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日報的這篇報道,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客觀、理性的分析了地產行業的現狀。
并且引用了龍江地產的詳實數據,說明了地產行業‘過熱’的實情。
通篇沒有任何主觀臆斷,但這篇報道出現的時機太耐人尋味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龍江地產迅速走向了崩潰的邊緣。
此時不止葛士龍著急,同樣著急的還有銀行。
銀行和企業是伴生關系。
就像那句話說的‘你欠銀行10萬,你睡不著覺;你欠銀行10個億,銀行睡不著覺’
龍江地產危機爆發之后,再想獲得新增貸款已不大可能。
但那些未償貸款的銀行們卻急得團團轉。
除了葛士龍,這些銀行是最不希望龍江地產倒下的。
因為龍江地產一旦垮了,這些銀行就會瞬間多出大筆的死賬。
葛士龍很清楚銀行的想法,于是他非常有針對性的展開了對銀行的游說。
雙方此刻幾乎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以眼下的情況看去,對貸款進行展期成了唯一能拯救龍江地產的方法。
銀行似乎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
打蛇不死,必受其噬。
想要以絕后患,沈君諾此時應該繼續收購龍江的債務,但他手中能動用的資金已經全部砸上去了 “我明天回京市一趟,再籌一部分資金。”許睿眉頭緊鎖。
“沒必要,你家老爺子也不會同意的。”沈君諾卻不像許睿那般凝重。
在龍江償還了兩筆貸款后,這些錢馬上投入了對六月下旬以及七八兩月的債務收購中。
短短一個多月,榮創掌握的十來億資金全部耗了進去。
“如果銀行對龍江地產九月份和第四季度的債務展期的話,葛士龍很可能就挺過去了。”
許睿忍不住提醒一臉輕松的沈君諾。
“老許,你放心吧,還有一個重量級玩家沒下場呢”
沈君諾胸有成竹的說道。
能被沈君諾稱為‘重量級玩家’的不多,許睿思索后不確定道:“宏山華夏?”
“對”沈君諾笑著點頭道。
從一開始,沈君諾專門請沈朋幫宋凌秋引薦行長,目的就不單單是讓沈朋掩護宋凌秋的身份。
同時也有著‘我的計劃全盤給你看,你要不要一起來玩’的邀請。
當然,能讓沈朋親自下場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私交,而是龍江地產本身蘊含的巨大利益 果然,六月下旬宏山華夏開始收購銀行內龍江地產的債務。
這次,沈朋的目標再不掩飾,連同時收購一些其他企業債務的遮掩都不屑做了。
剛剛和葛士龍達成貸款展期默契的銀行,立馬腳底抹油,溜了同意給岌岌可危的龍江地產貸款展期,是銀行的無奈之舉,此時有宏山華夏愿意接盤,就意味著銀行能全身而退,傻子才不趕快抽身 這下,葛士龍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從六月開始,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則龍江地產的短期債務的違約公告,根本不給葛士龍任何喘息之機。
這種氛圍下,民眾擠兌的風潮又起 老派商人葛士龍被資本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在上層‘趕快平息事態’的巨大壓力下,葛士龍終于低頭和沈朋、宋凌秋舉行了一次會談。
掌握著龍江地產近20億債務的兩人,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自己的訴求‘債轉股’
起于私仇的爭斗,到現在已逐漸演變成了一場血淋淋的商業并購 對于‘債轉股’,葛士龍是有思想準備的。
但聽到兩人說出‘95’的股份時,葛士龍氣的摔門而走。
開什么玩笑,單龍江地產那棟高新區在建寫字樓就不止20億了。
同意沈、宋的要求就等于把葛士龍一輩子奮斗的成果拱手相讓。
但20億的欠款又是真實存在著的,在現在沒有任何融資渠道的情況下,龍江地產馬上就要面臨法院查封資產 而龍江地產最大的優質資源就是那棟在建寫字樓,‘在建’也就意味著沒辦法馬上變現。
7月初,幾天之內白了頭的葛士龍召開了一次高層會議,期望集思廣益度過眼前難關。
但會議上的氣氛異常沉悶,除了葛士龍自己,再無其他人發言。
“也說說你們的想法。”葛士龍不滿的掃視了與會的其他成員。
眾人聞言,互相做了眼神交流,最后都看向了林副總。
林副總硬著頭皮開口道:“我覺得眼下想要保住龍江地產,也只能接受宏山華夏沈總的‘債轉股’提議了......”
一瞬間,葛士龍臉上由凝重到錯愕,再到恍然大悟“看來你們私底下已經接觸過了......”
葛士龍冷笑道。
債轉股這件事,葛士龍還從沒在公司內部提過,林副總能知情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已經‘通敵’了。
“大哥,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龍江啊。”
許是心中有愧,跟隨葛士龍多年的林副總又用起了年輕時的稱呼。
“你他媽還有臉叫我大哥?”
林副總所言‘保住龍江’卻不是保住葛士龍的龍江,葛士龍如何不明白,不由怒極“你們在坐有一個算一個,哪一個不是我葛士龍提攜起來的,現在我有難了,你們就他媽的這樣報答我?”
多年沒被人如此罵過的林副總也有了火氣“葛士龍你還有臉說‘提攜’,‘三子’為了你坐了十年牢,你去看過他一回沒?我們在坐這幫兄弟哪一個沒為你賣過命?你又給過我們什么?”
僅從林副總幾句話中就能聽出來,龍江地產的底子絕對不干凈 其實,林副總能從街頭混混成為今天的副總,的確少不了葛士龍的提攜。
但人心不足,在擁有了豪宅豪車之后,林副總的野心更大了 葛士龍也聽出了端倪,便冷聲道:“他們許諾給你們什么了?”
葛士龍環顧會議室,至此時他已經明白,被‘策反’的絕不止林副總一人。
“沈總許諾給我們這幫老家伙,5的股份。”
既然撕破臉了,林副總便坦然道。
葛士龍這才知道沈、宋兩人要求95的股份,并不是要給自己留5
這是要讓葛士龍凈身出戶啊。
“哈哈哈”葛士龍忽然大笑了起來,然后便是劇烈的咳嗽。
平日里聽他隨口一句‘累了’就上趕著幫他按摩的兄弟們,此刻竟沒一人上前。
幾分鐘后,終于喘勻了氣的葛士龍恨聲道:“我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葛老板這是何必呢,你這樣除了拖垮龍江地產、拖累這幫老兄弟,自己還要在破產后背上巨額債務”
沈君諾笑呵呵的走了進來,沈朋緊隨其后。
“果然是你”葛士龍曾經有過猜測,宋凌秋的鏗尼資本背后是沈君諾。
但現在他十分不想看見沈君諾這幅‘小人得志’的嘴臉,便對會議室門外喊道:“保安,把這兩個人給我趕出去......”
沈君諾無奈,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聞聲趕來的保安走進會議室,看了眼林副總......
林副總輕輕搖了搖頭,保安隨即退了出去。
“葛老板,愿賭服輸是成年人必備的優秀品質你已經輸了”
沈君諾望著落地窗外的悠悠白云,淡淡道。
一句話像是抽走了葛士龍心底的最后一口氣,他慢慢耷下肩膀,隨后委頓在老板椅上 不管葛士龍愿意不愿意,市里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拉著龍江地產陪葬。
畢竟一家規模企業倒下影響甚廣。
而本就掌握著龍江大量債務,并且愿意墊付民眾存款的宏山華夏和榮創資本,無疑是最合適的接盤者。
于是有關方面迅速掃清了葛士龍這個最后障礙,為兩家投資機構入主龍江地產創造了有利條件。
7月8日,葛士龍的別墅被法院查封。
龍江地產的債務和資產全部歸了宏山和華瑾。
但葛士龍在6月份償還債務時,還從地下錢莊借了不少錢,這些借貸和龍江地產無關,屬于他的私人貸款。
7月10日,探監了兒子以后,葛士龍回到臨時租住地。
開門以后,赤條條的小嬌妻和司機正在他的床上做著一些不可名狀之事......
怒火攻心的葛士龍一巴掌打在妻子臉上。
卻不想,平時溫順的小嬌妻跳起來就把葛士龍撓了個大花臉 再加上年輕力壯的司機幫手,葛士龍被打的鼻青臉腫。
晚上,聽著門外討債者的砸門聲,葛士龍蜷縮在床上一點動靜也不敢出。
凌晨時分,葛士龍獨自爬上了還未完工的‘龍江大廈’頂層,在給沈君諾發了條信息后,一躍而下 “你說這種人怎么永遠不會反思是不是自己錯了呢?”
當天上午,葛士龍跳樓的消息就傳遍了余州。
沈君諾望著‘你不會有好下場,我去下邊等你’的信息,有點無語。
如果葛士龍一開始就讓葛驍認罪伏法還會有后來的種種么......
葛士龍最后的選擇,勇烈中還保存了一點體面。
他的結局也引來了一些人的同情。
霧里看花的旁觀者大多看不透這場波詭云譎‘私仇引起的并購’,但他們卻對年紀輕輕的沈君諾留下‘狠辣’的偏負面印象 葛士龍的突然去世讓陳建新有些不適,沈君諾便故作輕松道:“真不吉利,龍江大廈得改個名字。”
“你想改什么名字?”一旁許睿有了興趣。
“叫新垚大廈怎么樣?”沈君諾笑呵呵道。
“不行。”陳建新表示反對 說起來,他還真的有權反對。
因為在建的‘龍江大廈’中有了他單位的股份......
現在正是國家提倡單位大搞‘三產’的時代,所以單位有些產業十分正常。
龍江大廈作為龍江地產的優質核心資產,所有權的非常分散 其中以前的龍江地產高層管理人員占了5,江東衛視和江東日報分別占了7.5,京市的許家占了10,而榮創和宏山華夏各占35。
看來,當初能幫沈君諾的人,沒有一個是出于100的私情......
私交利益盟友仗打完了,當然要給各方參戰者分配蛋糕了 不過,這塊名叫‘利益’的蛋糕上還留著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