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語。
他們承認魚禾的話有道理,可太大,太空。
他們覺得魚禾有點太過于看重百姓,而忽視了權貴、豪強、大戶。
在這個家天下的時代,有些人生來就高人一等,他們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一點兒功勞也沒有,一樣能身居高位,擁有數值不盡的財富。
有些人生來就被踩在塵埃里,他們即便是天賦異稟,也很難超越那些生來就高人一等的人。
而這個時代,前者所擁有的力量,遠超于后者。
魚禾一味的重視后者,忽略前者,遲早會出問題。
魚禾所說的忽視后者,可能會被后者群起而攻之的話,馮英等人贊同。
但馮英等人也覺得,忽視前者的話,前者一樣會群起而攻之。
前者造成的破壞力遠超于后者。
魚禾見馮英等人沉默不語,大致猜出了馮英等人的心思,不過他并沒有點破。
他很清楚他這么做會遇到什么樣的麻煩。
但他卻并不害怕。
他對自己有信心,對這個天下也有信心。
他相信自己能應付權貴、豪強、大戶的反撲,他也相信這個天下的所以義軍能助他一臂之力。
畢竟,所有的義軍都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對百姓、豪強、大戶,秋毫不犯。
百姓、豪強、大戶,環視一圈,發現其他人都想要他們的命,只有魚禾不想要他們的命,還給他們一口飯吃。
雖說魚禾會給他們套上諸多枷鎖,對他們有諸多苛刻的要求。
但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依然會選擇依附魚禾。
這就是許多王朝在亂世中成功改革的原因。
因為當刀斧加身的時候,以往你不能接受的一切,你都會接受,只要能活下去…
當然了,在這個家天下的時代,魚禾也不可能一刀砍到底,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反正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他現在只是給他們的文武們灌輸自己的理念,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
像是科舉制、推恩令、降爵繼承制等各項不利于他們的制度,他一個字也不會說。
“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沒有的話,就散了吧。”
魚禾淡然說道。
馮英等人對視了一番。
馮英沖著魚禾拱手道:“不知主公對北征之事可有謀劃,若有謀劃,可否告知一二,臣等也好早做準備。”
北征,絕對是魚禾手里的頭等大事,跟北征相比,其他的問題都不算是問題。
魚禾沉吟著道:“此事暫且不急,王莽不死,我們不就著急北征。”
雖說王莽篡漢而立,名不正言不順。
但他終究占據過天下,算得上是真龍。
即便是被各方義軍撕扯的傷痕累累。
只要不死,那就還占據著真龍的名分。
天底下的百姓們只要看到真龍還在,就不會太過于慌亂。
等到王莽死了,真龍沒了。
那才是真正逐鹿的時候,也是天底下的百姓最混亂的時候。
群龍無首,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
誰能穩穩的站在逐鹿場的頂端,給百姓太平日子,百姓們就會擁護誰。
魚禾就是要等到王莽死了,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再起兵北上,快速的收攏人心。
馮英也知道,王莽這個真龍還活著,百姓們就很難被其他人收買。
所以魚禾要等到王莽死了以后再北上,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如此,那臣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馮英表了個態,其他人紛紛跟著附和。
“臣等也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魚禾也沒有多言,擺了擺手。
馮英等人起身一禮,退出了議政大殿。
待到大殿內就剩下魚禾和幾個服侍的女官的時候,魚禾呲牙咧嘴的開始倒吸涼氣。
“快…快扶我回寢宮躺下…”
坐太久了,腰開始疼了。
若不是腰疼的扛不住了。
魚禾還準備跟馮英等人多說兩句呢。
女官們聽到魚禾呼喊,紛紛湊到魚禾身前,抬著魚禾往寢宮趕去。
趕到寢宮門口的時候,魚禾額頭上已經浮起了一層細汗,疼的直咧嘴。
魚娘就站在寢宮門口,瞧著兒子被人抬著,還呲牙咧嘴的,頓時嚇了一跳。
“禾兒,你這是怎么了?!”
魚娘驚呼一聲,撲到魚禾近前噓寒問暖。
魚禾也嚇了一跳,強忍著腰間傳來的疼痛,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娘您怎么來了?”
魚娘一邊招呼著在一旁踮著腳猛瞧的魚小妹去請大夫,一邊拽著魚禾的手埋怨道:“還說沒事,臉都白了,怎么可能沒事。”
魚禾干笑著道:“真的不礙事…”
魚娘惡狠狠的瞪了魚禾一眼,冷著臉對站在不遠處的陰麗華道:“麗華,你是怎么照顧禾兒的?!”
魚娘有些生氣了。
她好好的一個兒子,交給陰麗華才幾天,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魚禾見魚娘有動怒的意思,趕忙幫陰麗華開脫,“娘,此事跟麗華無關,是我的錯。”
魚娘卻沒有搭理魚禾,只是冷冷的盯著陰麗華。
陰麗華苦著臉,躬身道:“兒媳知錯了…”
魚娘冷哼一聲,又看向魚禾,瞪了魚禾一眼,吩咐人將魚禾抬進了寢宮。
魚禾被人抬著,還不忘幫陰麗華開脫,“娘,此事跟麗華真的無關…”
魚娘瞥了魚禾一眼,沒好氣的道:“娶她回來就是照顧你的,你出了岔子,不是她的錯是誰的錯?!”
魚禾瞪著眼,張了張嘴,居然無言以對。
這話放在后世就有些不講道理。
但是放在這個時代,那就是妥妥的真理。
難怪陰麗華在魚娘問責的時候,慫的那么快。
魚禾趁著魚娘不注意,丟給了陰麗華一個歉意的眼神。
陰麗華則淡淡一笑,表示沒關系。
“啪…”
一個巴掌瞬間落在了潛龍之顱上,隨時而來的就是不滿的喝斥。
“都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思眉目傳情?!”
魚娘怒氣沖沖的瞪著魚禾和陰麗華。
魚禾一臉無奈。
現如今,也就魚娘敢拍他這個潛龍之顱了。
其他人?
敢拍一下,那就得死。
說不定祖宗十八代還會被拋出來鞭尸。
“好生躺著,再敢亂動,家法伺候!”
魚娘吩咐著女官將魚禾放在床塌上躺好了,兇神惡煞的威脅。
“好好好…聽您的…聽您的…”
魚禾順從的應承著。
雖然他知道魚娘是在嚇唬他,但沒必要拆穿。
在這種事情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裝糊涂。
千萬別企圖去講理。
講贏了,那就是頂撞長輩,那是不孝,得挨批。
講輸了,也得挨批。
橫豎都不占便宜,還不如順從一點。
她好,你好,大家好。
魚禾在床塌上躺了沒多久,已經晉升為王宮醫者的大夫就匆匆趕到了寢宮。
在檢查完了魚禾的傷勢以后,果斷告訴魚娘,魚禾是閃了腰。
然后為魚禾施針,又開了一副藥。
魚娘在醫者走后,面色古怪的盯著魚禾看了好一會兒,低聲罵道:“你阿耶說你是個貪色的小鬼頭,我還不信,還替你辯解。
如今看來,你阿耶說的不假。”
說到此處,用手指戳了戳魚禾的額頭,一臉嫌棄的帶著陰麗華離開了。
美其名曰,讓魚禾克制幾日,好好養病。
魚禾無語至極,滿肚子委屈,卻沒辦法說。
我特么的什么都沒做呢,就落了一個貪色小鬼頭的雅號,我比竇娥還冤啊!
你好待等我做點啥以后,再給這個雅號,我認了也不虧啊!
“心塞!”
魚禾哀嚎一聲,心一塞就是數日。
數日后。
魚禾腰還沒好利索,不過卻沒辦法在寢宮待了。
因為某位姓劉名秀的家伙又開掛了。
這一次掛開的有點大,堪稱石破天驚。
魚禾通過四海鏢行得到消息沒多久,馮英就跑到了議政大殿求見。
魚禾拖著病軀趕到了議政大殿,剛剛坐定,馮英趕忙一禮,開口就道:“主公,南陽郡所發生的一切,主公可知曉?”
魚禾沉吟著道:“你說的是劉伯升和劉秀在南陽郡擊潰銅馬和五校聯軍的事情?”
馮英立馬點頭,道:“臣雖然不知道王匡和王鳳是如何說服劉伯升和劉秀幫助他們抵御銅馬和五校的。
但劉伯升和劉秀兄弟在擊潰銅馬和五校的時候所發生的一切,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魚禾也不知道王匡和王鳳是如何說服劉伯升和劉秀的。
反正在王匡和王鳳的使者離開了金陵以后不久,王匡和王鳳就跟劉伯升和劉秀勾搭上了。
王匡也不知道許諾了劉伯升什么。
讓劉伯升放下了之前的仇怨,率軍趕往了南陽郡,馳援王匡,共擊朝廷的兵馬和銅馬、五校。
雙方聯軍在昆陽匯合,然后被朝廷的兵馬堵了個正著。
朝廷的兵馬和銅馬、五校的兵馬,近二十萬人,將昆陽堵的死死的。
王匡、劉伯升等人率軍數次突圍,皆被打了回去。
就在王匡考慮著要不要詐降的時候,有大星從天而降,降到了朝廷兵馬的大營里。
砸死了數百人,毀掉了不少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