匡從長安城得到了利益就要分潤一部分給樊崇。
到時候吃虧的就是王匡。
所以張昂在聽到樊崇有意兵進長安城的時候,趕忙出聲阻止。
樊崇心知王匡的花花腸子多,也知道張昂不是啥好人,更知道張昂阻止自己兵進長安城的目的,他冷冷的瞥了張昂一眼,淡淡的道:“但愿如此…”
張昂忙道:“一定不會叫樊大王失望。”
樊崇豎起一根手指,道:“我再給你們一旬,一旬時間內,你們要是拿不下劉歆和劉伯升,我就會兵進長安。”
張昂嚇了一跳,趕忙道:“大王,一旬的時間是不是太短了?”
樊崇瞪起眼,喝問道:“那你們要多久?一年還是十年?就長安城里的那點糧草,夠你們折騰一年的嗎?”
張昂一臉尷尬。
王莽之前為了對付他們,將長安城內的糧食搜刮了一個干凈。
長安城內剩下的那點糧食,根本不夠他們消耗的。
如今長安城內的幾支兵馬中,除了一直在搜羅糧草和招兵買馬的劉伯升外,剩下的幾支兵馬,已經出現了糧草不支的問題。
別說是一年了,能不能撐過一個月,那都是問題。
不過,樊崇給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一旬時間,張昂他們是真的拿不下劉歆和劉伯升。
劉歆那邊,是隈囂領兵,占據皇城而守,些許人根本不是對手。
劉伯升那邊,在入了長安城以后,基本上沒什么損耗,甚至還壯大了一圈,根本不好收拾。
王匡曾經粗略估計過,最不起碼也得二十三四日。
“就一旬,一旬以后你們拿不下劉歆和劉伯升,我就兵進長安。”
樊崇擲地有聲的道,根本不給張昂拒絕的機會。
張昂心中惱怒,暗道樊崇實在是太霸道了,遲早要樊崇好看,臉上卻陪著笑臉道:“此事還需要我家大王定奪,待我回去稟明了我家大王以后,再來向樊大王回話。”
樊崇冷哼了一聲,對張昂擺擺手。
張昂起身準備離開。
一個身著甲胄的校尉,在這個時候匆匆闖進了營帳。
“啟稟大王,卑職有要事稟報!”
樊崇、張昂、逢安皆是一愣。
按理說樊崇接見外使的時候,等閑人等是不允許闖入的。
校尉在這個時候闖進來,怕是又大事發生。
張昂告罪一聲,準備趕緊離開。
樊崇卻擺了擺手道:“我和王匡乃是盟友,我的事情,不需要隱瞞你們。你留下來一同聽一聽。”
逢安覺得有些不妥,但樊崇既然拿了主意,他也不好再開口。
張昂有些意外,“我可以嗎?”
樊崇不悅的道:“你覺得我的話在赤眉當中沒分量嗎?”
張昂沒有再言語,果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樊崇盯著那個闖入到營帳內的校尉,問道:“發生了何事?”
校尉躬身,沉聲道:“王莽敗亡前,遣博世侯孔放、太師公王匡赴江水以南,將傳國玉璽交給了魚禾,并且下旨,禪位給魚禾。
魚禾于月前登基稱帝,改國號為周!
登基當日,魚禾調集了十數萬兵馬,渡江北征!”
樊崇噌的一下就站起身。
逢安一臉不可思議。
張昂大驚。
張昂急切的追問,“你是說王莽將傳國玉璽交給了魚禾?”
校尉沒有言語,看了看樊崇,見樊崇沒有說話,就對張昂點了一下頭。
張昂有些失神的道:“如此說來,劉歆是被冤枉了,他真的沒有拿到傳國玉璽…”
王匡、公孫述等人一起對付劉歆,為的就是傳國玉璽,借口也是傳國玉璽。
如今證實了玉璽沒在劉歆手里,王匡和公孫述就有些尷尬了。
樊崇則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他現在就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因為傳國玉璽和禪讓帝位的旨意,有可能是他的,但他錯過了機會,讓魚禾獨占了所有便宜。
要知道,王莽當初派遣孔放和太師公王匡出長安,最先找的人是他。
可是他忙著謀劃長安呢,就沒搭理孔放和太師公王匡。
然后就錯過了傳國玉璽和禪讓帝位的旨意。
若是他有傳國玉璽和禪讓帝位的旨意,何須千里迢迢跑到長安城來,跟王匡等人勾心斗角?!
逢安通過樊崇的神情,猜倒了樊崇的心思,他心中苦笑一聲,卻沒有提傳國玉璽和禪讓帝位的旨意的事情,沒去戳樊崇的痛處。
他盯著校尉問道:“周王到底動用了多少兵馬?”
逢安并沒有直呼魚禾的大名。
其一,魚禾再怎么說也是一位王者,即便是敵對關系,該有的尊重還是有的。
其二,拋開雙方的敵對關系,逢安覺得魚禾人真的不錯,真有能耐,值得他敬重。
校尉沉聲道:“據說有十三四萬兵馬。”
逢安皺起了眉頭,“十三四萬兵馬,那我們就得拿出三十萬,甚至更多兵馬才能應對。”
張昂下意識的道:“何須這么多?”
逢安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張昂。
你怕是有點飄啊?!
拿下了一個并沒有多少兵力防守的長安城,你就真以為你和你麾下的那些臭魚爛蝦能征善戰了?
雖說江水以南的人,遠沒有常年在戰場上奔波的江水以北的人能打,可人家十三四萬兵馬,是從上千萬百姓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軍備跟我們更不是一個檔次。
人家已經徹底完成了雜軍向正規軍的轉變,清一水的正規軍。
我們,只有少量的正規軍和一大堆的雜軍。
人家出一個人,我們就得拿兩個,甚至更多的兵馬應對。
三十萬你覺得多?
三十萬恐怕都不夠!
張昂被逢安異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樊崇在張昂和逢安的交談聲中緩緩回過神,他瞥了張昂一眼,道:“張將軍應該沒有跟魚禾的兵馬交過手吧?”
張昂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確實沒跟魚禾的兵馬交過手。
雖說魚禾的兵馬征討過南郡,可當時王匡和他忙著跟劉伯升作對,無心去跟魚禾作對,所以只是派遣了一部分不怎么重要的人去了南郡,他和王匡并沒有親臨戰場,也沒有跟魚禾的兵馬交過手。
樊崇點了下頭,唏噓的道:“那你不知道魚禾兵馬的強弱,也在情理之中。”
張昂忙問,“樊大王跟魚禾的兵馬交過手?”
樊崇微微搖頭。
張昂狐疑的道:“那樊大王是如何知道魚禾兵馬的強弱的?”
樊崇并沒有回答張昂的問題,而是反問張昂道:“我赤眉為何能壓你們一頭,將你們堵在長安城內?”
張昂愣了一下,道:“你們的軍備比我們精良了些許,人也比我們多。我們此前征討三輔,耗費了不少兵力。你們并沒有在三輔作戰,所以保存了不少實力。”
樊崇又問,“那你知不知道,我赤眉所用的兵甲,全部是從魚禾手里采買的?”
張昂又是一愣。
樊崇接著道:“據我所知,我們赤眉從魚禾手里采買的兵甲,全部是他手底下兵馬淘汰下來不用的兵甲。”
張昂瞳孔一縮。
樊崇這么一說,他就明白他們在軍備上跟魚禾的差距了。
他們綠林的軍備,比樊崇差了一個檔次,樊崇用的軍備又是魚禾軍中淘汰下來的。
那他們綠林的軍備,比魚禾就差了兩個檔次,甚至更多。
一旦他們和魚禾對上了,這些差距就要用人數去填。
具體填多少,就敢雙方在兵馬質量上的差距。
他們兵馬質量比魚禾的高,那需要填的人數就不用太多。
可他們兵馬的質量,似乎不如魚禾。
如此一來,他們所要填的人數就多了。
逢安說的一點兒也不夸張。
魚禾十數萬兵,他們得拿三十多萬兵馬去抵擋。
樊崇微微握拳,咬牙切齒的道:“這頭猛虎…終于出閘了!”
他比劉歆等人都要清楚魚禾的實力。
可越清楚,就越知道魚禾的恐怖。
“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盡快回長安城,稟明我家大王。”
張昂急匆匆說了一句,頭也不回的出了營帳。
魚禾當初攻打襄陽,明顯是想以襄陽為跳板,擁兵北上。
所以魚禾北征,必然會派遣兵馬從襄陽殺出。
那樣的話,他綠林的老巢南陽郡就危險了。
張昂必須快點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王匡,請王匡拿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