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基本修繕好了,女官們也結束培訓很快上崗,朱由檢卻根本沒有心思搬進皇宮去住,現在他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即將進行的平叛之戰上。
從二月份南京之戰結束,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時間,這么久時間,朱由檢及其手下文臣武將們并未閑著,都在為夏收后的平叛之戰做著準備。
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朱由檢定下了接下來的戰略,準備用下半年的時間徹底平定江南之亂,“收復”江西、湖廣等省。
“不能再這樣慢條斯理的打下去了,必須盡快平定各省叛亂,先使地方安穩下來,再著手推行均田改制。”朱由檢對眾臣道。盡快平定各省,然后推行均田改制,想要做的事情太過太多,朱由檢不想內戰一直打下去,耗費時間精力。
“盡快平叛的話需要的軍隊太多,南京的現有軍隊恐怕不夠,還得從其他地方調遣更多軍隊。”江南總督洪承疇道。
根據情報,這幾個月江西反賊又征募了很多軍隊,再加上湖廣的反賊,其總兵力又重新達到二十來萬。再加上反賊拒城而守,占著地利,南京雖然新編練了十萬禁衛軍,若是穩扎穩打慢慢推進的話,兵力還差不多,若是想著半年時間徹底平定江西湖廣兩省的話,兵力就嚴重不足了。而且禁衛新軍剛練數月時間,雖然看起來已經練成,但畢竟沒有經歷過陣仗,會打成什么樣很難說。
“洪大人說的是,若是叛軍死守城池的話,比如九江、武昌、南昌等城,皆堅固無比,沒有數個月時間想拿下來幾乎不可能,半年時間平定兩省,時間過于倉促。”袁可立也道。打仗不是一拍腦袋做出決定這么簡單,誰敢保證戰事一定會按照實現設想進行?以南京現在的兵力,半年時間,也許能擊敗叛軍主力,想徹底平定兩省恐怕不可能。
“沒有軍隊,便從其他地方調遣便是。河南紅巾賊已經徹底平定,孫傳庭又新編練了一些兵馬,出兵三四萬應該沒有問題。然后再命曹變蛟率兵從山東南下,于臨清等地聚集趙率教的漕兵,湊個兩萬沒有問題。再命盧向升從遼東調集五萬軍隊南下,如此能籌集十萬大軍,再加上南京十萬禁衛新軍,二十萬大軍,平定江西湖廣又有何難?”朱由檢說著自己深思已久的打算。
“陛下不可!”袁可立大驚,連忙道,“去年冬天,建奴還曾對遼東發起進攻,幸被盧象升擊退,若是從遼東大舉抽調兵馬的話,若是建奴再次進攻怎么辦?恐怕到時遼東不保啊。”去年南京形勢那么危險都沒有從南京調兵,現在已經穩定下來,反賊早晚能夠平定,何必冒著丟掉遼東的風險?
朱由檢微微一笑,看向了洪承疇:“大司馬怎么看?”
洪承疇緩緩道:“根據遼東傳來的情報,調遼兵應無大礙。”
所處位置不同,對情況了解也不一樣。去年遼東的戰報早就送到了南京,只不過朱由檢沒有外傳而已。洪承疇身為兵部尚書,卻是看過戰報的。
去年冬天,皇太極集結蒙滿兵力,試圖襲擾開原鐵嶺,碰了個頭破血流。鐵嶺守軍僅僅五千人,黃臺吉七萬滿蒙八旗兵,卻遲遲無法攻破城池。
盧象升調集三萬禁衛軍從沈陽增援鐵嶺,眼看著攻城無望,黃臺吉丟下了千余尸體,率部倉皇退入了草原。
根據盧象升派人送來的情報,黃臺吉雖然攻下了科爾沁等部蒙古,實力看似已經恢復,但其內患卻非常嚴重。
首先便是蒙古人和其并非一心,完全靠著暴力壓制,才使得蒙古人聽命。
換做以前,建奴強盛時,占據整個遼東,時不時出兵肆掠大明,蒙古人雖然不愿做附庸,卻也會老老實實聽話。
然而現在不如以前,建奴丟了遼東,甚至丟了建州老巢,如同喪家之犬般逃到了草原,蒙古人又豈會甘心聽命?
雖然黃臺吉使用種種手段,比如殺掉科爾沁部落頭人臺吉們,把部落頭人們的馬匹牛羊分給普通牧民,得到了一些普通牧民的支持,但是遠遠不夠。這些蒙古人,早就不是當年馳騁天下的蒙古鐵騎,給他們好處行,拉他們去戰場打硬戰,卻一個個畏縮不前不肯賣命,稍遇挫折,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黃臺吉之所以打不下只有數千人駐守的鐵嶺,就是因為這些蒙古騎兵不肯賣命攻城,而黃臺吉又不肯損失為數不多的建州女真八旗,最后只能無奈的撤退。
而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建奴內部反對黃臺吉的呼聲越來越高。
接連戰敗,丟掉遼東,丟掉建州老巢,損失了幾十萬人口,損失了過半八旗兵力,黃臺吉的威望早已不如以前。在建奴內部早有議論,認為正是黃臺吉力主繞道蒙古入侵大明,才給了明軍偷襲建州的機會,否者絕不會丟掉遼東。好些女真貴族對黃臺吉非常不滿,認為是他斷送了無數建州人的性命。
然而黃臺吉征服了科爾沁部后,手握數萬蒙古騎兵,又讓這些女真貴族不敢亂動。否則恐怕已經被掀下臺了。然而建奴內亂的趨勢隱約已經顯現出來,說不定什么時候便會爆發。
按照盧象升奏疏中的提議,也許不需要耗費大軍征討,只需派出一些細作離間蒙古人和建奴的關系,或者離間建奴高層,也許就能讓建奴內亂。而眼下大明收復遼東,實力正如日中天,再加上急需大明的各種貨物,草原上幾乎蒙古部落會選擇再跟從建奴。便是朝鮮,也早已和建奴劃清了界限,重新宣誓向大明爸爸效忠。
可以說,建奴現在外憂內患,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這便是建奴的現狀。
所以,現在守遼東根本就不需要太多兵力。整個遼東有正規禁衛軍七萬余人,完全可以抽調出五萬來。剩下的兩萬多人,再加上遼東百姓中至少能征調七八萬壯丁,守住遼東應該沒有問題。
“遼東兵,山東兵,趙率教的漕兵,再加上孫傳庭的部下,湊夠十萬大軍應該沒有問題,再加上南京的禁衛新軍,進攻江西湖廣的兵力足夠了。”洪承疇最后道。曹變蛟的山東兵中大半都是禁衛軍,趙率教的漕兵是從京師禁衛軍中調遣過去的,看守漕運的同時,更重要的任務是為運河沿岸開設的稅務分司以及稅關保駕護航,這些軍隊的戰斗力都不弱。
然而袁可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二十萬軍隊,再加上配合軍隊作戰的民夫,至少要動員五十萬人參戰,這對后勤絕對是非常大的挑戰。
“陛下,如此大規模的戰斗,需要的錢糧太多,以南京現有的錢糧,恐怕遠遠不夠。”袁可立語氣沉重道。
“朕之所以決定在夏收后出兵,就是考慮到了錢糧問題。今年江南各地還算風調雨順,夏糧收成不差,朕會下旨,整個南直隸的田賦都只收糧食,原本的漕糧暫且扣下來充作軍用。江東四府,應天府,再加上揚州鳳陽等府的稅糧,足有兩三百萬石,足夠大軍半年所用。”朱由檢道。
“若是扣留漕糧,北京和九邊怎么辦?”袁可立搖頭道。
每年四百萬石的漕糧,主要用來供給北京和九邊的軍隊,若是沒了這批糧食,恐怕北方的日子不好過。若是再因此出了亂子,會更加麻煩。
“等打下江西和湖廣,便可以調集江西湖廣的糧食,充作漕糧運往北方。同時以朝廷的名義,在民間采購糧食,或號召天下糧商往北方運糧,或能彌補漕糧所缺。”朱由檢解釋道。
“也只能這樣了,臣下去后好好合計一下,如何保證大軍所需物質不缺。”袁可立最后道。
軍隊和錢糧的事情就這樣確定下來,接下來開始商量如何打這一仗,采用什么樣的方略。在這方面,朱由檢便不擅長了,軍略他向來是一知半解,在上一世的時候,還認識不到這一點,遇到戰事喜歡指手畫腳遙控指揮,于是吃了很多敗仗。洪承疇之所以有松山之敗斷送了大明最后的精銳,孫傳庭之所以兵敗李自成斷送了秦軍,使得農民軍再不可制,都和朱由檢的遙控指揮脫不了干系。所以朱由檢經常反思上一世自己做過的錯事,也在魂游時看到后人對自己的評價,這一世有意識的開始彌補自己的性格缺陷。所以對打仗,他已經能夠聽進別人的意見。
而洪承疇和袁可立,都精通軍略,在打仗方面都能甩朱由檢十萬八千里,所以主要是這二人討論軍略,朱由檢大部分時間只是在一旁聽而已。
按照洪承疇和袁可立商量的結果,此戰應該兵分三路。曹變蛟的山東兵和趙率教的漕兵前往南陽府和孫傳庭合兵,共五萬兵馬,出南陽沿漢水南下,進攻武昌,負責攻略湖廣。
五萬遼兵則徑直前往南京,和南京的十萬軍隊合兵,作為此戰的主力,沿著長江水路兵進,經九江攻入江西。
第三路則由福建總兵李彥直率領,從福建攻入江西,抄江西反賊的后路。
“三路大軍齊下,叛軍定然顧此失彼,特別是湖廣的叛軍軍隊,老家被攻,不會有精力幫叛軍守江西。而沒了湖廣叛軍的支援,江西福逆如何擋得我軍進攻?估計用不了半年,便能打下南昌城。”洪承疇慨然道。
“好,此次朕御駕親征,親自率領大軍進攻江西!”朱由檢一拍大腿,興奮的叫道。
洪承疇和袁可立面面相覷,最后還是由袁可立勸道:“陛下萬乘之尊,沒必要親冒矢石領兵,只需要派遣一位重臣督師即可。以臣看,就由洪大人督師便可。”
“臣愿意效勞,陛下安心在南京便是,臣定然能犁庭掃穴,把叛軍一舉殲滅!”洪承疇也連忙保證道。
不管是袁可立還是洪承疇,都不希望朱由檢御駕親征,擔心會有危險只是一方面,更擔心朱由檢會胡亂指揮以至于兵敗。叛軍兵力不少,實力也不差,又有堅城可守,一旦朱由檢胡亂指揮,說不定會出亂子。
朱由檢看了這二人一眼,知道他們擔心的什么,也不以為意。
“身處二十萬大軍之中,朕又會有什么危險。朕知道打仗不行,洪愛卿在旁輔佐朕便是,袁愛卿為軍需官,負責一應糧餉物質供應,洪愛卿為督師,負責實際軍務,朕只負責鼓舞士氣。”朱由檢笑道。
袁可立和洪承疇相視了一眼,都微微點頭。確實,若是皇帝親自領兵御駕親征的話,軍中士氣必然高漲。將士們必然會奮勇殺敵,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功勞皇帝能看得見。故御駕親征對士氣的提升還是非常明顯的。但是有一個前提,朱由檢要說話算話,真的不胡亂插手軍務。
“陛下,江東江南初定,地方事務繁雜,很多事情需要陛下做主,以臣看來還是陛下還是留在南京為大軍鎮守后路為好。”洪承疇做著最后的努力勸道。
“愛卿不要勸了,朕意已決!”朱由檢揮了揮手道。之所以御駕親征,不是對洪承疇的能力不放心,而是要盡可能的靠近軍隊,靠近軍中將領。
二十萬余大軍,都是禁衛軍精銳,幾乎是朱由檢由檢擁有的所有精銳兵力,有多么重要可想而知。
朱由檢要保證這支軍隊絕對握在自己手中,絕對忠于自己。
御駕親征,即便不指揮作戰,但也能經常接見各級將領,進而獲得軍心得以完全掌控軍隊。現在的朱由檢早已充分認識到,軍隊才是一切的根本。只要有兵有糧,就什么都不用畏懼。
御駕親征,可以近距離觀察將領們,從而知道哪些能獨當一面,哪些是可用的人才。即便平定江西、湖廣,將來還會有無數仗要打。對用什么人為將,朱由檢要做到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