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只想逃避,躲起來,沒人來打擾,沒人來折騰,那就最好。
王角此時內心迸發出來的惶恐不安,都是來自對“恐怖”的恐懼,那不是隔著電腦屏幕看著戰亂地區打著馬賽克新聞圖片的百無聊賴。
此時,此刻,他便是身處其中。
若非最后的一點點理性,讓王角知道現在根本無法離開韶州,他便想著落荒而逃,他便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洛陽還是去長安,無所謂,離這里遠遠的,然后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躲起來。
管它春夏與秋冬!
“王郎君?”
身材高大的馮延惠,看著王角攥著茶杯的手,竟然捏得青筋爆出,還以為王角是在憤怒這場慘案,反而開口安慰王角:“他們干了壞事,肯定會有人主持公道的,王郎君。”
馮延惠的話,讓王角陡然恢復了些許元氣,他趕緊喝了一口茶,掩飾著內心的丑態,若非人的內心無法直接顯示出來,倘若真實的想法曝露于眾,他會成為什么?81Zw.ćőm
王角想著,片刻之后,他便想到了,自己會成為曾經自己最為唾棄、鄙夷、瞧不起的那類人。
軟骨頭、孬種…
“噢,沒事。”
看上去恢復了神色的王角,在馮延惠的眼中,頓時變得極為“厲害”,因為周圍的人,不是在害怕就是在驚懼,連他哥都是一臉的凝重。
“王郎君,我要是和你一樣,考上洛陽大學就好了。”
“肯定可以的。”
“這次廣州都亂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組織大考啊。我想復讀來著…”
馮延惠在那里絮絮叨叨著,他明明是個少年,嘮叨起來,卻是比老年還要漫長。
王角的耳朵,全然沒有在聽,不管馮延惠說什么,他只是雙目毫無焦點地看著前方,仿佛是在傾聽,仿佛是在品味著手中的茶水。
哪怕茶水早就喝了個干凈,但還是時不時地往嘴邊送,似乎這茶水,是怎么喝也喝不光的一般。
理性回歸,魂靈附體,王角依然時沒有勇氣的,他不敢面對那種無差別的暴力,那種隨時將自己抹去的瘋狂,實在是讓人戰栗不安。
經歷過殺龍港“海賊襲擊”事件的王角,本以為自己已經是見識過了大場面,現在才知道,過去的一切,過去所有見聞的總和,在現在,都是不值一哂。
“呼…”
恐懼依舊,同時也依然沒有勇氣去面對那種根本連爭辯余地都沒有恐怖、暴力,趨利避害的本能讓王角明白,逃避…沒什么卵用。
哪怕因為恐懼,還是想要逃,但這是動物性的本能,他不想為自己的內心想法加以包裝。
耳邊,馮延惠的聲音還在絮叨,大廳中的達官貴人們還在爭論,馮延巳和韓熙載在那里密語著什么,馮令頵一臉的惆悵,唐烎一臉的憤怒,張家的人在抨擊什么…
更多的人,和他一樣,滿臉的恐懼。
“唐公!當立刻去電廣州,嚴正抗議‘三法司’的惡劣行徑!”
“對!要嚴正抗議!”
“‘三法司’如此行事,嶺南省必定處處反對之聲!”
各種勸說的亢奮聲音,飽含著憤怒,只是,落在王角的耳中,卻是少了許多人味。
有喝了一口早就不存在的茶,王角陡然回過味來,這些人,這大廳中,在場的幾乎所有人,似乎并沒有幾個人,真的在意那一千三百個被屠殺的受害者。
或許那一千三個人中,未必全是受害者,但很顯然,枉死之人,定然是占了多數。
而這里,韶州的州府大樓之中,人們在意的,絕非如此。
這一幕幕,像極了穿越前的見聞,屏幕上幾乎都要溢出情緒的文字,和現在這些亢奮之人,何其像也。
“哈。”
輕笑了一聲,王角有了一種錯覺,仿佛這穿越前和穿越后,大抵上,其實也沒什么差別。
交通工具,通訊工具,這個那個工具,要強一點點。
就是強一點點。
“王郎君,你跟我哥可真像啊!”
馮延惠突然蹦出來一句話,把王角的所有思緒,都徹底填回了軀殼中。
猛地抬頭看著馮延惠:“季祥,你可別亂說,我跟叔文兄,哪里像了?”
“我哥在南昌的時候,有一次,也是跟你現在這樣。那時候南昌城工人罷工,鬧得可厲害了,我哥也跟你剛才一樣笑了。”
“我笑了?我剛才笑了嗎?”
“笑了啊。你剛才,就是‘哈’,這樣,冷笑來著。”
“王郎君,你是不是要告‘三法司’啊。”
“為什么這么說?我為什么要告‘三法司’?”
“我哥就告了南昌的那幾個老板。”
王角一時無語,眉頭微皺:“季祥,你知不知道叔文兄在南昌干什么?”
“嗯嗯嗯嗯嗯。”
馮延惠連連點頭,然后彎下身小聲說道,“王郎君,我告訴你,你可別到處去說啊,我哥在南昌成立了一個‘斧頭幫’,就是帶人拿斧頭,幫人討薪。我老爸不知道的…”
你特么覺得“大頭狗”這個親爹,能不知道你親哥的勾當?!
但別說,馮令頵裝瞎能力絕對一流,而且甩鍋甩得飛快,關鍵時候,兒子不要了!
就當是添頭,送了!
毫無疑問,馮令頵要是跟著王角穿越回去,那必須是關鍵時候,親兒子是充話費送的…
毫不猶豫就把親兒子給賣了!
正要跟馮延惠好好掰扯掰扯呢,就聽韶州州長唐烎,突然朗聲道:“‘明達慘案’的兇手是誰,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們韶州人,一定要亮明自己的態度!那就是,絕對不能放過兇手!一定要嚴懲兇手!將兇手法辦,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好!唐公說得好!”
眾人立刻鼓掌叫好,唐烎伸開雙手,向下壓了一壓,然后繼續道:“我決定,代表韶州百姓,向洛陽致電,嚴正抗議,嚴厲控訴!必須給嶺南省一個交代!必須給廣州百姓一個交代!如此慘案,聞所未聞,若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唐某,枉自為人!”
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唐烎的話語讓整個大廳都是聽得清楚,待話音剛落,熱烈的掌聲頓時響了起來。
不多時,唐烎的秘書團,立刻草擬了文字,然后緊急發往洛陽。
只是,讓韶州州長意想不到的是,幾乎是在同時,嶺南省、安南省的諸多地方,只要有電報站以及無線電通訊能力的,都是使出渾身解數,第一時間,將自己的態度,傳達到了中央。
洛陽,朱雀大街東側的中央進奏院,車輛云集,氣氛熱烈。
然而這一次,京城的街道上,氣氛比中央進奏院還要熱烈。
在中央進奏院的“中央選人會議大廳”中,嘈雜聲不絕于耳,代表著地方各省各府、道、都的“中央選人”,此刻都是分成了不同的陣營,宛若斗獸場一樣,在那里賣力地咆哮著。
直到“哐”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打開之后,兩側入內的“選人”,手中攥著文件,高舉著直奔高臺,然后扯過了話筒,大聲地吼道:“‘明達慘案’已經過去了三天!難道諸君都要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造成慘案的兇手,還逍遙法外嗎?!可恥!可恥!可恥啊!這是帝國的恥辱!這是大唐的恥辱!必須嚴懲兇手——”
進奏院內的咆哮、控訴,還沒有停歇。
而在街市上,尤其是諸多歌星駐場的娛樂會所外面,很罕見地因為一件大事,整個娛樂會所內外,都是氣氛充斥著火藥味。
“惠州來電!嚴正抗議劊子手的血腥行徑!這是恥辱的一天!這是苦難的一天!”
“雷州來電!強烈抗議暴徒的殘忍行徑!一千三百人的冤魂,必須得到安撫!帝國絕對不能容忍如此揮刀向同胞之暴徒!”
“韶州來電!一千三百個同胞!一千三百個冤魂!韶州百姓決不允許如此劊子手還能逍遙法外!”
“邕州來電!如此黑暗,這還是大唐的天下嗎?!一千三百個冤魂,難道不是大唐的百姓嗎?!抗議!抗議!抗議!抗議!”
“湛州來電!‘三法司’協同辦案,便是知法犯法嗎?!強烈控訴‘明達慘案’!嚴懲兇手!安撫冤魂!”
“交州來電!如此慘案竟然發生在南都治下,這還是‘首善之地’嗎?!這還是大唐的天下嗎?!”
各種消息匯總之后,群情亢奮,整個京城,都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那種憤怒一夜之間,伴隨著南方各州的電報,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一樣,直接炸裂。
在“明達慘案”發生后的第三天,京城,朱雀大街上,出現了游行示威隊伍。
大量的學生沖上街頭,打起了橫幅,喊起了口號,而同樣感同身受的京城大量工廠工人,也是加入到了游行隊伍中。
中央進奏院和中央宣政院的大樓外,游行隊伍的規模,到開始發起游行的第二天,竟然直接突破了五萬人。
如此大規模的游行,已經是很多年沒有看到了。
“東、東川公!”
辦公室內,皺著眉頭的張濬,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急轉直下,惡劣到了這種地步。
他可以想象,外面的游行隊伍中,肯定是有馮家人的手筆。
但是,光靠馮家人,是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規模。
群情激奮,肯定是有原因的。
感同身受之下,誰也無法接受,一千三百人,死得如此卑微。
“外面…怎么樣了?”
“幾個大學的學生,都來了,女子大學的學生,在那里分發水和食物。”
“還有呢?”
“西、西京的學生,正在坐火車過來。”
“還有的,一起說出來吧。”
“中學生,也都來了。”
“唉…”
嘆了口氣,張濬知道,這下麻煩大了。
就算他現在斡旋,也是白搭。
如此大規模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的,“三法司”的權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此時,就算說要法辦誰誰誰,問題就出在“法辦”二字上。
情緒高亢之下,沒人會相信這其中會有公平。
而張濬擔心的,還不止于此。
他覺得,這時候的馮家,可能正要亮出殺手锏了。
“馮復啊馮復,你最好還是老實一點啊。”
張濬如此說著。
在他的辦公桌上,甚至凌煙閣的諸位閣老手中,都有一個情報,那就是,稅警團一個營的兵力,直接被洪水沖了個干干凈凈。
現在就算說這事兒是馮家干的,只怕,也沒人信。
所有的屎盆子、黑鍋,都會扣在“明達慘案”的兇手頭上。
張濬甚至不用去猜,就知道這樣的臟活,只有錢镠的走狗能夠干出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阻止錢镠的入閣。
瓜分馮家,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程序就在那里。
只是萬萬沒想到,馮家的反抗,會來得這么快,這么激烈,而且還拿捏到了一個極為精妙的位置上。
騎虎難下的,從來不是只有一個人兩個人。
凌煙閣中任何一個閣老,都是跑不了的。
想到這里,張濬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他知道自己也是被算計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