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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狀元求情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酒宴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金榜題名的喜悅之中,一時沒能反映過來。

  因為他們都是進士,或是同進士出身,已經在全國幾十萬人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今日才得以坐在這里豪飲,不日,他們就將成為大明的官員。

  古人云:“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今日能坐在這里,自然是開心。

  ......

  可外面的人卻不給這些進士反應時間,頃刻間,數百支弓箭猶如滔滔江水傾瀉而來。

  呂渭綸腦門一震,眼前已是飄來數支弓箭,關鍵不在這,而是潞王!

  有一支弓箭直直的朝著朱翊镠射來!

  顧不得那么多了!

  呂渭綸身體發動,猛地撲向身旁的潞王。

  “砰”!

  兩人帶著酒桌一起翻滾,一直到一個角落才停下。

  呂渭綸晃了晃頭腦,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大意。

  果然,剛起身,就又有弓箭射來!

  他一個翻滾躲過去了!

  “疼,疼死本王了,來人,來人啊!”

  潞王大叫起來,可他并沒有被射中,應該是剛才撲倒的時候傷到了。

  這時,才有侍衛跑了過來,臉色慌張,“殿下,對方人太多,我們只能等待支援,現在我帶您和狀元郎撤退!”

  呂渭綸看了眼堂內,顧憲成等人也在慌忙逃竄,他趕忙將其引了過來,眾人一并逃開,留下潞王的侍衛在抵抗。

  不得不說,還好今日潞王來了,不然若是沒有他的侍衛在,恐怕他們這些進士已經死光了!

  ......

  順天府衙后方,呂渭綸取下頭頂上的帽子,與身上的外袍,一直跑到這里他才發現,自己帽子上和寬松的狀元服袖口上各有一支箭,同時腰部也越發的疼痛。

  他細摸了下,腰間或是已經受傷了,只是自己并未中箭啊。

  “渭綸,你的玉柄碎了。”

  他看過來才知,原來是神宗賜的玉柄扇救了自己一命。

  眾進士早就清醒了,此時的他們按耐不住火氣,正在叫罵,有一些則是在哭,因為一些進士沒逃出來的,很可能就是永遠逃不出來了。

  不過還好,跟呂渭綸親近的那些學子,如顧憲成,蕭良有之類的都逃了出來。

  一旁的潞王出來后,先是給呂渭綸施了一禮,“翊镠謝先生救命之恩!”

  “大王,使不得!”

  呂渭綸忍著腰痛將他扶起,那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先生,你受傷了!”

  潞王睜大了雙眼,急忙查看。

  呂渭綸則是制止了他,“殿下,無礙,輕傷罷了。”

  雖是這樣說,可潞王還是憤怒了,“竟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在大明的京城行刺,必不能就此算了!”

  這一幕倒是被張家兄弟看在眼里。

  ......

  半個時辰后,北城衛指揮司的指揮使,順天府尹,以及錦衣衛的指揮同知等人,匆匆趕到府衙后方。

  潞王看到他們來了,卻沒見自己的侍衛,對著北城的指揮使吼道,“你們都來了,我的侍衛呢!他們人呢!”

  指揮使聞言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順天府尹則是開口道,“殿下,您無事就好......您的侍衛們......皆已為國捐軀了,臣已安排人厚葬!”

  “誰,究竟是誰!查出來了沒有?”

  錦衣衛的指揮同知上前一步,“殿下,陛下叫我來帶您和狀元郎入宮去,太后很擔心您的安危。至于刺客,死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沒有活口,剩下的已有人正在查了。”

  是啊,其實看到錦衣衛,眾人就都知道,萬歲爺已知曉這事了。

  潞王聽到自己的侍衛全部身亡,明顯是觸動很大的,是在呂渭綸的攙扶下,才能順利的上了馬車。

  ......

  馬車之上,呂渭綸陷入了深思,這不是他所認為的大明,雖說曾經有土木堡之變,大明皇帝朱祁鎮被俘,但萬歷年間可是太平盛世,刺客竟能闖入京城行刺!

  今日之事,實在是讓他大跌眼鏡。

  他決定了,已經不能再以尋常眼光看待現在的大明了,萬事皆有可能,今日有人在京城里行刺,明日說不定還有人攻打紫禁城,必須處處小心!

  不久后,馬車直接駛進皇宮,直到過了午門才停下,下了馬車后,他還有些疑惑,神宗叫我做甚?

  跟他一起上乾清宮的還有順天府尹,剛才見到的北城衛指揮使等人。

  進了宮中,幾人都下跪行禮,皇帝卻只讓呂渭綸,潞王,和錦衣衛指揮同知平身,剩下兩人卻還跪著。

  分別是順天府尹和北城的衛指揮使。

  “這可是京城!在朕的腳下!”

  剛一起身,就聽到神宗的怒吼,呂渭綸識趣的退到一旁去,這時他注意到,皇帝身后有一簾子,簾子后似有人端坐,該是這朱翊鈞和朱翊镠兩兄弟的母親,李太后了。

  早些年就聽聞李太后垂簾聽政,只不過前兩年神宗大婚,她已經放權,不再聽政,今日估計是因為潞王,過于擔憂,才又出來。

  再看臺下,那是三個內閣大臣,張居正,申時行,張四維。

  看來他們的反應速度還是可以的。

  神宗仍在咆哮,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臺下,不顧馮保的阻攔,一腳踢在北城衛指揮使的臉上。

  “朕讓你護衛京城,你在干什么?尸位素餐!”

  龍椅后的簾子傳來聲音,“好了皇帝,先讓你弟弟過來,讓我看看傷到沒有。”

  潞王在馮保的攙扶下,進了后邊。

  這潞王本就是一十二三歲的小孩兒,今日原是高興的事,結果陪伴自己多年的侍衛死了個干凈,孤獨感倍然驟增,心里的傷心難過在他母親面前也都一股子釋放出來。

  潞王哭了,傷心欲絕。

  這是他頭一次在京城感到不安。

  看到自己兒子趴在身上哭泣,李太后更是難受至極,她兩個兒子,一個朱翊鈞當了皇帝,注定要辛苦一輩子,因此她嚴格要求。

  但這個小兒子,只能當王,且年幼,李太后對他多的都是嬌慣,只希望他能在他們兩人的庇佑下過的幸福。

  今日卻沒想到,在自己家兒子當政之時,出現這樣的事。

  她一邊安慰心疼朱翊镠,一邊開口道,“元輔張先生,這件事,你怎么看?”

  下面出來聲音,“刺客是從北城進入,臣以為,北城衛指揮使未能盡職,且在事情發生后支援緩慢,以至于潞王殿下險些被傷到,多數進士身亡,潞王府的侍衛更是全部身亡。”

  “這一切北城衛指揮使難逃其咎,罪當居首,理應處斬。”

  “另順天府尹掌京城,卻也未發覺有刺客闖入京城,但好在他知道消息還算及時,報了上來,臣以為可罰俸三年,以示懲戒。”

  北城的衛指揮使跪在地上,聽到這話,心里很怕,他很想說,這不能怪他,畢竟他們衛指揮使又不能做到全員清查。

  要按他說,這事不怪他,也不怪順天府尹,因為他們是偷襲,且早有謀劃,防不勝防。

  但他不敢說,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沉默不語。

  “皇帝認為這樣如何?”

  神宗此時怒氣未消,聽到自己親弟弟的哭泣就像是在打他的臉,你是皇帝,皇城腳下,差點保護不了自己的親弟弟?

  于是開口,“就聽張先生的。”

  聽到這話,立馬有錦衣衛進殿,將北城衛指揮使身上的盔甲,凈卸了下來,將他按壓在地上。

  這時,他心里才真正感覺到害怕,錦衣衛的手段他是清楚的,進了那里面,他們一定不會讓自己死的那么爽快!

  他害怕了,同時他又想到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老母親。

  家里的頂梁柱若是倒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怎么生活?

  況且自己以這種罪名死去,她們怕是少不了被別人唾棄,被別人欺負。

  他心里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但他也只是想想。

  淚水從他臉上滴了下來,無聲的淚水。

  但他也不敢抵抗錦衣衛,甚至連替自己辯解的膽子都沒有,他更怕皇帝一怒之下將自己的家也給抄了,波及數族。

  ......

  呂渭綸站在殿下一直靜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

  事情發生突然,但他也及時看出張居正在偏袒。

  北城的衛指揮使不過是個正六品的小官,他卻將責任都推了過去。

  要按他說,順天府尹才當是首罪,但從游街之時就能看出,張家肯定和順天府尹有關系。

  看到地上的衛指揮使,呂渭綸心里突然同情起來,或許自己可以試試。

  他走到殿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頭磕在了地上。

  “陛下,臣以為衛指揮使罪不至死。”

  神宗覺得很吃驚。

  “呂卿,你為他求情?”

  “臣以為,對方既然能帶領這么多人闖入京城,必然是長期策劃,有備而來,而這一次也算是給我們敲響一個警鐘。”

  “這警鐘付出的代價已經很大了,臣以為沒必要再殺我大明的護衛來陪葬,而是應將仇恨,怒氣轉化為動力,一股腦的施展給對手,查他們的來處,通緝,追殺他們的人。”

  張居正摸了摸胡須,“幼稚!不殺他不足以立威,殺他就是要告訴眾將士,下一個跟他這樣未盡職的就只有一個后果,死!”

  “若京城的將士們都與他一般,等他們趕到,刺客早都跑光了!”

  朱翊鈞有些懵逼,他從未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倒不是因為兩人說的話怎么樣,只是這種局面很陌生。

  自張居正執掌朝政以來,幾乎沒有官員敢反駁他的意見,包括那些內閣大臣,他們都是以首輔的命令為尊,今日卻突然出來一個敢反駁張居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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