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妙青被問的一怔,反問:“你的意思是,阿士衡是為了幫我們才搞垮了鑒元齋?”
孫瓶眨了眨眼,“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鐵妙青狐疑:“是這樣嗎?他并沒有說過這事。”
孫瓶撇了撇嘴,“他突然送你兩百萬,那可不是小錢,之前不是照樣沒有透露過。”
此話一出,鐵妙青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感覺對方話里有話,下意識想到了那天在自己房間的曖昧一幕,眼神有點心虛的飄了飄,一本正經道:“瓶娘,是借,說好了是借人家的就是借人家,是要還的。”
孫瓶:“嗯嗯,是的,是借。”
鐵妙青安靜了,實則有點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孫瓶等了會兒,又提醒道:“小姐,你還別說,如果那位探花郎真的愿意幫你的話,說不定咱們還真的是有機會重新開鋪子,不,他若能把秦訣的問題給解決了,你就不用再窩在這地下了,就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了。”
鐵妙青嘆道:“你說的容易,事情可沒那么容易,他年紀輕輕的…”搖了搖頭。
孫瓶:“那可不一定哦,他雖然年輕,能力還是沒得說的,不說是大才子,他在古冢荒地的能力咱們都看到了。
還有眼前,鑒元齋都被他搞垮了,這可是咱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位的本事肯定是有的,就看他愿不愿意盡力了,他若愿意幫忙,小姐也就不用再一直委屈在這了。若是再能把東家的仇給報了,那小姐的心愿也就算是徹底了結了,也算是能給東家一個交代了,也可以重新開始了。”
鐵妙青:“就算他能做到,這都不是小事,他憑什么那樣幫我們?”
孫瓶支支吾吾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得小姐自己拿主意。”
兩人隨后陷入了沉默。
二人住在這里的開銷確實不小,地利和環境決定的。
可是沒辦法,兩人不能就這樣離開,朱上彪他們至今音信全無,不管還能不能回來,兩人都不能一走了之。
最麻煩的還是沒了幽角埠商賈的身份庇護,秦訣那邊一直是虎視眈眈,沒有絕對安全的辦法,兩人也不敢離開這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好在把妙青堂最后點家當變賣了還有點錢,加上庾慶給的那一大筆錢,足以讓兩人手頭寬裕許久。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好一會兒后,孫瓶嘆了聲,“也不知那位探花郎如今去哪了。”說罷便起身出去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鐵妙青看著閉上的房門,靜坐了一陣,起身走到了梳妝臺前,打開了自己的首飾盒,從最底層拿出了一張紙,攤開了看,上面字跡正是庾慶當初留給她。
“人間好…一顧人間酒菜好,戀戀不舍是人好…”
捧著字喃喃自語地念了陣,陷入意境中面頰又有幾分羞紅,又近乎囈語地嘀咕:“可真是為了我搞垮了鑒元齋嗎?”
在外面一座斜對面的小庭院里,秦訣面沉似水的坐在亭子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和鐵妙青耗到什么時候。
本來,他還可以徐徐圖之。
最穩妥的辦法也是徐徐圖之,之前鐵妙青的身份畢竟也在幽崖的庇護之列,來硬的也不敢讓幽崖知道。
可古冢荒地之后,程山屏的敗露,暴露了他謀害顏許的事,好在程山屏死了,死無對證。
不過從那以后,他就知道,待顏許死后再打動鐵妙青芳心的計劃進行不下去了,鐵妙青哪怕有那個心也怕別人戳脊梁骨,她沒能力報仇也就罷了,怎么可能再跟一個殺害她丈夫的男人?
于是他手段驟然激烈了,現在好了,鑒元齋和妙青堂都沒了。
“阿士衡!古冢荒地的事就是壞在了他的手上,虧我之前還擔心他又會壞我好事,還與他好生客氣,結果是扯淡,又被他給搞了。柳飄飄怎么會知道他們三個的身份?肯定是他們自己說出來的。”
一番憤恨之后,秦訣對一旁的崔游道:“想辦法確認他有沒有死,想辦法找到他,這筆賬要跟他算。”
崔游提醒:“也有可能是他們被柳飄飄給抓了,不得已之下才交代了。何況您也說過,他背后還有一些勢力背景,怕是要謹慎一些的好。”
秦訣:“古墓塌陷的情況你都看到了,他居然還能活著,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之前的猜測可能是對的,他可能掌握了什么情況,才能在古墓里躲過一劫,那他此去古墓的目的,你說有沒有達到?”
崔游恍然大悟,點頭道:“對,這確實很重要,要想辦法印證一下!”
天際微微亮。
本該寧靜的時刻,本該寧靜的山林,動靜依然在轟轟烈烈。
上萬妖修,日夜不停的參與挖掘。
半個月,一轉眼過去了,地下已挖出了一個大面積的深坑。
不少血肉模糊的尸體,或者成了肉渣的尸體,在這些日子里陸續被找到。
柳飄飄也幾乎是日夜不停地守在這里,想知道有沒有活口。
大量幾乎被壓的粉碎的暗黑色骨頭渣子的出現,引起了她的注意。
后來又一個地下洞口出現了,一群妖修快速清理之際,發現了一團毛絨絨被黏液包裹的東西。
“這是什么?”有妖修拿著東西去觸碰。
柳飄飄大喊,“小心!”
話剛落,毛猴子似的鬼胎已經蹦了出來,朝那妖修撲去便咬,結果反被一拳給轟飛。
現場已如同被捅了馬蜂窩一般,數不清的鬼胎如潮水般涌出,沖向四面八方,見到活物就進攻。
其中還摻雜有拿著武器的傀士沖出廝殺。
好在妖修也多,當即展開了反擊,加之實力遠強過鬼胎和傀士,幾乎算是一邊倒的屠殺。
這里的動靜,也驚動了千流山的三洞主和洪騰等人緊急趕來。
柳飄飄發現三洞主身邊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手拿折扇的白衣書生,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三洞主身邊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
太陽高高升起時,一場清剿才算是結束了,尸橫遍野,到處是鬼胎和傀士的尸體,到處是黏糊糊的尸體。
待到陽光開始照進深坑時,但凡陽光照到的鬼胎和傀士的尸體,皆在發出“滋滋”聲響,在冒煙,在陽光下消融,竟能消融到不見絲毫痕跡。
如此奇觀,眾人觀望了好一陣后,三洞主指著那鉆出邪物的洞口,喝道:“繼續挖,扒開它!”
一群妖修立刻沖了上去,掄起重錘就轟隆隆狂砸一通。
隨著洞口的擴大,發現下面是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的塔狀結構,洞口就在塔尖位置,下面恍如深淵。
轟隆!
巨大的一塊石頭地面被重錘擊塌后,一道陽光從缺口照進了深淵。
“啊…”深淵內傳來一陣痛苦悶哼動靜。
不少妖修立刻跑到了坑口往下觀察,借著光線終于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在深淵中,有一顆巨大到如山一般的藤條交織狀的肉球,邪氣森森,被陽光照耀到的部位也在滋滋冒煙,似乎被陽光給照的縮小了,縮小到了避開了那道陽光。
“這就是那個成了邪魔的云兮嗎?”三洞主問一旁的柳飄飄。
柳飄飄道:“沒見過她卷成球的樣子,但應該就是。”
“怕陽光?”三洞主嘀咕了一聲,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當即指著坑口遮擋了陽光的部位,“開了,徹底讓它見見光。”
一群妖修立刻沖上來動手,一頓狂轟亂砸,坑口那處快速崩毀,加之太陽本身就在漸漸升高。
陽光穿過灰塵照耀下,下面滋滋冒煙的動靜強烈。
“啊…”
一個女人在深淵里的慘烈痛苦哀嚎聲持續不斷,那份凄慘感,讓人聽了頭皮發麻。
開山的重錘還在砸,下面滋滋冒出的濃煙,濃密到似乎要遮掩住陽光。
當太陽漸漸直懸在了眾人頭頂,深淵里灰飛煙滅的濃煙才消淡了。
慘叫聲也漸漸沒了。
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出現在深淵中,出現在陽光下。
是一口金色的棺槨。
在棺槨上,躺了一個赤條條的女子,披頭散發蜷縮著身子側臥。
在她的后背,還有一團章魚觸手般的東西附著,在陽光照耀下滋滋冒著黑煙,在慢慢縮小,最后消失在了她的后背,如同紋身。
女子的手輕輕撫摸著金色棺槨,似有些有氣無力。
三洞主忽一個閃身飛了下去,洪騰和柳飄飄等人立刻跟隨落下,落在了那金色棺槨旁。
“你就是云兮?”三洞主問了聲。
柳飄飄認識,點頭道:“就是她。”
云兮手撫著金色棺槨,像是在撫摸情人,一臉的癡戀模樣,喃喃自語,似在對棺槨說話,“想讓他們以為我死了,結果還是沒能躲過去,我不能再陪你了。”
話畢,臉上露出了笑意,笑容漸漸變得牽強,是那種無力承受的感覺。
她用力蜷縮了起來,身子在劇烈顫抖。
“嗯…”極為壓抑的痛苦聲音從她喉嚨里發出。
陽光下的她,身上突然冒出白煙,整個人似乎瞬間被陽光給照的通透了一般。
三洞主大驚,閃身而去,雙手去抱,他意識到了是陽光的問題,欲將云兮給從陽光下抱離。
人是抱開了,但還未跑到陰影處,手上近乎通透的人影突然就分崩離析了,輕飄如絮飄起,升騰于空中散去成了飛灰,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