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異頓了一下,道:“你我有多大能耐,他就能給你我多大的官爵。”
銚期愕然的道:“諸侯王也行?”
馮異點了點頭。
銚期又急忙道:“可他自己尚非諸侯王。”
馮異一臉奇怪的盯著銚期,“他稱諸侯王,有人會反對嗎?”
銚期愣了一下,苦笑著道:“也是,以他的實力,稱諸侯王,也沒人會反對。”
魚禾占據著大半個江水以南,若是舉起了王旗,即便是王莽也得將他當成反王看,而不是尋常的反賊。
“可他就算稱了諸侯王,也沒辦法給我們諸侯王啊?”
“那你覺得什么人能起百萬兵、千萬兵,掃天下豪強大戶?”
銚期再次愣住了,他瞪著眼道:“你是說,他志在天下?!”
馮異點點頭,道:“千萬兵或許有些夸張,但是百萬兵,也唯有九州共主才能擁有。”
頓了一下,馮異又道:“他已經擁有了諸侯王的實力,卻遲遲不肯以諸侯王自居,便足以說明其野心。”
“出頭的椽子先爛?”
“不錯,他應該是在積攢力量,企圖一舉蕩平九州。他選的地方也很適合這么做。”
說到此處,馮異目光看向了北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長安,卻無人看向西南。所以他可以安心壯大,安心發展。帶他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便是他馬踏天下的時候。”
銚期思量了一會兒,皺著眉頭道:“可他要跟天下所有豪強大戶為敵,天下所有豪強大戶絕對不可能允許他坐上帝位。”
馮異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六國也不允許始皇帝一統天下,所以始皇帝將六國埋在了塵埃里。
天下豪強,比六國如何?”
銚期吹胡子瞪眼的道:“他怎么可能跟始皇帝比?”
馮異沉吟道:“他若為帝,未必輸給始皇帝…”
銚期驚叫,“不可能!”
馮異感嘆道:“為何不能?自始皇帝一統天下以來,歷任皇帝在乎的都是權勢、地位、疆域、威嚴,唯他在乎百姓。
你我雖精研兵法,卻也讀過儒家。
儒家有言,百姓如水,君如舟。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新帝倒行逆施,引得天下百姓皆反,便是大水覆舟之勢。
他心系百姓,必能引得天下百姓驚從,必然能形成大水載舟之勢。”
銚期聽到此處,已經明白了馮異為何會拜魚禾為主公了。
一則是魚禾能給他們一個錦繡前程。
二則是魚禾能引大勢加身,能形成大勢。
但銚期還是覺得馮異這個主公認了有些草率,“雖說儒家曾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如今天下萬民,皆是豪強大戶從屬。
也就是說,跟豪強大戶作對,就等于跟百姓作對。
他很有可能會敗,到時候我們悔之晚矣。”
馮異微微搖頭,果斷道:“我不會后悔。”
銚期愕然的盯著馮異,“為何?”
馮異嘆了一口氣道:“這天下已經大亂,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在為名利奔波。唯他在為百姓的性命奔波。
我們跟著他,縱然不能馬上封侯,亦能拯救天下萬民。
只要能拯救天下萬民,我們還有什么好后悔的?”
馮異看向銚期,質問道:“難道在你眼里,天下萬民的性命還沒有權勢、名利重要?”
銚期愣了一下,一臉古怪的道:“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大義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馮異嗎?
馮異惡狠狠瞪了銚期一眼,“天下反賊數以百計,唯他一人治民、統民,余者皆為禍一方。我們不跟他,難道跟著其他人一起去禍禍百姓?”
銚期聽到這話,才明白了馮異的心思。
天下反賊眾多,卻只有魚禾一個人將打下的疆土當成自家的地盤在治理。
其他人都在可著勁的禍禍。
若是他們中間有人能坐江山的話,那非魚禾莫屬。
天下人總不能放著一個救他們的人不擁護,去擁護一群殺他們的人吧?
“明白了?”
“明白了,還是你厲害。”
銚期由衷的夸贊。
在馮異的提醒下,他思路一下子就打開了。
所有的反賊都在做惡人,唯有魚禾一個人在做好人。
那魚禾就更得人心。
成事的希望就更大。
反賊們越惡,就會顯得魚禾越好。
只要反賊們中間不會再出好人,那么魚禾這個唯一的好人就會被所有人簇擁著坐上皇位。
當然了,就算反賊們中間再出現一個好人,跟魚禾一爭的可能性也不大。
畢竟,好人還沒起家,魚禾就已經坐擁半個江水以南了。
等好人起家的時候,魚禾怕是已經統一江水以南,準備渡江戰役了。
“我厲害?我哪里厲害了。真正厲害的是咱們新拜的那位主公!”
馮異一臉感慨,“他的面目你瞧清楚了吧?不及弱冠之齡。我聽相魁說,咱們這位主公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憑借自己的謀劃得來的。
咱們這位主公是跟隨馮茂征討句町的兵卒,如今距離馮茂征討句町過去了不到四載。
也就是說,咱們這位主公,花費了不到四載時間,就成了江水以南的霸主。
你我在衙門里混跡了不知道幾個四載,如今也不過是功曹之身。”
銚期經馮異提醒,才想起了魚禾的面容,一時間一臉苦笑,“咱們這位新拜的主公,不及弱冠,便能干出這么大一番成就,確實厲害…”
頓了一下,銚期又古古怪怪的道:“就是身邊帶著一個美艷的女子,還任由女子隨意插話,有點不好。”
馮異驚愕的瞪起眼,看著銚期。
銚期,你不對勁啊!
銚期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他搖頭晃腦的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馮異愕然問道:“難道你就沒聽到主公在席間曾經稱呼那位女子為陰長史?”
銚期一臉驚愕,“她是主公麾下長史,是個官?”
好家伙,任用女子為官,而且還是長史這么重要的位置。
魚禾這位主公,不僅膽大、野心大、色心也大啊。
馮異瞥著銚期道:“我們初到此地,還不了解其中詳情,千萬不能妄加評論。”
銚期白了馮異一眼,“我又不傻…”
馮異點點頭,“你知道輕重就好。”
“現在我們該干什么?”
“當然是回去見家小了。他們這會兒怕是也等急了。”
銚期和馮異結伴趕到了自己家眷的住處,將他們拜魚禾為主公的事情給家了一番。
翌日。
二人結伴又到了魚禾的住處。
魚禾頂著兩個熊貓眼見了二人。
之所以會出現熊貓眼,是因為猛然得了兩個云臺二十八,其中一個還是大樹將軍馮異,有些激動,一晚上沒睡,所以多了兩個熊貓眼。
馮異和銚期今日稍微打扮了一下,皆戴著冠帽,穿著襦衣,看著人模狗樣的。
見了魚禾,二人齊齊施禮。
“臣銚期…”
“臣馮異…”
“拜見主公。”
魚禾笑著點點頭,請二人坐下,道:“家人可安置妥當?”
銚期拱手,“已經安置妥當。”
魚禾又點了點頭,“那就好…你二人乃是馬大尹所薦,馬大尹的眼光我是信得過的。馬大尹看重你們,我亦是如此。
但你二人初入我麾下,寸功未立。
我也不能給你們抬高的職位。
各州郡中除了合浦郡外,其他各郡的郡丞和都尉尚有空缺。
不知道你二人有沒有心儀的地方。”
銚期和馮異聽到這話皆是一驚。
魚禾昨日的表現,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重視,可他們沒料到魚禾如此重視他們,開口便是郡丞、都尉這一類的高職。
更領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魚禾一開口,就給他們劃分了一個超級大的任職區,任由他們挑選。
魚禾這種禮賢下士、豪邁待人的態度,怕是王莽也趕不上。
王莽或許能讓人隨意挑選郡丞和都尉的職位。
但王莽絕對做不到像是魚禾這般禮賢下士。
銚期和馮異一臉鄭重的向魚禾施禮。
銚期道:“主公厚愛,銚期感激莫名。但銚期出身低微,很難擔任郡丞和都尉一類的厚職。”
魚禾好笑的道:“令尊乃是前桂陽郡太守,這般也是出身低微的話,那我這個軍司馬的兒子算什么?糞土出身?”
銚期的謊言被拆穿了,又聽魚禾自我調侃,有些尷尬。
魚禾繼續道:“你們既然不選,那我就替你們選了。就武陵郡和長沙郡如何?”
銚期和馮異皆是一愣。
魚禾又道:“銚期,你就出任武陵郡郡丞兼都尉;馮異,你就出任長沙郡郡丞兼都尉。我許你們一個月空閑,你們可以好好在兩郡看看,熟悉熟悉兩郡的官員、百姓、郡衛和縣卒。”
魚禾任用他們出任武陵郡和長沙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銚期此人以忠誠出名,他交代下去的命令,銚期應該能一絲不茍的完成。
讓銚期在武陵郡配合江陵渡的張休做事,應該會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畢竟,張休那廝能打、善謀,但經常會做出一些冒險的舉動,有銚期在旁邊盯著,張休不至于將自己玩死。
馮異的能耐不需要多說,有他在江夏渡配合劉俊和相魁,也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劉俊和相魁在勇武上不用多說,但是在謀略上還有所欠缺。
馮異雖然少言,但卻善謀,也善觀。
他惜字如金,卻能在人最需要他的時候幫人大忙。
馮異之所以有一個大樹將軍的稱號,就是因為在歷史上,他投靠了劉秀以后,別人都跟在劉秀身后瘋狂舔,唯有他喜歡獨自坐在大樹下發呆,所以被戲稱為大樹將軍。
但他并沒有因為沒舔劉秀,就被冷落。
相反,在劉秀逃亡的路上,糧食沒帶夠,差點餓死,是他多次出手,弄到糧食,救了劉秀的小命。
劉秀也因此對他寵愛有加。
銚期和馮異聽到魚禾的話,慌忙起身,要出聲推辭。
魚禾給的實在是太多了,他們有些誠惶誠恐。
魚禾卻沒給他們推辭的機會,“就這么定了,我信得過你們。”
銚期和馮異對視了一眼,再次向魚禾鄭重的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