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刻意刁難我們…”
目送著葦名眾的離去,之前的家臣咬牙切齒,忍不住開口。
“少廢話了,你差點害了我們。”
家臣冷著臉,再也無法忍受同伴的愚蠢了,毫不客氣的怒罵道:“不要再說那些廢話了,否則我決不輕饒你!”
那名家臣沉默下去,也不敢多言了。
其余的家臣與門客面面相覷,“怎么辦,真的要排到最后去么,明明馬上就快要輪到我們了…”
看了一下前面的氏族隊伍,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夠輪到他們入城了,真要是前功盡棄的話,怕不是要等到傍晚時分了。
而以他們少主的身體虛弱狀況…
恐怕是很難撐得下去的。
“那有什么辦法,誰讓我們氏族中出現了如此愚蠢的家臣。”
領頭的家臣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眼神陰郁道:“若是少主因此錯失了治療的良機,出現了問題,我等也無顏再面對族長了,盡早切腹自盡吧!”
“抱歉,都是因為我…”
家臣臉色難看,愧疚難當。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家臣冷哼一聲,傾聽著轎子里不時傳出的咳嗽聲,撕心裂肺,又嘆息一聲,揉了揉眉心,疲倦道:“走吧。”
拖著疲憊身軀,沉默不語,一行人也在周遭氏族們驚詫的注視下,抗起轎子沿途走到了隊伍的最后方。
日落西山,已是臨近黃昏。
平民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與安置,氏族的隊伍也變得零零散散。
秩序的維護勉強算得上是穩定順利。
之前被驅逐到最后的氏族人馬,也終于等到了入城的機會。
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來到了跟前,看著負責登記的葦名眾,以及一名負責監察病狀的醫師,家臣露出了勉強笑容,“武士大人,我們是上松氏族的家臣,此次前來是為了求助主城的大人們,能夠救治我們的少主大人…”
“嗯,去那邊進行例行檢查吧,只要符合標準,你們就可以入城。”
葦名眾面色平靜,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示意對方將轎子里的人抬出來進行檢查,其余人則是在這里登記。
“謝謝大人。”
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入城,領頭的家臣也露出了解脫的笑容,立即回頭喚來了隨行的家臣門客,進行登記。
之前那名還不太服氣且生有二心的家臣,遭受了接二連三的社會毒打,也再不復高貴氏族的傲氣了,失魂落魄的走了過來,沉默著做好了登記。
簽字畫押,并且上繳了隨身佩刀,心里頭也長舒了一口氣。
“終于可以完成使命了。”
領頭家臣露出淡淡的笑容。
其余人也受到了影響,面帶微笑,“真是多虧了岡本大人,否則我們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挫折跟磨難。”
岡本八雄搖了搖頭,“職責所在。”
“上松氏族中能夠有岡本大人在輔佐少主,遲早會成為大氏族的。”
其他人笑了笑,更有人已經開始思考下一步該做什么了,“就是不知道主城的伙食合不合口味,歌姬又如何。”
“少來了,在這個緊要關頭,主城又怎么會有閑心讓酒館開門,這又不是在封地里。”
“啊,那看來只能夠委屈一下了。”
家臣跟門客說說笑笑。
岡本八雄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但是緊隨而來的一則噩耗,則是徹底將他們打入了深淵。
看著面無表情走來的醫師,以及抹著淚的隨從女仆,岡本八雄下意識有種不祥預感,立即跨步走了過去,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詢問,就聽醫師宣告了通知。
“你們的少主已經不僅僅是感染了風寒那么簡單了,他之前應該也是不慎食用過那種攜帶病菌源的違禁血肉,或者是與感染者有過親密接觸的,這才導致身體情況發生了畸變,進一步加深了癥狀。”
在氏族家臣跟門客驚愕的神色中,醫師冷漠的說道:“很不幸,他已經是重度感染者了,不能入城,你們可以在距離主城不遠的重患者區域進行駐扎,但也要小心那些患上異化癥的怪物對你們進行感染。”
沒有人聽得到他后來講的那些話,因為家臣門客都驚呆了。
“什么!?”
“怎么會這樣!?”
“開什么玩笑!明明我們今天一早出發前,檢查醫師還說少主很健康,除了感染了風寒以外沒有太大的問題…”
“喂!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的檢查啊!再去給我好好的認真看一遍啊!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就是啊,我們已經趕了半天的路,還因為犯了錯誤,在這里多等了半天,你一句話就想要把我們打發走么!?”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聽到了主城醫師宣布的決斷后,隨行的家臣與門客紛紛炸開了鍋,在心頭早已積壓已久的憤怒,屈辱,不甘,在此時一股腦的宣泄了出來。
岡本八雄也呆滯在了原地。
然而任由家臣門客再如何憤怒,醫師都是那么的淡定,直至被吵得煩了,這才不耐煩的回了一句,“這是道玄大人定下的規矩,如果想要抗議的話,就去找他吧,可別怪我沒告訴過你們,這件事,一心大人也是同意了的。”
此話一出,家臣門客也沉默了下去,不再吵吵鬧鬧的了。
因為葦名眾的守備軍察覺到這里的吵鬧后,已經是舉著火把趕了過來。
如果他們再不識趣離開,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的…
一行人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臺階,有人回頭看了一下主城的燈火通明,冰冷的傍晚寒風一吹,忍不住紅了眼,“怎么辦,岡本大人,少主他,是不是沒救了…”
“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岡本八雄心中也很迷茫,但是卻還是咬緊牙關,“去重患區吧,那里也是葦名眾專門為患者設下的隔離區,只要小心一點,我們應該是不會被感染的…”
“或許吧…”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畢竟我們不可能丟下少主不管。”
一行人心灰意冷,其實已經絕望了。
因為他們也不是沒聽說過重患者的隔離區,能去到那里的,都是被宣布了病入膏肓的家伙,最輕的都是失心病,還有不少得了異化癥的怪物。
一想到未來的幾個晚上,都要跟那些怪物居住在一起,聽著它們撕心裂肺的哀嚎,指甲撕破皮肉的聲音,以及鎖鏈扯動牢籠的噪音,他們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毛骨悚然。
再一想到他們的少主很有可能也會變成怪物,就更加的絕望了!
一行人遠離了主城的喧囂,行走在通往重患區的道路上,葦名眾為了能夠讓更多的人明確路線,不會迷路,也專程在附近設立了照明用的火盆以及看守人員,在黑夜里的坎坷土路倒是也不算多么昏暗。
火盆的作用也不僅僅只是照明,更需要的是用來驅散野獸,亦或者是防寒。
因為疾病傳播的緣故,就連深山里的野獸也變得不太好惹了。
走走停停,他們一路上不知道跟多少火盆擦肩而過,扛著轎子的肩膀都有些酸麻了,更有又渴又累的家臣門客,感覺眼前一陣發黑,腳一滑,一個不慎差點摔倒在地。
身穿傳出了驚呼聲,以及一陣鐵器碰撞的聲音,負責帶隊的岡本八雄回頭一看,看著傾斜的轎子,以及四仰八叉的幾人,心中一驚,連忙走過去進行查看。
“怎么了!為什么這么不小心?若是傷了少主又該如何是好?”
他忍不住去責怪了幾人一句,也沒看到那些人逐漸不耐的臉色。
湊近了轎子,看了一下里面已經酣睡過去的少主,隱約能夠看到模糊的輪廓,聽著傳出的呼吸聲,也讓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回頭看著坐在地上累癱了的幾人,揉肩捶背,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岡本八雄想要去深究的心思也立馬就沒了。
深吸一口氣,看了一下四周環境,一片荒野,沒有半個人影,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根本不適合駐扎歇息。
他們之前所通行的后方道路,只是隱約能夠看到微弱火苗,前方也有猶如星星之火般進行照亮的明燈,他們現在正是處于中間的危險地帶。
“大家,還是盡快趕路吧,天已經快要完全黑下去了,葦名山區居多,夜晚也有野獸橫行,走在荒郊野外,是非常危險的,我們也必須要趕在深夜之前抵達重患區,這樣說不定還可以吃上一頓熱飯,有可以住的地方,還可以烤火取暖。”
一番激勵的話說了下去,本想喚起眾人的心氣,不過很可惜的就是,家臣門客都已經快要累垮了,也根本就聽不進去。
岡本八雄的話也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士氣低迷的家臣門客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就連手指頭都不想去多動一下。
岡本八雄嘆息一聲,只能通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方式,去勸說他們。
“我知道大家已經很累了,我也同樣是又累又餓,從早到晚只吃了一頓飯,水也沒有喝多少,只要是個人,都會感覺累的,但是那又如何呢?坐在這里,難不成天上就會掉餡餅么?坐在這里,大家就不餓了么?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岡本八雄一臉的沉重,看著有所回應的眾人,又繼續趁熱打鐵,“現在這個地方并不安全,就算是為了主公著想,我們也必須要換個安全的地點,想要休息的話,我們就去前面那個火盆區休息一下吧。”
“在來時的路上,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每隔十個火盆就會有一個驛站,那里有留守的葦名眾,估計是負責維護野外秩序的人,他們那里說不定會有吃剩下的熱湯和食物,真要是難以忍受的話,我們可以掏錢去買!”
望梅止渴的方法還是有效的,岡本八雄的話終于讓眾人的神態有所變化了,在催促與激勵之下,哩哩啦啦的起身,重新抗起了轎子。
“抱歉了,岡本大人,大家實在是太累了…”
有一名上了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的老人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苦澀一笑,“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吃閉門羹,大半夜的無家可歸,還要經歷這些。”
岡本八雄沉默不語,只是回了一句,“身為家臣,必須要事事都為主公考慮,排除萬難,在所不辭。”
“真是受教了。”
老人神色肅穆的看著他。
幾名家臣門客扛著轎子,深吸一口氣,憋紅了臉,喊著一二三,將其抬了起來,步伐沉重且緩慢的向前走去。
一行人又準備啟程上路了,但是走著走著,抗轎子的人卻愈發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肩膀上的扁擔,變得愈發沉重,就好像是扛了千斤巨石一樣,逐漸壓彎了他們的脊梁,也壓曲了他們的膝蓋。
吭吭唧唧的,青筋暴起,腳底下的鞋子都快在地面上磨禿嚕皮了,灰塵激蕩,卻始終難以前行一步。
“怎么會…變得這么沉…”
抗轎子的家臣都有點迷茫了。
岡本八雄也察覺到異常,回頭看著那些憋紅了臉,咬著牙,在原地艱難踏步的家臣門客,也愣了一下,“你們又在做什么!?”
僅僅只是抬個轎子而已,四五個人,總不能連百十斤重的人都抬不走吧?
之前你們可是健步如飛,輕輕松松的,就算是現在體力消耗過大,心有怨氣,那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抗議吧?
接二連三的出現變故,饒是以岡本八雄的耐性,也有些惱火了。
“不是這樣的,岡本大人…”
“轎子它…有問題…”
“好沉啊,我們感覺扛不動了!”
“啊!!!”
伴隨著門客從牙縫里擠出的一些話,兩腿顫抖的跟抖篩子一樣,他們也終于不堪負重一般,握著把手的手一松,驚呼一聲,齊刷刷的癱軟在地。
“你們…少主!”
岡本八雄看著落地的轎子,面色一變,剛想動身去接住,然而下一秒…
嘭!!!
沉重如千斤巨力墜地,掀起一層灰塵,整個轎子都四分五裂了。
岡本八雄立即駐足,瞪大了雙眼,感受著吹在臉上的狂風,衣袖颯颯的抖動,不可思議的看著轎子里的身影。
冷汗從鬢角流下,放眼望去,轎子里哪還有少主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穿著熟悉和服,蜷縮著半截身子,青面獠牙,體表出現了一層細密鱗甲的怪物!
它的四肢發達,高高隆起了肌肉,背后還有一條尾巴,抬起頭,一雙駭人的豎瞳緊盯著在場之人,透漏出噬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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