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里傳來青城的聲音,息城轉頭看去,一個小丫頭撞入眼簾。
果然是青城,她怎么還沒睡?
“忘憂,快松開。”息城一陣尷尬,忙用手推了推那小仙子。
“帝君?”
青城走近了方才看清是帝君和忘憂兩人抱在一起。她剛去千華殿,只見了兩個睡倒在地的小仙子,卻不見了帝君。
她一路找來,不想竟撞見這一幕。
太過意外了,青城只覺腦袋嗡地一下,想不到他們進展這么快?
瞬間如墜冰窟,呼吸也艱難起來。
“帝…帝君,我…青城不小心路過。那個…我還有事。”
她慌慌亂亂地掩飾著眼前的尷尬,他不是忘不掉,只是不喜歡她而已,換一個人就好了!
她這樣想著,好半天才想起該趕緊離開才是。
她轉身欲逃,腿卻不聽使喚。
“站住…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著那小丫頭一臉尷尬的神情,息城就知道她肯定想偏了。
“帝…帝君,沒有關系的。”不用解釋的,她選他們進來不就是為了找人陪他嗎?
現在他確實喜歡他們,她不是該替他們高興嗎?
青城轉身又要走,卻被忘憂給攔腰抱住了,“姐姐,忘憂想娘親了。”
“啊?”忘憂這小丫頭剛還抱著帝君,這一會子的功夫又轉頭抱著她?
還在哭?
青城瞅瞅天,長出一口氣。
難道這小丫頭半夜跑出來哭遇到帝君了?
青城看看旁邊那位大神仙,息城忙解釋道:“累了,出來走走,她說她…然后就…”
看著神武帝君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青城反倒笑了。
原來真的是誤會一場。
“忘憂又想娘親了?忘憂不哭,有姐姐陪著你。”青城輕撫著小仙子的后背,柔聲地安慰著,“帝君,忘憂剛來,有時會思念娘親。”
“他們年紀還小,你多費心了。”息城拂了拂衣袖。
“是,青城疏于照拂,驚擾到帝君,還請帝君恕罪。”青城用手攬了忘憂,低頭向帝君致歉。
“無妨。夜深了,你們回去吧。”
青城攬著忘憂離去,剩下息城一人獨自矗立在花廊下目送他們遠去。
過去幾千年他也曾日夜思念他的盈兒,彼時只有漫漫長夜陪著自己,他也只能合著思念獨自飲恨。
想到花盈,他的心頭有如壓了一塊石頭。
如今,即便他再是意難平,終還是于事無補。這世間事,有時竟連神仙也無能為力。
夜色冰涼如水,似乎也格外地漫長。
息城站在花廊下,吹著夜風,并不想回去睡覺,也不想回千華殿。
過了許久,許是站累了,便倚著柱子坐下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當息城再睜開眼時,只見月光透過枝丫照下來,留下一地斑駁的影子。
他看著那散碎的銀白月光,一時恍惚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身上依然蓋著那件熟悉的披風,周圍卻是團團簇簇的金色小花。
是了,他昨夜站在這廊下看月色,不知什么時候竟然睡著了,看這披風,定是青城那小丫頭又回來了。
息城起身四下看了看。
不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著倚著柱子睡著。青碧色小衫在冷白月光的映襯下,又多了幾分寥落。
她靜靜地睡著,廊上的花瓣落下來沾在漆黑如墨的發絲上,越發添了幾分恬靜的美。
這丫頭與盈兒長得很像,只是性格更大大咧咧一些,不似盈兒那般天真爛漫。
她跟著他也有幾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她的臉。
許是夜風太涼了,小丫頭雙手抱胸更顯得瘦小。
鳥兒曾跟他抱怨過幾次,說她如何辛苦,那幾個小丫頭如何淘氣。
每次他都冷冷地回應,“她自己選的,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有什么不對么?”
他雖是說笑,但她確實是累了,他站在這里她竟分毫沒有察覺。
息城輕輕走過去把手里的披風蓋在她身上,復又起身立在廊下。
東方漸白,一夜又要過去了。
三年多了,他在這宮里的禁足期早已經滿了,可他依然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不能自拔。
豈不知,他早已不是那個不問世事的北溟神君。
他是神武帝君,是九重天上的希冀,也是北辰宮里的依靠。
現如今,竟是眼前這個小丫頭在苦苦撐著局面。
自這幾個小仙侍到來,她對自己就有那么一點疏離感。不知道是他太敏感還是她確實累了。
她突然帶回這幾個小仙子,個個都和盈兒有那么幾分相似。
她竟不知自己才是他眼里與盈兒最像的那個。
這個傻丫頭竟然還說希望有人能夠陪著他,讓他高興。她真是夠傻的。
他愛花盈,他愿意窮盡余生等她歸來。
往昔那一段情毀天滅地,傷人傷己,如夢一場,沒有贏家。
都說上天是最公平的,現在想來,是有道理的。
身為上神,就該有個上神的樣子,執念太深何時能夠終了?
既然答應做了帝君,就該做好職分以內應該做的事情,一味執著于生死情愛,忘卻了上神存在于天地間的意義,豈不是枉自活了幾千年?
未來孤獨也好,寂寞也罷,這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便好。
息城正在這思緒萬千,突然一個聲音在身后輕輕響起,把他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帝君。”她不知何時醒了。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有些凌亂,發間還沾著片片金色花瓣。
“你醒了?”息城拿過她手里的披風,給她披在肩上,聲音柔柔淡淡地說道:“夜風很涼,以后不要再睡在外面了。”
“是,帝君。”青城嗓音有點澀。
看著他給自己搭披風,感受著她最渴望的關愛,這些年來的等待終有了一絲回報。
對他,她從不敢奢求什么,可這一刻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在眼里打轉。
青城使勁忍著不讓他們落下來。
“去給我束發吧,今天我要去上朝。”息城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是,帝君。”她低頭應了一聲。
他走了,淺青色的清矍背影如一道光向著長廊的另一頭而去,目之所及,有晨風相送,衣袂飄飛間步履亦是從容。
她的帝君終是回來了。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這三年多的時間,她苦苦地撐著。
今天,他的帝君終于要走出去了。
青城帶著含笑和蘭溪兒去給帝君束發更衣。
亮如錦緞的墨發配著玉色簡潔的發冠,藕白錦袍外緊緊束著銀色腰封,玄色披風搭在肩上沉穩中又不失飄逸和靈動。
鋒利的五官俊美絕倫,與那一身簡潔精致的穿搭放在一起,莫名的生出一種威壓感,讓人透不過氣。
幾個小仙子都是第一次見息城如此齊整,堪堪然呆了。
直到帝君和司御星君走出北辰宮,蘭溪兒才如夢初醒,大逆不道地問了一句:“姐姐,君子謙謙舉世無雙,眼前這誘惑該如何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