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由推搡升級為揮拳相向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這個年代地產公司的保安,沒幾個好脾氣的。
保安隊長被郭金生老婆纏的不耐煩,下意識的把后者推倒了。
這下算是捅著馬蜂窩了,更多的人圍住了他。
但在余州地界大小也有點名聲的保安隊長,早對這群‘潑辣’婆娘失去了耐心,在被撓了一下之后,掄拳就砸過去了。
其他人看到隊長動手了,不由分說擼起袖子就上了。
一時之間,龍江地產樓下如同混亂的菜市場。
但倒在地上的郭金生老婆,在哀嚎的同時內心卻是狂喜的。
郭金生在新垚上班以前哪會有閑錢存在龍江地產,他妻子手里這些借據也是沈君諾私下悄悄收購過來的。
但因為金額小,并且散碎,并沒有引起葛士龍的關注。
郭金生老婆手中七萬元的借據就是她的出場費 葛士龍自然不會讓樓下的混亂持續太久,幾分鐘后一群女員工趕來,這群鬧事的婦女要么被拉走,要么被恐嚇,要么被好言相勸。
總之,龍江地產樓下迅速恢復了平靜。
而馬路對面的一輛面包車里,兩臺正對事發現場的攝像機意猶未盡的收了回去。
當晚,江東衛視晚間新聞就播放了龍江地產保安毆打婦女的畫面。
最后采訪了一位當事婦女,觀眾們才明白沖突的原因。
“我在龍江地產存了7萬塊錢,今天來取,他們不但不給我,還打了我一頓.哎喲喲,沒天理啦,這7萬塊錢可是我們一家幾口攢了幾年的錢啊,記者恁可得幫我們主持公道啊..”
郭金生老婆哭天搶地。
但她陳述的內容卻迅速引起了一部分民眾的緊張.
因為在龍江地產存錢的可不是一家兩家 新聞播出后,陳建新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當晚就有不下十通電話打進來。
有些是客氣的試探,也有些溫言相勸陳建新‘考慮清楚’。
更有些直接在電話中開罵.
“陳建新!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龍江地產上下游涉及到多少企業?涉及到多少民生?你想當咱們余州經濟建設的罪人么!”
“明天就向龍江地產道歉,播放澄清新聞!”
雖然陳建新在通話過程中連連道歉,但卻沒有幫龍江澄清的想法。
開弓沒有回頭箭,但像三孫子似的被人罵,這口氣卻得出了。
于是,陳建新就撥通了沈君諾的電話。
“兔崽子,讓我這把老骨頭沖鋒陷陣,你說的后續動作呢!”
女兒和沈君諾確定關系后,老陳越來越不把沈君諾當外人,連‘兔崽子’這種話都罵的出口了。
沈君諾在電話中也只能學著老陳剛才認慫的模樣,連連保證不會坑老陳。
其實沈君諾兩天前已經拜訪過江東日報的李社長了。
“明遠家的孩子都長這么大了,哎,當年我招明遠進報社時他自己還是個年輕人呢,真真是歲月如梭啊.”
李社長滿是感慨的說道。
但沈君諾卻覺得他‘我招明遠進報社’這句話,十有八九和事實不符。
不過花花轎子眾人抬,沈君諾順桿爬喊起了‘世伯’.
兩人追昔撫今一番后,李社長道:“以前社里對你們母子三人關心不夠,現在不同往日了,如果你們再受到什么委屈就直接說”
江東日報有沒有‘不同往日’不知道,但沈君諾絕對是不同往日了。
如果沈君諾只是個普通大學生,這次拜訪能不能見著人都說不準。
但李社長既然做了表態,沈君諾便順著話茬道:“世伯,最近還真遇到了不公,我爺爺去世這件事.”
這晚,兩人聊了很久,但沈君諾卻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這點沈君諾有思想準備,以龍江地產和華瑾科技的體量,就算有旁人下場參與兩者之間的斗爭,也會等到某一方取得絕對優勢時,或者至少要等到局勢明朗之后。
像現在55開的局面,除了陳建新和許睿,是不會有人幫自己的。
于是在新聞播出這晚,也只有校盟網跟進了后續行動,除了大量轉發‘龍江地產保安打人’視頻外,還有財經大V分析了龍江的資金鏈問題,暗示對方早已資不抵債。
也直到此時,余州上下才明白,葛士龍和沈君諾的戰爭竟然還在繼續著。
并且下場的選手有增多的跡象,譬如陳建新.
作為一個社交平臺,校盟網公布的這些信息對商界影響并不大。
不過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卻讓那些在龍江地產存著錢的儲戶們更緊張了。
于是第二天,龍江地產門前毫不意外的出現了大批百姓擠兌.
葛士龍初期的應對可以說無懈可擊,他當天就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現金,也不再糾結到期與否,全額為百姓進行了無差別兌付。
恐慌情緒一旦蔓延,就算神仙也回天乏力。
第一天,龍江地產就兌付出一個多億,雖然資金并未見底,但葛士龍依舊未雨綢繆的從生意伙伴處拆借來兩個億。
龍江地產見條即付的派頭稍稍穩住了局面。
29號一早,葛士龍已經收到‘電視臺會在今天播出澄清新聞’的消息,他便暫時沒讓公司公關部門做動作。
在他想來,官方電視臺的公信力肯定要比涉事公司自己的公告來的有說服力。
對于陳建新和沈家的關系,葛士龍已經摸清楚了,但他覺得自己的人脈資源足夠陳建新屈服 但沒想到老陳就真的硬抗著沒有播出澄清新聞.
葛士龍浪費了寶貴的一天時間。
而這時的沈君諾依舊在籌集資金,榮創的那點家底在此次債務收購行動中幾乎被他敗光了,要不是有許睿在余州彈壓著許翔,后者鐵定要和沈君諾干一架。
錢不夠,‘朋友湊’。
29號上午,沈君諾召集了譚卓四人。
剛說明自己的意圖,秦威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下午,四家籌集的5000萬就到了公司賬戶。
好像提前準備好似的,遠比當初沈君諾拉著他們投資榮創時積極的多。
沈君諾再一次在心中確定了某些判斷。
5月30號這天,龍江地產5月份最后一筆四億元的應付貸款到期。
龍江地產全部清償。
6月3號,6月份的首筆兩億貸款到期。
龍江地產全部清償。
此時葛士龍已經抽干了公司的現金流,并且拆借了一部分。
在5月底江東衛視播出那則新聞后,關于龍江地產的資金鏈即將斷裂的傳聞還在網上發酵。
龍江總部依舊有斷斷續續的民眾前去兌付。
傳聞的擴散對龍江地產的影響不小,但不足以致命。
民間融資只占了龍江地產全部負債的10左右,葛士龍的主動脈在金融機構上。
雖然傳聞讓金融機構對葛士龍的授信更謹慎了一點,但繼續合作還是大方向。
畢竟金融機構不像普通民眾。
民眾的非理性和盲從在前幾天的擠兌風波中展示的清清楚楚,而金融機構相對要理性許多。
但即便是金融機構稍微謹慎了一點,依然讓最近承受著巨大償還壓力的葛士龍壓力倍增。
有了前兩次按期償還的愉快合作,葛士龍和宋凌秋取得了聯系,嘗試把下一筆6月15日到期的三億元往后順延一個月。
宋凌秋當天給了答復‘順延可以,但需要支付除了利息以外1000萬的手續費.’
直到此時,葛士龍才‘明白’宋凌秋收購債務的意圖。
但同時心里對沈朋和宋凌秋的戒備也放松了不少。
葛士龍忍著肉痛答應了下來。
雖然看起來,葛士龍一切應對得當,但他心中卻一直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不得不說,商海里拼搏了半輩子的他,直覺還是很準的。
這種對危險的敏銳,源于他一直被動的局面。
不管是巧合還是人為,如果一樁樁一件件負面的事情接連不斷發生,讓人無暇思考,那么,真正的危險就要來了.
葛士龍有了一個月的緩沖期,開始準備6月底工行的貸款。
每年五六月都是龍江償貸高峰期,今年又遇到民眾擠兌,這段日子葛士龍累的連碰小嬌妻的興致都沒有了。
熬過去這個月就好.
6月16日一早。
葛士龍端著茶杯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鳥瞰整個余州市,這里是他的龍興之地,也承載了他無數的野心.
可惜,兒子殘廢后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后這份家產.
‘等到此間事了,定為我兒討回公道’
“葛總!葛總,不好了”
豐腴的小秘書火急火燎的闖進了辦公室。
“怎么了?”葛士龍不悅道。
“那個.....那個鏗尼資本發布公告,公布我們三億元貸款違約.”
‘哐當’葛士龍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我們不是和他們說好順延一個月么?”
葛士龍難以置信道。
“林副總已經打過電話問過了”小秘書艱難道:“可鏗尼資本不承認這件事.”
“操!”
葛士龍忍不住爆了粗,隨后急匆匆沖進了會議室。
“葛總!鏗尼資本言而無信,我們有合約,要起訴他們!”
葛士龍一進門,氣極了的林姓副總就喊道。
葛士龍卻頹然搖了搖,起訴從立案到開庭再到判決,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出結果。
解決不了眼下的巨大危機。
鏗尼資本突然發布龍江地產違約公告,瞬間震動了整個余州商界。
大公司的債務違約后果之嚴重,葛士龍非常清楚,不但會讓所有銀行停止對龍江的授信,并且還會引來墻倒萬人推的可怕惡果..
任何一家金融機構也不會和一家面臨債務糾紛的公司合作。
“想盡一切辦法繼續籌集資金,馬上發布公告,做出解釋。”
葛士龍明白,信心才是最重要的,民眾以及金融機構對龍江地產只要還有信心,龍江就有熬過去的可能。
16日這天,葛士龍手中的電話幾乎一刻未停,到了凌晨時分總算有了點成效。
畢竟葛士龍在余州幾十年不是白混的。
可第二天,本已勉強維持的局面忽然全面崩塌。
《是龐然大物?還是空中樓閣!》
——不健康的行業必有不健康的企業,剖析龍江地產債務違約背后的深層原因.
葛士龍捏著報紙的手指不斷顫抖,如此聳人的正副標題看的他膽戰心驚。
6月17日。
江東日報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