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讓人膽寒的梟雄。
“您今日跟他談論女人,就是為了試他的深淺?”
王興立馬追問。
孔放瞥了王興一眼道:“能在弱冠之齡,就打下偌大疆域的人,城府會淺?不試探一番,如何跟他談論正事?”
王興忙道:“那試探的如何,他會不會答應我們的要求?”
孔放沉默了一下,苦笑著道:“陛下許他周王、許他開府、許他營造宮陵、許他劃江而治,只希望他不要插手江北的戰事,你覺得他會拒絕?”
孔放從兗州入揚州的時候,就已經仔細觀察過揚州了。
到了石頭城以后,又仔細觀察了一番,看到了熱火朝天的石頭城工地以后,他就知道魚禾接下來一段時間要韜光養晦,輕易不會干預其他地方的戰事。
王莽以江山主宰的身份,將江水以南的統治權讓給了魚禾,讓魚禾不出手干預江水以北的戰事,魚禾豈有不應之理?
魚禾自立為王,成不了江山主宰,那就永遠是一個野王。
王莽冊封的王,魚禾即使成不了江山主宰,那也是名正言順的王。
名正言順這四個字,對于一個造反的人來說,太重要了。
王莽下了這么大的血本,要求魚禾做一樁魚禾本來就準備做的事情,魚禾要是不答應,那才怪呢。
“那就好,那就好…”
王興聽孔放說魚禾會答應,臉上閃過一道喜色,一個勁的嘀咕。
孔放苦笑道:“陛下想安撫周王禾,然后全力去征討其他反賊。問題是,征討完了其他的反賊,陛下拿什么對付周王禾啊?”
王興聞言,果斷道:“自然是借助那些投降的賊寇,去跟周王禾自相殘殺,我們坐收漁利。”
孔放心頭‘呵’了一聲,王興說的可真是輕巧。
人家都拿下整個江水以南,已經開始韜光養晦了。
你們征討完其他賊寇,恐怕連賞賜功臣的錢糧都拿不出來。
你們拿什么跟人家拼?
一念至此,孔放越發覺得魚禾是一個梟雄了。
不露聲色,穩扎穩打的拿下了江水以南。
坐穩了半壁江山以后,并沒有貪功冒進,而是穩穩的坐在江水以南韜光養晦,為以后征討天下做準備。
這是一個真正想坐天下的帝王之謀啊。
再看看王莽和王莽的兒子們,不是在拆東墻補西墻,就是想著為自己撈錢。
跟人家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或許,該考慮在江水以南留下一些文脈了。
那周王禾不是說了嘛,江水以南缺少文風。
至于此舉會不會被王莽視為不忠?
他在乎?!
王莽當年是拿著刀逼著他爹去幫自己站臺的。
也是拿刀逼著他去勞什子的太學做祭酒的。
他爹沒忠過王莽,他怎么可能會忠于王莽?
他堂堂圣人之后,豈會忠于一個謀朝篡位的反賊?
他之所以跟王興說那么多,還不是看王興是諸多皇子里唯一一個還算為江山社稷著想的人?
若是王興跟王匡是一個貨色,他才不會多費唇舌。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吧。”
孔放打了個哈欠,招呼了一聲,領著王興趕往了下榻之處。
魚禾則坐在別院了正堂內,分析孔放和王興這兩個人。
王興是一個老實疙瘩,跟他大兄王宇一樣,性子有點沖動。
所以這個人他一眼就看穿了,沒什么好分析的。
孔放就不一樣,這是一個明面上看著笑呵呵的像個老糊涂,實際上很有城府。
今日一番試探,魚禾發現,孔放對莽新沒多少忠心。
之所以會跟王興一起出現,大概也是看王興還算是王莽的諸多兒子里,唯一一個還替王莽著想的人。
王興不招王莽待見,王興卻一直替王莽著想,這是一個孝子。
孝子自然更召孔放這一類講禮儀、講忠孝、講規矩的人喜歡。
只是這個孝子如今有點礙眼啊。
若不是有這個孝子在,他一定會想辦法招攬孔放。
就孔放那身份,哪怕他是一個老糊涂,魚禾也愿意招攬。
就他那圣人后裔的身份,往江水以南任何地方一站,當地的文脈立馬就能立起來。
各地的儒家門徒也會源源不斷的匯聚到江水以南。
假以時日,江水以南還會愁人才用?
至于孔放和王興此次找他的目的。
魚禾已經不太關心了。
王莽現在諸多麻煩纏身,找他肯定不是找茬,亦或者挑釁。
所以安撫他,亦或者給他一個王,邀他領兵去勤王的可能性極大。
魚禾對拯救王莽的興趣不大,他只想等王莽死了以后,去長安繼承王莽的遺產。
“得想辦法支開王興,然后探一探孔放的口風才行。”
“但是王興跟孔放寸步不離,想要支開他,怕是得下一些血本吶。”
一念至此。
魚禾立馬招呼了一聲,“魚蒙!”
魚蒙入了正堂,躬身道:“臣在!”
魚禾吩咐道:“去請馮異和馬援到此處一敘。”
魚蒙一愣,愕然道:“現在?”
魚禾果斷道:“速去!”
魚蒙沒敢再多說什么,立馬去找馮異和馬援。
魚蒙離開以后沒多久,馮異和馬援就相繼出現在了魚禾面前。
兩個人應該剛剛睡下,被魚禾臨時叫醒,精神狀態有些不佳。
馬援和馮異施禮過后,馬援甕聲甕氣的道:“主公深夜召臣等前來,有何要事?”
魚禾大致將孔放和王興的事情跟馬援和馮異講了一遍。
馬援和馮異聽完以后,瞬間就精神了。
馬援有些激動的道:“王莽要安撫主公?那主公豈不是可以借此獅子大開口了?”
馮異也一臉激動的點點頭。
王莽如今有求于魚禾,魚禾若是不借此狠狠的敲王莽一筆,簡直對不起魚禾的身份。
魚禾瞥了二人一眼,淡然的道:“我是缺那三瓜兩棗的人?我招你們前來,是想讓你們想想辦法,幫我支開王興,讓我和孔放單獨聊聊。”
馬援和馮異皆是一愣。
馬援思量著道:“主公是想招攬孔放?”
魚禾點著頭,感慨道:“自前朝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后,儒術就大行其道。如今天下的讀書人當中,一大半就是學儒的人。
剩下的一半,也是儒玄兼修。
孔放乃是儒家圣人之后,若是能招攬到他,我治下何愁文風不興?
我們以后何愁無人可用?”
馬援和馮異對視了一眼,齊齊點頭。
江水以南最尷尬的就是文風不興,可用的人太少。
若是孔放能加入的話,確實能壯大江水以南的文風。
馬援不禁道:“如此說來,孔放一人,可抵千軍萬馬啊。”
魚禾感嘆道:“但是那王興寸步不離的跟著孔放,我實在是找不到招攬孔放的時機。所以我要你們想辦法引開王興,讓我跟孔放私底下接觸一番。”
馬援聽到這話,沉吟了起來,開始想辦法。
馮異則古怪的瞥了魚禾一眼,遲疑著道:“主公應該已經想到辦法了吧?”
馬援一愣。
也是啊。
魚禾應該有辦法了,不然大半夜的叫他們兩個干嘛。
魚禾明顯是想到了辦法,且這個辦法需要他們兩個配合,所以才找他們兩個商議。
馬援一臉無語的看向魚禾。
魚禾就當沒看到馬援的神情,笑著道:“我確實想到了一個不算好的辦法。那王興也算是領兵之人,應該喜歡兵事。
明日我會再次邀請他們赴宴,到時候你們就出聲譏諷他,邀他跟你們相斗。
隨后再邀他跟你們擺明車馬斗陣。
待到他帶著所有的侍衛跟你們斗成一團的時候,我就有機會跟孔放一敘了。”
馮異聽完魚禾的辦法,有些尷尬的道:“臣的性子不喜爭強好勝,所以這事怕是要落在馬將軍頭上了。”
馬援瞪了馮異一眼,卻沒有反駁。
因為馮異說的不錯,他那個不爭不搶的性子,確實扮不了爭強好勝的樣子,容易露出破綻。
馬援以前在天水的時候,為了給手底下的牧民爭奪草場,沒少跟人爭斗,有這方面的經驗。
由他出馬的話,應該能瞞過王興。
魚禾看向馬援,笑道:“那此事就交給你了,事成以后,我記你一功。”
馬援還真看不上這種爭強好勝得來的功勞。
不過魚禾交代給他了,他也不含糊。
馬援起身,拱手道:“臣一定不會壞了主公的謀劃。”
魚禾點頭,又跟馬援、馮異聊了一些細節,確認了不會出什么披露以后,才讓他們離開。
次日。
一大早。
魚禾就差巴山去邀請孔放和王興。
孔放和王興到了別院,就看到魚禾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酒菜,在魚禾的下首還坐著兩個身披鐵甲的壯漢。
那一身鐵甲,看的王興挪不開眼。
王興從入仕以來,還從沒有見過那么漂亮和全乎的甲胄。
魚禾和孔放、王興互相見禮以后,魚禾熱情的邀請孔放和王興坐下。
然后邀請他們品嘗揚州的特色菜。
王興一個勁的盯著馬援和馮異身上的鐵甲猛瞧,引的馬援不快。
馬援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看什么看?!”
王興臉色一黑,暗道馬援這個人也太不知禮數了。
魚禾瞥了馬援一眼,沒好氣的道:“不得無禮!”
馬援仰著脖子,嚷嚷道:“他一個勁的盯著某的盔甲,還不讓某說?什么朝廷的使臣,某看他們像是騙吃騙喝的。
朝廷的使臣,什么沒見過,豈會盯著某的盔甲瞧?”
魚禾瞪著馬援,喝斥道:“不得對客人無禮!”
馬援哼哼了兩聲,輕蔑的瞥了王興一眼,嘀咕了一句,“朝廷的使臣?!就這?!”
王興性子直,還沖動,聽到這話,一下就被點燃了。
王興瞪著眼,盯著馬援道:“有一身好甲,不代表有一身好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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