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反將一軍
還是在回過了神，察看神情見張志不象是在說笑，霍弋才驚訝問道：“都督，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
張志微笑點頭，說道：“馬融之所以要求老將軍你進城談判，其目的除了想讓味縣城里的南中文武看到，老將軍你即便重新回到了大漢軍隊也不得信任，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打擊和剝奪老將軍你的威望，讓南中文武將官知道老將軍你是被晚輩控制，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是發自老將軍你的真心，讓老將軍你無法利用你在南中地區的威望，號召你的舊部重回大漢隊伍，用心相當險惡。”
霍弋點頭，也承認馬融還有這個目的，想讓味縣守軍知道自己是被漢軍強迫著出面勸降，勸降的言語書信并非出自自己的本意。
“要想讓馬融自食其果，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反將他一軍，答應他的無理要求！”張志又說道：“所以老將軍如果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晚輩可以讓你進城，代表晚輩去當面勸說馬融和其他的南中文武投降。”
張志還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沖動行事，剛才的盤算時間雖短，張志心中卻已經仔細權衡了事情利弊，發現自己如果拒絕馬融的要求，那不僅會讓馬融消弭霍弋影響力的惡毒用心得逞，還會讓霍弋、霍彪、楊稷和孟糾這些投降將領知道自己從沒有信任過他們，即便不會加深自己和他們之間天然存在的隔閡，也很難互相的真正信任。
但如果答應了馬融的無理要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除了能粉碎馬融的惡毒用心外，還能讓味縣城里的南中文武看到自己是如何對待降將，有利于招降和削弱敵人的抵抗意志，同時更能讓霍彪、楊稷、嚴岌和孟糾這些投降文武心悅誠服，讓麾下嚴重缺乏文武人才的自己可以放心運用他們。
這么做當然要冒一定的風險，但是相比風險，收獲無疑更大，所以張志才果斷下定決心，讓霍弋自行決定是否接受馬融的無理要求。
萬沒想到張志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霍弋難免徹底呆住，旁邊的漢軍文武也個個張口結舌，漢軍大將趙全還急得開口提醒道：“都督，這么做，是不是太過冒失了？”
“趙將軍，要相信霍老將軍，相信我們的大漢將士。”
張志鄭重答道：“你難道忘了，當初在毋斂的時候，我們是如何對待郡兵家眷的？郡兵家眷又是如何回報我們的？我們以真心待人，別人定然以真誠回報。”
回想起往事，趙全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張志則又轉向霍弋說道：“霍老將軍，怎么樣？如果你愿意的話，晚輩還可以讓少將軍和孫玉姝陪你一同進城，以此證明晚輩對你的絕對信任，還有勸說南中將士重回大漢軍隊的誠意。”
“都督，老夫是真的對你欽佩得五體投地了。”
霍弋長嘆了一聲，然后說道：“也罷，既然都督如此信得過老夫，那老夫就進城走一趟！馬融的父親馬忠與老夫共事多年，馬忠臨死前把他在南中兩個兒子托付給老夫照顧，老夫這么多年也一直把他馬融當做子侄看待，老夫就不信了，他馬融也敢對老夫不利？！”
“如此就有勞老將軍了。”張志趕緊拱手道謝，又向薛讓吩咐道：“薛主薄，立即替我修書一道回復馬融，就說他馬融只要站到城頭，當眾對天發誓，霍老將軍進城之后，不管他是否接受我們的勸降，都不得阻攔老將軍出城返回我們的營地，那本都督就馬上請霍老將軍進城，當面與他談判投降條件！”
薛讓答應，趕緊匆匆提筆做書，按照張志的要求寫成了一道書信，交給馬融派來的使者帶回味縣城內，漢軍則繼續有序渡河不提。
距離已經沒有多遠，張志的答復書信當然很快就被帶回到了味縣城內，遞交至以建寧太守身份暫領南中事務的馬融面前，馬融看了書信后當然是大吃一驚，以至于直接脫口說道：“真答應了？怎么可能？”
“什么？答應了？”
旁邊的馬融侄子馬義和馬融心腹主薄羅興同樣也是震驚萬分，然后還是在匆匆看完了張志的答復書信后，羅興才趕緊說道：“明府（太守的另稱），這是張志狗賊的反客為主之計，賭的就是明府你不敢當眾立誓，讓我們的將士覺得他大仁大義，善待降人，也讓老都督可以用他的威望勸說我們來自南中各地的將領士卒投降，動搖和渙散我們的軍心。”
“那如何處置？”馬融盤算著問道。
“答應他！”羅興想都不想就說道：“然后明府你也真的親自登上城頭，按照張志小兒的要求當眾立誓，屬下敢斷言張志小兒絕對不敢真的讓老都督進城，然后他只要言而無信，我們的將士就能馬上明白他不過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老都督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出自他的強迫，我們的軍心也必然大定，齊心協力堅守城池，等待大魏朝廷的救兵到來！”
馬融緩緩點頭，旁邊的馬義則趕緊說道：“叔父，如果張志狗賊真的讓老將軍進城，那你怎么辦？你當眾立下了誓言，難道要當眾食言？”
“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老都督這么重要，他張志小兒難道敢真的讓他孤身入城？”
馬融反問，又說道：“況且我也必須得這么做，請老都督進城商談，這件事我們的將領是都知道的，現在張志小兒反客為主假裝答應，我又食言反悔不肯接受他提出的條件，那些追隨老都督多年的南中將領會怎么想？我們現在本來就軍心不穩，你難道想讓我們的軍心更加動蕩？”
就這樣，在認定張志絕對不敢真的讓霍弋獨自進城的情況下，馬融果斷派遣使者給張志送去答復，邀請張志在下午未時正親臨味縣北門城外，親眼目睹自己當眾立誓，證明自己絕對沒有任何乘機誘捕霍弋的打算，然后讓霍弋親自進城與自己當面談判。
鐵了心要樹立自己虛偽形象的張志當然馬上接受了馬融的邀請，未時將至時，張志不但真的領著霍弋和一支軍隊趕到了味縣北門城下，還把霍彪和霍弋也帶到了現場，讓霍家兄妹一起參與此事。
馬融還算遵守時間，未時剛至時，馬融領著許多南中文武登上味縣北門，大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也真的按照張志的要求，在眾目睽睽之下發了一個又毒又重的誓，以自己的個人信譽保證在霍弋進城之后，不管談判結果如何，都絕對不會阻攔霍弋出城離開。
再接著，還是在馬融大聲宣讀完了誓言后，霍彪和霍萌才瞠目結舌的知道了事情真相，然后不消說，霍萌當然是馬上就滿臉震驚的沖張志說道：“都督，你在開玩笑是不是，讓我祖父獨自進城？你難道不知道我祖父現在已經投降你了，城里的軍隊如果乘機把我祖父抓了怎么辦？”
“玉姝恕罪。”張志答道：“這件事我是先征求了老將軍的意見，得到了老將軍的同意，我才和馬融做出這個約定的。”
“萌兒，張都督沒有逼我。”霍弋也親自做證，說道：“這件事都督是先問了老夫的意見，然后才給你馬叔父做出答復，是老夫自愿進城冒險，并非都督強迫。”
“祖父，你不能去，千萬不能去！”霍萌趕緊拉住了霍弋，說道：“我不要你冒險，馬叔父他們如果不肯聽你的，把你抓起來關起來，那我就再也見到你了。”
“不會。”霍弋微笑著拍拍霍萌的頭發，說道：“你馬叔父，是祖父看著長大的，對祖父也一直十分尊敬，他現在還當眾立下了誓言，絕對不會言而無信，對祖父不利。”
霍萌那敢放心，依然還是拉住霍弋不放，堅持不肯讓霍弋獨自進城冒險，張志則又說道：“玉姝，別鬧了，你如果不放心你的祖父，可以和你祖父一同進城。還有，少將軍，你如果愿意的話，也可以和老將軍還有你妹妹一同進城，互相有個照顧。”
霍萌呆住，霍彪也驚訝轉頭看向張志，說道：“都督，你真的不是在說笑？你敢放心讓我們全家回城？”
“我信得過你們。”張志無比自信的回答道：“我相信老將軍和少將軍你們絕對不是反復無常之人，絕對不會進城之后就一去不回，又帶著軍隊和我們大漢軍隊死戰到底，所以你和玉姝如果愿意，可以和老將軍一同入城。”
霍彪和霍萌再一次瞠目結舌，說什么都想不到張志能夠大度大膽到這個地步，霍弋則不動聲色的說道：“彪兒，萌兒，你們都留下，老夫一個人進城就足夠了，放心，馬融絕對不敢傷害老夫。”
霍彪和霍萌點頭，但還是力勸霍弋不要孤身冒險，遠處則傳來了馬融得意洋洋的叫嚷聲，“張登元，按照你的要求，本太守已經當眾立下誓言了，你怎么還不放老都督過來？你到底是信不過本太守的承諾，還是信不過不幸被你擒獲的老都督？”
聽到這話，霍弋微微一笑，安慰著扳開霍萌拉住自己的手，向張志拱手說道：“都督，如果老夫真的回不來，那老夫的孫子和孫女就拜托你了。”
“老將軍放心，晚輩一定會替你照顧好他們。”張志鄭重還禮，又說道：“還有，老將軍，如果馬融真的言而無信，你也不必擔心，只管在城里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就行，晚輩會很快攻破味縣，救你回來。”
張志不這么說還好，說出了這句話后，霍弋反倒有些欲言又止，但是見張志的神情自信，霍弋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多謝都督了。”
言罷，霍弋也這才推開霍萌拍馬上前，獨自行向南面的味縣城門，霍萌不舍想要上前再次拉住霍弋，張志忙吩咐道：“少將軍，快拉住你妹妹，我不方便。”
霍彪也怕妹妹繼續胡鬧，忙上前死死拉住了霍萌，霍萌掙扎著呼喚霍弋回頭無果，只能是扭過頭來沖張志落淚說道：“都督，你真就這么放心？如果我祖父回不來怎么辦？”
“放心，馬融如果不守諾言，我一定會馬上出兵攻城，把老將軍救回來。”張志依然還是滿臉的自信，又微笑說道：“還有，光復了味縣后，我還會給你一種新的好東西吃。”
“我不要好吃的，我只要祖父回來。”
霍萌頭一次哭著不肯關心吃食時，系統娘也在張志的腦海中開口，念經一樣的念叨道：“薯片、蜜餞、膨化食品，榨菜、酸菜、合成魚丸，天地有正氣，蒼天有眼睛，一定會讓某個經常欺負本系統的渣男宿主遭到報應。”
這個時候，霍弋已經拍馬來到了味縣北門城下，大聲向著城上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馬融開門讓自己進城，結果看到霍弋居然真的來了，全部都是霍弋舊部的城上守軍當然都是一片大嘩，無數將領士卒直接歡呼出聲，還有好幾名牙將直接吼叫下令，要求馬上打開城門讓霍弋進城。
與興奮萬分的南中將士相反，馬融和他的幾個心腹當然徹底傻了眼睛，馬融還直接呻吟出聲，“張志小兒，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狗賊？他居然真的讓老都督回來了，真的讓老都督回來了？”
“叔父，怎么辦？”馬義趕緊問道：“要不要打開城門，讓老都督回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馬融當然明白他如果食言反悔，拒絕讓霍弋回城，那么不用漢軍將士動手，霍弋只需要在城下一聲令下，城上的南中將士就能當場把他給剁了！所以別無選擇之下，馬融只能是硬著頭皮說道：“開門，迎接老都督回城！”
馬義答應，趕緊飛奔下去傳令開門，馬融則心情復雜的趕緊命令南中文武跟隨自己下城去迎接霍弋，心腹羅興則湊到了馬融的耳邊，低聲說道：“太守，好機會啊，如果老都督是來乘機脫身倒沒什么，但他如果真是來替張志小兒勸降我們，那你乘著這個機會拿下了投降賊軍的老都督，獻給大魏朝廷請功，下一任南中都督的人選，就非你莫屬了。”
沒有人不貪婪權力地位，聽到這話，馬融當然是心中一動，眼中閃爍了一下光芒，還下意識的想起了南中頭號大姓爨氏家族現任族長爨友，此前對自己表示的態度…
與給漢軍模棱兩可的答復不同，在此之前，馬融親自到實際上被爨氏家族控制的同勞拜訪爨友，求教如何應對霍弋不幸被擒的對策時，爨友給馬融的答復十分明確，那就是堅決支持馬融堅守味縣，等待曹魏出兵增援！
同勞距離味縣只不到一百五十里，道路還非常好走，如果爨友愿意，他之前邀請到同勞的夷人軍隊，還有爨氏家族早就武裝起來的族人和田奴，隨時可以在兩天之內趕到味縣城下，往漢軍的背后重重捅上一刀！
盟友近在咫尺，有堅城可守，又有援軍可以指望，馬融的心中難免無比動搖，暗道：“如果老都督真的已經歸降了張志賊軍，那我該不該乘著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