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無力
第二天，受六名武徒死亡一事影響，武堂內不少武徒請了病假沒來。
偌大的武堂里只剩下零星幾個弟子候著，看起來倒是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啪！”
練武場上，打完一套洪山拳的周彥緩緩收拳而立，平復著自己的心跳。
恢復如常后，正想取過干布擦掉身上的汗水時，門口處卻響起一道贊嘆聲：
“師弟的洪山拳真是越發長進了。”
一身勁裝的趙耿從門口走來，上下打量了熱氣蒸騰的周彥兩眼，頓時來了興致：
“來練練？”
“請師兄指教。”
周彥目光一亮，明白對方是想給自己喂招，拱了拱手。
接著雙拳一前一后架在身前，擺出了一個洪山拳的進攻姿態。
趙耿也沒多說，隨手把身上的勁裝一脫，露出一身精壯的筋肉，也擺出和周彥一樣的姿勢。
一雙眼睛上下掃量著周彥，隨后猛地一瞇。
“啪！”
右拳旋轉著打出，直奔周彥胸膛。
這一拳又快又準，緊抓周彥換氣的那一刻，被打中后定然會氣息紊亂。
意識到這一點的周彥一驚，急忙側身躲避。
卻沒想到趙耿居然中途變招，揮出的拳頭猛然收回，同時腳下一個邁步，側身一記肩撞便狠狠轟來。
“嘭！”
周彥被撞的一個趔趄，倒退了數步，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疼，氣息也有些紊亂。
趙耿沒再出招，而是定定地看著周彥平復狀態，輕聲道：
“和人交手，藏招是最關鍵的，通常，我都是拳出七分力，其余三分留作變招，當然，如果抓住了對方的破綻，有一擊必殺把握的話，那么出全力自然也是無妨，不過，同階段的好手基本上都不會有這種失誤。”
“所以大多時候，交手的勝負看的都是各自的底牌和經驗，什么時候用什么招數，出拳必須要靈活，一板一眼地打套路，是交手中最為忌諱的，切記！”
“多謝師兄指點！”
趙耿點點頭，沒再說話，等到周彥調整好后才重新擺出進攻姿態，再度朝周彥攻去。
一時間，練武場上滿是拳腳相撞的悶響和拳風的呼嘯聲。
趙耿不愧是在楓葉城內小有名氣的好手，無論是經驗還是在力量速度上，他都超過周彥不少。
盡管通過修改器改正過自身出拳的方位和發力方法，但是在這次的對練中，周彥還是沒能討到多少便宜。
每次以為可以攻到對方，然后趁機打個連招時，卻總會被對方隱藏的后手打斷，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然后不得不停下調整呼吸。
而這次被趙耿血虐的一次體驗也讓周彥徹底意識到，這個世界里的高手和他前世認知的武俠小說里的高手是截然不同的。
這個世界里武者間的勝負，大多是由各自的身體強度和底牌多少來決定的。
力量越強，速度越快，底牌越多，擊敗對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沒有狗血的回合式過招，也沒有所謂的精神刺激爆種一說，交手獲勝的方法只有不斷提高力量速度，以及積累經驗和底牌。
靈活的出招，摸清對方底細后再用出全力將其擊殺，未確定對方底牌前不要貿然露出破綻，僅此而已。
“多謝師兄指點。”
感悟頗深的周彥朝趙耿拱手道了聲謝，心頭暗暗記下了這份人情。
“沒事，我也好久沒和人打的這么痛快了。”
趙耿擺擺手咧嘴一笑，一邊隨手扯過晾著的幾條干布擦著細汗，一邊隨口說著：
“師弟你洪山拳的基礎是不錯的，不過這經驗上確實差了些，以后有時間不妨去城南的爭鋒臺耍耍，雖然里面不少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把式，不過單純練手的話，還是可以的，入了前十順便還能賺點小錢。”
所謂的爭鋒臺乃是城南一群富商建的斗武臺，目的是為了招攬些厲害的江湖人士當護院，還準備了不少銀兩作為獎項，在楓葉城周圍頗有些名氣。
不過參加的大多數是些普通的武夫，偶爾會有缺錢的三流高手進去。
至于那入了二流，名氣不小的高手們，自然是看不上這些獎項的。
周彥所在的梧桐巷就有幾名江湖游俠兒打爭鋒臺做了富商的護院，所以對于這爭鋒臺，周彥還算了解，聽到趙耿這話后頓時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接著順手取過一旁的干布擦起了身子，裝作隨意地問了句：
“對了師兄，昨天你去城南是？”
“哦，那個啊，前天酒席上我不是說過想找個下家掛名嘛，昨天去城南就是為了這事。”
“有結果了？”
“嗯，聚寶齋知道吧？找了個熟人，剛好在那邊掛了個名。”
“恭喜師兄！”
“混口飯而已，沒啥恭喜的。”
穿上勁裝的趙耿擺擺手，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扭頭朝周彥笑笑：
“對了，下午你要沒事的話，去城南走一趟？”
周彥一頓，隨后似有所悟：
“莫非是城南那兩家？”
“嗯，有信了，一會兒去準備點東西走個過場吧，以后的話，每天抽兩個時辰過去練練即可。”
周彥心頭一喜，隨后有些憂慮：
“可武堂這邊…”
“沒事，這段時間也沒幾個新人，有的話讓外堂的武徒教便是了，抽時間回來盯兩眼，指點指點就行了。”
似乎明白了周彥的顧慮，趙耿頓時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揶揄：
“雖然咱們武館規矩不少，但也沒嚴厲到要讓一個三流高手整天當監工的程度。”
“當然，抽些時間做些你散事是沒什么的，不過其中的度還是把握好。”
微微一頓，收回手掌的趙耿不著痕跡地提點了一句：
“畢竟，你現在還是洪山武堂的副教習，武堂的事，還是得優先些的。”
“理當如此。”
周彥點點頭，見此，趙耿也沒再多說，不過在瞥見不遠處林林散散的幾個外堂弟子時，卻不由得沉默下來。
頓了一會后，才嘆了口氣道：
“這楓葉城，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師兄這話何意？”
周彥臉上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心頭卻是意識到趙耿似乎知道些內情。
聽到這話，趙耿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聽到的一些事情告訴周彥。
想到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成為了師父的弟子，早晚會從師父口中得到這些消息后。
抱著做個順水人情的想法，四下看了幾眼，確定周圍沒人能聽到己方兩人的談話后，他便壓低聲音道：
“富貴街那邊不太平，師弟你盡量離那邊遠點，有什么人在那邊的話，最好也盡早讓他們撤出來，晚了就走不掉了！”
“富貴街？那不是六個武徒出事的地方嗎？難道還有內情不成？”
“這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你記住一點就行，那里已經不是活人該去的地了。”
微微一頓，接著趙耿便臉色難看地低聲道：
“那地方，不干凈！”
“不干凈？難不成真跟坊里的傳聞一般…”
“誰知道呢，反正，離那地方遠點就好，師父昨天去衙門，就是和知府商量后面的事。”
仿佛想到了昨天拜會師父陳康時，對方露出的從未有過的無奈表情，趙耿臉上也忍不住多了抹苦澀，有些自嘲的嘆道：
“武功再強又怎樣？在那種東西面前，不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么？”
“…”
周彥默默握緊拳頭，心里有種說不清的復雜。
不過在望向視野內存在的修改器時，他卻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雙眼也重新被堅定替代：
“至少，自己還有反抗的機會！”
如果十重的武學還是沒有作用。
那么一百重呢？
一千重呢？
如果抵達到了武道的巔峰，可以擊碎一切的時候。
再面對這鬼神之事，是否就能不再像如今這般無力？
周彥不清楚。
但他打心底明白一件事，這是他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中安全存活下去的唯一資本。
不論這條道路的盡頭究竟是光明還是黑暗，他早已沒有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