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最左邊的車上下來,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先是往這邊看了一眼,似是在找尋著什么,視線最終在大廳中坐著的兩人身上定格片刻,神色復雜。
看到他,桑遠心頭一跳。
“那不是顧——”
顧聽風。
這幾年,顧家逐漸將一部分的產業轉移到了京城,顧聽風在京城留住的時間也比較久。
這位顧家大爺,名聲顯赫,許多人都是認識的,自然也包括他。
顧聽風身后,還跟著他的夫人,梁簌。
見到這兩位,桑遠心中更驚。
今天這是什么情況,這兩位居然同時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震驚的過早了。
在顧聽風下車之后,兩旁的車輛中,也陸續有人下了車。
顧家二爺,顧聽川。
顧家三爺,顧聽云。
顧家五爺,顧聽瀾。
還有,從排在最末尾的那輛紅色超跑上下來的顧家小少爺,顧思洋。
顧聽風率先來到了中間的那輛車旁,恭敬的開了車門。
桑遠眉心跳了跳。
能讓顧家大爺親自開車門的,幾乎不做他想。
下一刻,一位身穿黑色唐裝,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先生,從車上下來。
隨后,他轉過身,伸出手,接了一位穿著旗袍,梳著圓髻的老夫人下車。
桑遠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
港城顧家,竟是全都來了!?
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猛然回頭,看向大廳另一側的兩人。
沈知謹已經站起身,看向門外。
寧璃也似有所覺,抬頭看去。
顧家一行人往這邊而來。
玻璃大門自動打開。
寧璃感覺到,數雙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手指蜷了蜷,終于起身。
此時,鑒定中心的大廳之內,兩方對峙。
寧璃與沈知謹站在一處,顧家人站在對面。
空氣似是凝結,偌大的空間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自十八年前,那場意外之后,這是沈知謹與顧家諸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越過漫長的歲月長河,一次次在天亮時混沌,在深夜時清醒。
一場大火,將那些日夜盡數燒成灰燼,只剩下殘余的黑灰,輕飄又沉重,覆落在他與他們過去走過的長長軌跡。
像是要將一切無聲遮掩,只一場交匯過后,決絕至極,相離相遠。
但終究,命運或愿眷顧,將他們拉回。
于此時、此刻,再次相見。
場面寂靜。
顧老夫人在看到寧璃與沈知謹站在一處的瞬間,便紅了眼眶。
顧聽風兄弟幾人,也都神色復雜。
梁簌輕聲一嘆。
顧思洋站在邊角,臉上還帶著茫然與震驚,自覺噤聲。
他正在外面吃著午飯呢,就被一通電話直接喊了過來。
然而之后他才知道,不只是他,顧家所有人幾乎都已經齊匯京城。
他們一家以及小叔,都恰好是在這邊,方便許多。
而正在顧氏傳媒開會的三叔,是直接取消了會議,二叔更是干脆推掉了之后幾天的所有行程,隨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共同從港城飛抵京城。
現在,整個顧家,只有顧思齊兄弟兩個,因為年紀小,被留在了錦水一號院的別墅,二嬸一同留在那邊照看,沒有過來。
剩下的,已全都在這。
——為了寧璃。
陸淮與的視線掃過顧家一行人,又看向沈知謹和寧璃。
數年的隔閡橫亙,終究還是無法輕易跨越。
他思慮片刻,率先帶桑遠上前。
“顧老爺子,顧老夫人。這位是鑒定中心的院長,桑遠。”
桑遠難得緊張起來。
本來今天陸淮與親自過來,他心中已經很是震驚。
萬萬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還牽涉到了港城顧家!
他連忙與他們問了好。
顧老爺子緊了緊握著顧老夫人的手,終于緩聲開口:
“開始吧。”
鑒定中心大廳內,顧家眾人依次落座。
陸淮與在門外打電話。
廳內安安靜靜,各人神色不同。
顧思洋是個耐不住的性子,在那坐了會兒,實在是忍不了了,往梁簌那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媽,寧璃真的是四姑的女兒?”
梁簌靜默片刻。
“結果還沒出來。但”
但,太巧了。
一個可能是巧合,兩個可能是緣分。
三個呢?更多呢?
那么多的相似點匯聚,便成了無可辯駁的線索與證據。
更何況,以沈知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著足夠的把握,絕不會來這,更不會給老爺子打了那一個電話。
所以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待。
顧思洋想起之前港城種種,忍不住點頭。
也是啊,都已經到了這一步 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眾人齊齊抬頭看去。
寧璃和沈知謹一同走出,旁邊同行的還有桑遠。
桑遠來到顧家這邊,與此同時,陸淮與也打完電話,從門外進來。
他問道:
“鑒定結果最快什么時候出來?”
桑遠連忙道:
“兩位血樣已經采集完畢,最快將在三天后出結果。”
陸淮與心中稍松,點了點頭。
顧老夫人站了起來,終于忍不住喊了聲。
“阿璃。”
看著她泛紅的眼,寧璃唇角動了動。
“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淚意上涌,似是想說些什么,然而萬般情緒在心中交織沖撞,最終竟一個字也無法說出。
她上前一步,握住寧璃的手,只是強忍著眼淚,哽咽著不停搖頭。
不該的。
不該是這個稱呼的。
她怎么會現在才知道?
她怎么會現在才來?
當初在港城,明明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該認出來的啊。
寧璃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涌上難言的酸痛。
然而她整個人像是被定住,連動一動手指,都變得極其困難。
當世界翻轉,圍墻崩塌,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一顆滾燙的淚落在她的手上,燙的她微微一顫。
好像連心臟,也隨之震動。
她張了張嘴,輕聲道:
“您別哭了。”
像是瞬間擊碎一層無形的屏障,顧老夫人抬眸看她,眼睛通紅,聲音沙啞。
“原來那天茵茵就已經告訴我,是你回來了,是你回來了。”
原來等待終于會有回聲。
原來無盡歲月磋磨之后,終于還是舍得將那一線渺茫的希望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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