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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9章 敲打

  魚豐詫異了一下,一臉溫怒的拍了一下魚禾腦袋,“耶耶自封了一個王爵,你就真當自己是王世子了?耶耶的話騙騙其他人還行,你可別當真了。”

  魚禾瞥了魚豐一眼,沒有言語。

  生逢亂世,一切皆有可能。

  綠林軍首領王匡和王鳳是兩個泥腿子,聚眾嘯義,最后混成了王侯;赤眉軍首領樊崇也是泥腿子,能聚眾數十萬,呼風喚雨;趙漢皇帝王昌就是個神棍,居然通過冒充劉氏宗親,混了個帝位;女性起義軍首領呂母是商賈遺孀,居然也能號令萬人,殺官造反…

  如此人物,在莽新比比皆是。

  他們能以卑微之身,掀起驚濤駭浪。

  魚豐一個軍司馬出身的人,為何不行?

  縱然混不到稱王稱霸的地步,至少也能混個公侯,富貴一生。

  魚豐見魚禾不說話,問道:“你剛才明明聽懂了阿耶的暗示,為何還要執意留下漕氏父子?”

  魚禾解釋道:“漕氏父子情況跟我們差不多,他們現在已經逃出了兵營,也無處可去。我們將他們趕走,他們也沒有地方落腳,還不如將他們留下,給我們當一個助力。

  漕父的武藝不低,您應該見識過。

  有他幫忙,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就會大很多。

  我知道阿耶是擔心壓不住他,怕他傷害我們。

  可眼下大家面對著一樣的困境,在沒有擺脫困境前,他是不可能傷害我們的。”

  魚豐聽完了魚禾的話,略微沉吟了一下,“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就暫且留下他們。不過阿耶得提醒你,阿耶沒能耐馴服他們父子,所以等我們脫險以后,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們父子離開。

  最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越過阿耶,擅自做主。”

  魚禾點頭應允了一聲,但卻并沒有將魚豐的話放在心上。

  漕氏父子,有可能是兩條大魚,若是能將他們父子納入到手里,以后做事就會輕松許多。

  魚豐和魚禾父子說完話,準備離開。

  劉川不知道何時湊到了二人身邊,正一臉諂媚的看著魚禾。

  魚禾看到劉川那張諂媚的臉,就猜倒了劉川現在找上他要做什么。

  他沒好氣的道:“看上了我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

  劉川陪著笑臉道:“老朽眼拙,竟然不知道少主有妙手回春之能…”

  魚禾不等劉川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奉承話少說。”

  劉川趕忙道:“少主,煙瘴之毒,無人可解,您手里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很有可能是天底下獨一份的東西。如今西南身中煙瘴之毒的人數以萬計,您一個人可救不過來。

  您要是教給老朽,老朽就能幫你救人。”

  魚禾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道:“我沒那么高潔,沒有拯救天下人的打算。”

  劉川有些語塞。

  魚禾看著劉川,心頭冷笑。

  劉川明顯沒有說實話。

  敢從兵營里面叛出來的,就沒有一個是好人。

  雖然不至于壞的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但絕對不會有為天下人謀福的善心。

  劉川見魚禾盯著自己不說話,略微思量了一下,猜到了魚禾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干笑著道:“老朽想著,以后逃離了此地以后,也能借著這個法子混一口飯吃。”

  魚禾淡淡的道:“你剛才也說了,煙瘴之毒,無人可解,我手里的法子是獨一份。如今有數萬人被煙瘴之毒所害,你若是學了我的法子,可不僅僅能混一口飯吃,還能借此謀一身官爵。

  眼下朝廷正在為西南煙瘴之毒的事情頭疼,若是能獻上解決煙瘴之毒的法子,以新帝的性子,少說也能給一個太守吧?”

  劉川臉上的笑容一僵,急忙解釋道:“老朽絕無此意!”

  魚禾微微瞇起眼,笑道:“一個太守之位,你一輩子求也求不到的東西。若是平蠻將軍馮茂能夠借此大勝句町人和滇人,新帝一高興,說不定還會賜你一個侯。那可是世世代代都能享受榮華富貴的位置,你不動心?”

  劉川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一個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就能換取他一輩子求也求不到的榮華富貴。

  他怎么可能不動心?

  “禾兒…”

  魚豐見魚禾的問話有些犀利,直戳劉川內心最深處的東西,忍不住出聲,準備勸解魚禾兩句。

  但是魚禾沒有給魚豐機會,他盯著劉川繼續道:“法子我可以傳給你,但是你要真去獻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明年今日我會去幫你掃墓。”

  魚豐聽到這話,略微愣了一下。

  劉川則一臉驚愕。

  魚禾繼續道:“你是不是想問,怎么會呢?那我就告訴你,為何你獻上了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會死。煙瘴之毒,困擾著西南十萬新軍,朝廷為此更是愁眉不展。

  若是有人能獻上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必定是大功一件。

  只是這大功,是你一個贅婿能夠消受的?

  軍中官員成百上千,他們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撈到高官厚爵,你僅憑一個法子就得到了高官厚爵。

  你覺得他們會把機會讓給你?

  他們一定會在你獻上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后,找人去驗證一番,然后宰了你,將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當成自己的功勞報上去。

  你只是一個贅婿,可能不了解官場上的門道。

  但是我阿耶在官場上廝混多年,他很了解,不信你可以問他。”

  劉川愣愣的看向了魚豐。

  魚豐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官場上的官員的行事風格,還真的如同魚禾所說。

  劉川以卑微之身,獻上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肯定會被人弄死冒功。

  劉川喊冤都沒地方喊去,因為冒功之人,會毫不猶豫的將功勞的大頭,讓給自己的上官。

  一層一層的分潤上去,大家都得了好處。

  誰還會在乎劉川是誰,又是怎么死的?

  魚禾盯著劉川,幽幽的道:“你還真有將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獻出去的心思?”

  劉川通過魚豐的反應,已經知道了獻上煙瘴之毒的法子以后,會有什么下場,他果斷搖頭,“老朽絕無此意。”

  魚禾哼了一聲,“你有沒有此意,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讓你害死大家。畢竟,你要去獻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別人一定會盤問你。

  你要是說漏了嘴,我們父子可就危險了。

  順便提醒你一聲,聰明人不止你一個。

  若是獻上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真的能謀得榮華富貴的話。

  我們父子早就去了,還能輪到你?”

  劉川垂下頭,一臉羞愧,不敢再說一句話。

  魚豐則一臉愕然的看著魚禾,他覺得兒子真的不一樣了。

  心思縝密,鋒芒畢露,宛若一柄藏了多年的寶劍。

  “阿耶…”

  魚禾知道,他跟劉川說的那番話,勢必會被魚豐刮目相看,也很有可能會被魚豐懷疑,他見魚豐陷入到了愕然中,就輕聲呼喚了一聲。

  魚豐回神,盯著魚禾,目光復雜的道:“禾兒,阿耶以前竟然沒發現,你心思如此縝密。”

  魚禾笑道:“死過一次了,就不能再死了。不然就辜負了阿耶您的一片好意。所以我現在無論做什么,說什么,都要思量再三,考慮周全以后,才會出聲,才會動手。”

  魚豐由衷的感嘆了一句,“禾兒真的長大了…”

  魚禾笑容燦爛的道:“再大也是您兒子。”

  魚豐一臉認真的點頭,“那當然…”

  父子二人將劉川丟在了一邊,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別處走去。

  走到了酷似石門的巨石旁邊,魚豐忍不住開口道:“禾兒,劉川應該沒有將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獻出去的心思。”

  魚禾點頭道:“我看得出來,但先生曾經說過,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一旦傳出去,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必定會被有心人惦記上,也會影響朝廷和句町人、滇人的戰況。

  我們父子若是攪和進去,一定會被吞的骨頭渣子也不剩。

  所以有必要敲打一下劉川,讓劉川謹慎行事。”

  魚豐哭笑不得的道:“你這也太謹慎了,劉川跟著我們父子出生入死多日…”

  魚豐話說了一半,見魚禾詫異的看著自己,趕忙改口道:“你擔心的不無道理。阿耶回頭會吩咐巴山緊緊盯著此處所有人,但凡是有人有將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獻出去的心思,阿耶就讓巴山宰了他,護你周全。”

  魚禾干咳了一聲道:“阿耶真好…”

  魚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兒子一聲夸獎,能讓他舒坦一整天。

  此前的感慨和疑慮,以及對漕氏父子的忌憚,都隨著魚禾一聲‘阿耶真好’,煙消云散。

  父子二人說完話,就回到了峽谷深處。

  漕氏父子也說完了話。

  那個美髯大漢還特地扶起了漕游,再次向魚豐和魚禾父子道謝,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魚禾沒有說話,魚豐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禮。

  魚禾招呼著劉川和巴山,將早上弄的魚拿出來,讓眾人享用。

  一眾人圍坐在一起,享受著生魚,聽魚禾講峽谷深處的淺灘、魚群,發出一聲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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