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沐長卿
廚房里，林小賢翻出一小包海米，洗凈咸味，然后把泡了一夜的大米瀝干，放了些許花生油。
攪拌均勻后，滾水慢煲，分時段下入海米，玉米丁，薄薄的龍利魚片。
出鍋前，抖一些白胡椒粉什么的調味，端上桌，香氣徐徐飄升起，很快逸滿了整個客廳。
“小書吃飯。”
林小賢喊妹妹，不相干者卻抖著一對下流的乃子跑過來：
“來啦來啦”
“請你圓潤地離開，林家有家訓，不穿內衣的人不準上飯桌！”
沐長卿伸手捏住林小賢的臉：
“小姨我也算是林家人，怎么不知道有家訓？明明去年都沒有的！”
因為你比去年更大了啊！
林小賢忍住沒說這句話，也由得她捏。
他深知打一棒子給個糖的道理，適當地讓步，好給沐長卿留一些當家長的體驗，以防狗急跳墻。
“哥，今天吃什么呀”
林小書也聞著味出來，林小賢戳戳她的臉：
“昨晚我睡得早，你們幾點回來的？”
“呃...不記得了，十二點吧？”
“那么晚？”
林小賢瞪了一眼沐長卿。
但好像瞪歪了。
可惡，那兩坨遮天蔽日的，實在太干擾視線！
“你手機也不帶，昨天太讓我擔心了。”
“小姨老催我，我就忘了...”
十二點也不是很晚啊，哥哥的保護欲太強了吧，林小書又喜又羞地想著。
“吃飯吧。”
“嗯。”
小姨也穿好了內衣，跟著上了飯桌。
“香菜魚片粥，趁熱。”
沐長卿聞著粥的香味，心里是震撼的。
這孩子，一年不見，竟然有這手藝了？
早上她還奇怪呢，家里平時不都是林小書做飯嗎？林小賢就是個洗碗工才對啊。
林小賢先給妹妹盛了一碗：
“試著加了點海米，嘗嘗大海的味道。”
沐長卿長期生活在大海邊，對大海的味道倒不是不怎么感冒。
試了一勺，發現口味是偏鮮甜的，咸味倒是很淡。
軟糯的米粥，嫩滑的魚片，清甜的玉米，還有增香的香菜。
甜甜的滋味，加上如此豐富的口感，沐 長卿立刻就愛上了這鍋粥。
“小姨你慢點喝，還多呢。”
林小書搖頭晃腦地開心著，看來又多了一個人見識到哥哥的厲害了。
對于沐長卿的狼吞虎咽，林小賢倒是在意料之中：
“小姨你別光吃，評價一下唄。”
自歸家后，沐長卿也終于是第一次聽到外甥喊她一句小姨了，滿意地豎起大拇指，同時評價道：
“四個字：香甜可口！”
“甜嗎？我怎么覺得是咸的...”
林小書奇怪地嘟囔著，也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早餐時間，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沐長卿跟林小賢跟說相聲似的，一個逗，一個捧，時不時就引得林小書咯咯直笑。
或許這樣的氣氛在普通家庭中很常見，但在林家，是每年才會有一次的一段珍貴時光。
“呼，我吃飽了”
“我懷疑你是吃多了...”
林小賢瞧著小姨一副不想動彈的樣子，考慮要不要給她來點兒健胃消食片：
“我說小姨，你還生活規律呢，這屬于暴飲暴食吧？你在夏威夷也這樣？”
“家鄉的味道，容我放縱一次吧”
“是兩次，昨晚的烤蹄夜宵也算。”
林小賢提醒道，然后一邊洗碗，一邊開始絮叨家里的瑣事。
比如家電換新。
兄妹倆的學習成績。
各項開支。
最后提到最重要的一項：
“小姨，今后就不用給我們生活費了。”
“嚯？”
沐長卿從椅子上站起來，靠在廚房門口：
“就憑你當自由撰稿人的報酬？”
“對，就憑這個！”
林小賢如今憑借已經積累了相當的財富。
雖然客觀上不算多，可對一名高中生而言，已經可以說是天文數字了。
嗯，不得不說爽文讀者的錢真好賺。
幸好當初沒有劍走偏鋒寫什么日常文之類的，編輯不愛搭理，讀者還高冷，肯定撲街！
而之后呢，林小賢也有充分的信心，寫新書也好，還是做其他也好，總之肯定可以把自己和妹妹成功供到大學畢業。
“除此之外，我準備將來再給小書買套四室兩廳的大平層。”
“而你呢，永久回國是最好的，除非你已經 適應了那邊的魔幻生活。”
“不過我可不和你住啊。”
“你不是重視健康，喜歡瑜伽什么的嗎？到時候給你買個小別墅，帶個后花園，天天隨你蹦跶...”
“到時候再給你找個營養師，健身教練。”
“但是教練得是女的，你這身材，男教練我絕對不放心！”
“等你調理的跟十八歲似的，再去找個高質量的男朋友，好好談個美好的戀愛，再也不用為了我們風吹日曬了。”
“還有啊...”
驀的，林小賢的話戛然而止。
腰間有一雙柔軟的手搭著，十根手指頭扣攏，然后手臂就也跟著一點點地環住了他的腰腹。
溫熱的身子暖暖地貼在后背，林小賢感受到的是溫馨，是溫暖，是一種家人的珍愛。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面色輕輕地柔和下來。
從桃李到而立，單身至今，獨自在海外打拼十幾年，沐長卿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難以想象的困難。
當年姐姐和姐夫如果只留下一個孩子，沒有讀過大學的沐長卿，也許并不會趁著那股出國熱遠走他鄉，只為拼取更多。
可當看著年僅幾歲的林小賢和林小書，在自己面前一聲聲喚著“小姨”，作為他們唯一在世的親人，沐長卿選擇了最艱難的那條路。
事實上，無親無故的情況下，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在正值桃李芳華的那個年紀，曾經有很多媒婆都主動找過沐長卿，給她介紹過很多所謂有錢有才有擔當的青年才俊。
但當時的沐長卿，條件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男方必須跟她一起撫養兩個孩子。
可以想象，在當年，這兩個小拖油瓶不知勸退了多少人。
如今十幾年過去，那個滿院子瞎跑的小不點兒，已經可以自己掙錢養自己，養妹妹，甚至要養小姨了。
手指輕輕按著林小賢的腹肌，沐長卿閉上眼，低聲呢喃：
“小賢，你長大了...”
比他矮了半個頭的腦袋輕輕側靠在林小賢后頸的位置，他心里有微微的疼，也有微微的暖，過去的很多畫面在腦海里沉浮起來。
擦了擦水漬，林小賢寬厚的手掌慢慢包裹住沐長卿那雙纖弱的，微微泛涼的雙手：
“嗯，真的辛苦你了。”
輕輕的顫栗就從背后傳來，沐長卿忍下的那一點點哭腔終究是不爭氣地流露出來：
“...終于...長大了...”
“嗯，謝謝。”
“...終于...把你們養大了...”
“嗯，謝謝你。”
林小賢轉身輕輕拍著沐長卿的背，這個許多年未哭過的女子，這個久居他鄉卻從來報喜不報憂的女子，這個在家人面前永遠示以歡樂形象的女子，終于在這一刻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