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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使不得,這聲姐夫使不得

  當著眾神的面,吳妄拖著‘重傷’之軀,將那三十六顆寶珠收了回來,鄭重地放入袖中。

  剛才他布置的大陣,這些神靈大概沒看太明白。

  但他們應該感受到了,這三十六顆寶珠就是那玄妙大陣的要害,為大陣之基,自是非同尋常的寶物。

  有一說一,確實,這套寶珠在吳妄這里也是獨一份。

  畢竟剩下的布陣法寶是那套昆侖之墟舊神給的小旗,單個陣旗就比這一套法寶要珍貴百倍。

  少主家里雖沒有余糧,但多的是山珍海味。

  少司命在旁亦步亦趨的跟著,似乎生怕吳妄沒力氣飛行,自空中直接栽下去。

  吳妄終究臉皮沒有厚到再昏迷一次。

  此刻,他面色蒼白、氣息稍亂,抬眼看過各處,留下了淡淡微笑,與少司命一同化作流光,歸于逢春神殿。

  只留下了各處先天神的驚嘆。

  神靈們談論著那座大陣,討論著無妄子的真實實力。

  以神力強弱判定實力強弱的規矩,在這人域來的星辰大道修行者面前,已不復存在。

  “流光神怎么…”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流光神啊。”

  “陣法恰好克制罷了,哼哼。”

  天宮神庭之中又熱鬧了一陣,但很快就寧靜了下來。

  大司命于天政殿現身,坐在木椅中思索了許久,有些無力地閉上雙眼。

  但在袖中,他拳頭攥的發白,嘴邊的那個‘金’字,似乎隨時有可能蹦出來。

  大戰結束半個時辰后,逢春神殿中。

  吳妄盤坐在軟塌上,面容已恢復如常。

  他面前的那團灰氣緩緩退卻,一旁少司命手指輕點,一根樹藤鉆入混沌氣息中,將流光神的身影包裹。

  待灰氣化作精純的靈氣,被吳妄張口吸入腹中,流光神也躺倒在地,被那根樹藤五花大綁。

  小茗被女丑抱去了一旁屋舍,兩雙大眼透過門縫注視著此處。

  “妞姨,那是壞人嗎?”

  “噓,那肯定是壞人啊,”女丑愛不釋手地揉搓著小茗柔順的長發,“正義必勝。”

  小茗攥著小拳頭,奶聲奶氣地喊:

  “正義必勝!”

  少司命點出一指,厚厚的神力結界將那屋舍包裹住,隔絕了內外的聯系。

  那小家伙頓時不滿地扁起嘴,女丑趕緊抱著她去床邊哄著。

  少司命輕輕嘆了口氣,只覺得當前狀況有些頭疼,素手隔空拉扯,流光神已被拉著起身。

  流光目中滿是空洞,似乎還無法接受他已經敗了的事實。

  “僥幸。”

  吳妄主動開口,接過了主導權,“我的陣法似乎剛好克制你的大道。”

  流光的眼中恢復了少許神采,他微微昂首,淡然道:“敗了就是敗了,吾本領不如你,任你處置就是了。”

  “坐吧。”

  吳妄勾了勾手指,一只木椅自后方飄來,椅子邊緣撞在流光的腘窩中。

  對方身形不穩,徑直坐了下來。

  少司命嘆道:“流光,你這般行事令吾十分尷尬。”

  流光低下頭,表情竟是那般凄然。

  少司命道:“吾與誰結交、交好,吾可自行做主,這終究只是吾自身之事。”

  吳妄在旁笑道:“聽你用吾的自稱,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當下,少司命的嗓音還是那般溫柔,對吳妄輕輕眨眼,方才繼續道:

  “流光,你自天宮初立就開始沉睡,許多事你并不知曉。

  而今生靈已是天地間的主角,南面興起了人域,人域是以人族為主的修行之地,沒有神靈,但他們已經能跟天宮抗衡。

  我此前想對你解釋這些,告訴你…他并非尋常生靈,與他為友我也十分愉悅。

  你不應該牽扯到我和他之間。”

  流光抬頭看向吳妄,眉頭緊皺,眼底卻始終帶著散不去的敵意。

  他罵道:“少司命姐姐,你真的如同那位大人所說,被他蠱惑了!”

  吳妄挑了挑眉。

  那位大人?

  不是大司命喚醒了流光?

  流光喊少司命為姐姐,按理說也該喊大司命為兄長才對,‘那位大人’卻顯得有些疏遠。

  吳妄突然道:“喚醒你的,是金神?”

  流光一怔,仔細回憶了下,發覺自己剛才并未說漏嘴,怎么…

  “啊,看你反應,應該是這位五行源神了。”

  吳妄笑了笑,目中有少許神光閃爍。

  少司命突然起身,但她還沒來得及催動神通,就被吳妄攔了下來。

  “干啥去。”

  少司命那雙妙目滿是惱意,胸口在微微起伏,低聲道:“我去找她算賬!”

  “這件事能否交給我來處置?”

  吳妄嗓音頗為溫和,解釋道:

  “我與金神有一戰之約,自那時我會替你一并清算。

  你看,若你直接去找金神,與她爆發沖突,你斗法時定然不是那金神的對手。

  到時我自是要幫你,而金神必然想借機除掉我;如此我就少了許多準備的機會,會降低許多勝算。”

  “她怎能這般過分!”

  “好了好了,”吳妄笑道,“你且消消氣,今日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你若是心情煩悶,那可就糟了。”

  “大禮?”

  少司命輕輕眨眼:“北野來的嗎?”

  吳妄重重點頭:“嗯!”

  “那我今日暫且放這金神一馬。”

  少司命輕哼了聲,嘴邊已是露出少許微笑,輕飄飄地坐回了軟塌邊緣。

  她又看了眼流光,嘆道:

  “你怎得還會聽金神的話,她才是在蠱惑你,我還以為是兄長故意喊醒了你,讓你來針對…針對他。

  此前正因此事生氣呢。”

  流光眉頭越皺越深,似是在思索,但目中依舊滿是迷茫。

  吳妄笑道:“不如這般,你帶流光神去你的神界中走走,讓他看一看現如今生靈的模樣,我調息一二,馬上下來找你們。”

  “也好,”少司命道,“我剛答應了要帶小茗出去,剛好帶他一同去逛逛。”

  吳妄嘀咕道:“帶小茗一起?那你給流光神多加一層…兩層禁錮。”

  少司命不由掩口輕笑,柔聲說著“知道啦”,又抬手放出兩根樹藤,把流光神直接捆成了粽子。

  其實禁錮神魂的神術還是原本那道。

  當下殿內又是一陣熱鬧,小茗撒了會歡兒,就被女丑抱著跟在少司命身后,一同押著那流光神朝帝下之都而去。

  吳妄目送他們離開,虛弱地咳嗽了幾聲,關閉神殿,回了軟塌上,抬手握住了懷中的項鏈。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托母親去找下云中君。

  不多時,蒼雪給了吳妄回信,吳妄此前的猜測,卻是中了大半。

  流光神是遠古光明之神的子嗣。

  光明之神是第三神代神王的子嗣,后敗給燭龍,被燭龍一口吞了。

  光明神是跟燭龍單打獨斗?

  這里面似乎宣告著第三神代的落幕,以及第四神代·燭龍時代的興起。

  吳妄想到了虞淵的古戰場,此前神農老前輩在那里幫小味精殘魂轉世,并帶回了一些幽冥之門的殘片。

  幽冥王也是第三神代的強者,或許那里就是當年燭龍成就至高神的大戰之地。

  簡單來說,流光神是跟燭龍有仇的。

  第三神代的殘存神靈,比如流光神,比如自己的云中君老哥,在第四神代末期、帝夋與燭龍的大戰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發揮了多少力量?

  按理說,他們應該也是反抗燭龍的陣營…

  吳妄所想的,就是自家老哥可能與流光神有私交,這才托母親去問問。

  而母親帶來的回復,恰好證明了這些。

  蒼雪道:“云夢神言說,這流光神算是他故人之后,雖是先天神,卻是光明之神分化出的一條大道所誕,潛力應當不錯。

  但如何處置此神,全憑你自行斟酌,他只是輔佐過第三神王,并不是要為這一家賣命。”

  吳妄細細體會,發覺這老哥應當是對第三神代的遺孤有些感情在。

  只是如今云中君已入天道序列,考慮的多了些。

  那句‘潛力應當不錯’,也在不經意間暗示著什么。

  這塊磚,值得挖。

  “勞煩母親了,”吳妄笑著說了句,“我知道如何處置了。”

  “知道就好,”蒼雪舒服地嘆了口氣,“接下來這幾日,若無緊要之事莫要呼喚為娘。你爹好不容易來一趟。”

  那項鏈瞬間沒了波動。

  吳妄啞然失笑,雖不至于覺得‘父母是真愛、咱只是順帶’,但他終究還是為這輩子爹娘的深厚感情,感覺有那么一點點的羨慕。

  父親大人,北野真正的人生贏家。

  不對,好像還不只是這么簡單,按照他們北野的風俗,老爹好像還是被敲暈的那個…

  “啊這!”

  吳妄一拍腦殼,開始反思自身為什么沒有繼承父親熊悍那該死的魅力。

  兩個時辰后。

  少司命的神界內,一處巨木樹杈交織成的長長走廊中。

  吳妄負手漫步,流光皺眉跟在他身后。

  此刻,流光身周已經沒了樹藤,但神魂處還有少司命施加的禁制。——不然吳妄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走在他身前。

  “古神。”

  吳妄笑道:“流光兄,你活了多久了?”

  “哼!”

  流光扭頭看向了這樹杈走廊外的繁華市集,目中泛著少許茫然之色。

  “我今年尚不足百歲,”吳妄輕飄飄地說著,“在這天地間,我不過存在了百年。”

  流光一怔,皺眉看向吳妄。

  吳妄心底暗笑,繼續道:

  “而且這百年前面十幾年,我自咿呀學語、蹣跚學步,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最初我與下面那些孩童沒什么不同,但現在,我剛在與你的斗法中憑借陣法之道,僥幸獲勝。

  這就是修行。”

  “修行?”

  流光目中略帶費解,發覺自己開口后,眼中又有些懊悔之色。

  “不錯,修行,”吳妄笑道,“與我談談又怎么了?你難道不好奇,為何這天地間生靈如此繁多,生靈中的強者也數之不盡,你少司命姐姐獨與我關系親近?”

  流光抿嘴不語,那表情竟有一瞬是那般楚楚可憐。

  吳妄嘴角輕輕抽搐,卻把控著與他相談的節奏,不給流光神太多思考的余地,繼續拋出更多訊息。

  他伸出左手,傳聲:“感受下,我體內也有神魂禁制,這點咱們扯平了,我其實是被帝夋抓來的。”

  言罷,吳妄輕輕一嘆,目中滿是黯然。

  “帝夋…天帝為何抓你?”

  流光皺眉問著。

  吳妄心底暗道一聲果然如此,這流光心底肯定有著對天帝的怨言。

  這種事,他在老家的歷史書上看過很多次了,什么杯酒釋兵權、劉邦殺韓信、朱元璋殺藍玉,當權者奪權之后很大概率會對權力重新分配。

  第三神代的殘余勢力,為何現在在天宮中毫無音信?

  被清了唄。

  流光為何能活下來?

  這就大有深意了,有可能是他的‘哥哥’、‘姐姐’保下了他,也有可能是他足夠笨,天帝留下他彰顯自己仁義,或者兩者的因素都有。

  陽光底下沒有新鮮事。

  大荒也沒有。

  吳妄嘆了口氣,開口說著:“因為我得罪天帝了唄。”

  但與此同時,他的一縷神念鉆入了流光耳中:“因為,我是天帝的敵人。”

  流光目光一動。

  吳妄也是留了心眼,自不可能對流光說一些很有煽動性的話語,必須作出流光有可能是帝夋試探自己一枚棋子的準備。

  “來,”吳妄笑著招呼了流光一聲,“在講我跟你少司命姐姐的事之前,我先給你講講這漫長歲月,天宮和人域的爭執。”

  流光雖有些皺眉,但還是頷首答應。

  溫潤的嗓音自吳妄處傳來,人域與天宮的戰爭史,在他口中變得格外激烈,且無比扣人心弦。

  從燧人擊殺遠古火神開始,到神農延壽。

  仿佛一切都是吳妄親眼所見,聽的流光不斷皺眉,整個神都有些緩不過勁。

  還沒等流光回過神,吳妄又順勢講起了自己在人域的過往,厚著臉皮將自己一路走來的幾件大事,連貫的講了出來,引出了他與少司命的幾次交手。

  吳妄說的自信,流光聽的入神。

  不知不覺,已是日暮西斜,星斗漫天。

  他們兩個獨處已是過了七八個時辰。

  少司命抽空看了眼,發現吳妄正搭著流光的肩頭,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著什么…

  “嗯?”

  少司命額頭冒出幾個問號,對這般情形有點緩不過神。

  但吳妄在那邊布置了結界,她也不好強行探聽。

  走廊上,吳妄停下講述,輕輕嘆了口氣。

  流光注視著吳妄,目中竟流露出了幾分…尊敬。

  “以凡人之軀,對抗天宮這般龐大的勢力;以生靈之柔弱,硬抗先天神之強勢。

  當真!

  當真令吾肅然起敬!”

  “哎,”吳妄擺擺手,笑道,“我只不過是站在大樹底下好乘涼,踩在巨人肩膀上看得遠,一切都是人域先賢的奮斗,才有了今日人域與天宮對峙的局面。

  上面這個天宮之中,那些先天神半數恨我,半數怕我,也唯有你姐姐會照拂我。

  我如何能不領這般恩情?”

  “您…”

  流光不自覺用上了敬語,皺眉道:“您與少司命姐姐,當真是互相…互相中意?”

  吳妄笑道:“這個你要去問你姐姐了。”

  “好,我這就去問她。”

  流光微微拱手,低聲道:

  “不管如何,此前多有冒犯,你是個強者,我不該輕視你的本領。

  雖然我不能現在就喊你一聲姐夫,但如果你所說都是屬實…你這個姐夫我認定了!”

  “哎,使不得使不得。”

  “你之前騙了我?”

  “去問沒事,隨便問,但姐夫什么的…為時尚早。”

  吳妄清清嗓子,正色道:

  “你姐姐臉皮薄,說這個容易讓她誤會。

  你就用我跟你說的這些去問她,若有任何不實之處,我自己去找她請罪。

  流光神,這天地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般,你若是能外出走動,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只聽我說這些,你沒有太深的體會。”

  流光悵然若失,眼眶莫名有些泛紅。

  出神許久,這神對吳妄靦腆一笑,那一笑說不出是陰柔還是陽剛,宛若海棠花開般,帶著莫名的魅力。

  隨之,他快步出了結界,搜尋著少司命的身影。

  吳妄伸了個懶腰,細細思索著自己這七八個時辰說的話語,發覺沒什么漏洞或者能讓帝夋生疑的地方,這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走了還沒幾步,星空有些異樣,仿佛有車架轟隆隆而來。

  突然,一束星光自深空滑落,打在了帝下之都吳妄的神像上。

  正困倦的吳妄精神一振。

  零嘴、不是,星神護衛團,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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