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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反駁首輔

  殿內有些安靜,神宗聽完之后還沒說話,但他其實是想殺衛指揮使的,這件事總要找個人來泄憤,背鍋的,關鍵就在于這刺客是從北城跑的,而他剛好是北城的衛指揮使。

  以往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就聽張先生的”。

  因為沒人敢反駁他首輔的主意,那他就不得不聽張先生的。

  這個時候有人反駁張居正,那就是他決定要聽張先生的還是聽呂卿的。

  呂渭綸見皇帝猶豫不決,知道還有機會,就再次進言。

  “陛下,殺一個衛指揮使只為泄憤,實在沒多大用處。”

  “我大明國力強盛,這點刺客根本不值一提,蚍蝣如何能撼動大樹?何必為此殺一個將士而鬧得人心惶惶,那樣不是正合了刺客的心?”

  這句話才剛好說中了神宗,沒錯,他就是為了泄憤的。

  張居正再次反駁道,“大膽!我等為國,為陛下的安全考慮,爾如何能說我是為泄憤?且你尚且未有官職,連官服都沒有,今日直來妄議朝政,實在有失分寸!”

  這位首輔大人顯然是已經動氣了,這點皇帝知道,他在文華殿背書出錯之時,經常會被張居正數落,批評,但卻也沒今日他這般嚴重。

  看到殿下的張居正已是臉紅耳赤的,殿后的潞王跑到前殿,亦是跪在了地上。

  “皇兄,臣弟已經無事,萬望您不要懲治呂先生,今日若不是他救了臣弟,現在我說不定已經見不到您了。”

  神宗的關注點很奇特,他問道,“你剛才叫他......呂先生?”

  “是,皇兄。”

  殿內眾人傻眼,這可是尊稱。

  李太后心里想著,這孩子怕是學著他們叫張居正張先生,因此才這樣叫的。

  ......

  這時,錦衣衛的指揮使匆匆進來,在神宗耳邊匯報了一番。

  給他說完,又去給太后說了一遍。

  神宗眉頭略有舒展,“眾刺客皆已被抓,其他也無甚大礙,只是死傷了數十個進士,可惜了。”

  一聽這話,張居正已知皇帝的心思了,他便不再說話。

  隨后,神宗宣旨,將北城衛指揮使削職為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命在午門打其二十大板示眾,且他家三代人皆不可入朝為官,順天府尹則還是罰俸三年。

  對此旨意,呂渭綸沒有意見,高喊陛下圣明,衛指揮使更是感恩戴德,在大殿上感激涕零,連給神宗磕了許多頭。

  朱翊鈞心里其實是竊喜的,當了皇帝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沒按照張首輔的意見來,這種感覺......大概才是皇帝吧,該有自己的主見,不能一直按照其他大臣規劃的路來。

  而這一切,他覺得都歸根于呂渭綸出來反駁,才給了自己機會。

  刺客之事已畢,乾清宮大殿上,皇帝突然對張居正發問。

  “張先生,呂卿勇于救潞王,又是科舉的六首狀元,朕欣慰之,他既已為翰林院修撰,可能升為侍講啊?”

  眾臣又傻眼了,就連后方的李太后都覺得不妥了。

  侍講雖只有正六品的官職,但比起翰林院的修撰,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修撰,你平時就是在整理經史之類的,天天按時上班,很難見到皇帝。

  可侍講是讓你研習經史,充當皇帝的顧問,經常在皇帝身邊的!

  一般這種人都是內閣大臣的眼線。

  張居正嚴肅道,“陛下,不可。我朝中從沒有哪個狀元能一步登上侍講的位置,都是要在翰林院歷練的。”

  次輔張四維也出來道,“陛下,申學士當年也是狀元,也是熬了數年才從翰林院走出來的。”

  申時行一看這情況不對啊,他們兩個都站出來說了,自己若是不說,那就是明顯跟呂渭綸有私交了啊。

  于是亦站了出來,“臣也以為,不可。”

  ......

  李太后最終開口,算是蓋棺定論,“皇帝,你太急了,此事作罷。”

  神宗聽到這些,心里有怒氣,但他不敢發作,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入眼的官員,卻沒能力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他嘆了口氣,“罷了,罷了,眾卿退下吧。”

  聽了這話,眾人行禮,退出乾清宮。

  ......

  出宮后,張四維跟著張居正。

  “江陵,這事你怎么看?”

  張居正雙手負后,“陛下這是想培養呂渭綸。”

  “他今日在堂上冒犯你,實在是有些不知分寸,不如尋個機會教訓教訓他?”

  “何必,新人剛登朝堂,有些銳氣也是正常。”

  ......

  等呂渭綸和潞王出來以后,原北城衛指揮使趙堅已經在宮外了。

  他跪在地上,給兩人行了大禮。

  呂渭綸上前將其扶起,“趙兄以后有何打算?”

  “我趙堅這條命是您給的,以后還望您能留我在身邊,讓我做牛做馬好報答您。”

  他起身之時差點腿軟摔地上,應該是剛挨完板子。

  “我......”

  呂渭綸很難說出自己其實不需要他這種話。

  對方似乎察覺到這一點,“大人,我會武功的,可保您安全。”

  見對方誠懇,潞王出面道,“先生,你身邊也確是缺個侍衛,不如就讓他跟著你吧。”

  呂渭綸笑了笑,這個時候,他也不好再拒絕,點了點頭便是默認了。

  隨后,潞王執意要去他家里看看,于是派人駕了馬車,帶著侍衛前往南城去。

  他們這一路上見得人越來越少,周邊的房屋也是越來越破舊,這說明呂渭綸住的地方并不好,朱翊镠的臉色逐漸不好起來。

  其實不止他,馬車外負責駕車的趙堅其實心里更難受。

  這樣一對比,自己的救命恩人過的還不如自己。

  一朝考上狀元,前途光明,可在剛剛那種情況下,誰又說的準皇帝的抉擇。

  萬一皇帝和首輔一怒之下,定他的罪,他這十年寒窗爭取來的就煙消云散了,可他......仍是頂著張首輔的壓力為自己求情了。

  一路上,朱翊镠和趙堅的臉色都不太好,反觀呂渭綸倒是無所謂,仍是面色溫和,絲毫沒有因為自己住的地方差而自卑。

  不久后,馬車駛進了一個偏僻的街道,呂渭綸喊了一聲,示意馬車夫,已經到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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