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在上面這么賣力而你在下面卻毫無反應
在十三只“怨嬰”不斷膨脹的同時，大廳下方的血色海洋里，成千上萬的魔物開始爆發出此起彼伏的低聲咆哮，暴躁與充滿殺戮欲望的氣息逐漸蔓延。
終于，尼古拉斯動了起來。
彌漫在身周的血色霧氣驟然收縮，他的身體同時猛然向前飛去，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蒼老的右手探入了血色漩渦中。
“嘭！”
伴隨著無數嬰兒的嚎哭聲，血色漩渦的平衡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破。它的旋轉與穩步膨脹驟然停止，取而代之的，則是猛然爆發開來的磅礴能量，其中充斥著濃厚的負面情緒。
這股能量就如同被潑進了沸騰熱油里的涼水般，在整座祭壇大廳里擴散開來的同時，也令所有被壓抑著瘋狂的魔物們解除了束縛。
它們已經不再滿足于低沉的躁動，而是幾乎同一時間爆發出了無數震天動地的怒吼！一瞬間，天空和大地似乎都在震顫。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吼聲以及那陣穿透力極強的怨嬰慟哭，蘇文感覺自己就像是正在置身于一場糟糕到了極點的演唱會。
“混賬，你們第二次欺騙了偉大的骨王奧拉！”
忽然，震怒的暴喝聲從正在解體的血色漩渦中爆發出來，壓制住了所有鬼哭狼嚎。
尼古拉斯的身體先是輕輕一頓，然后便如同風浪中的孤舟般被沖得飛退。而直到百米外的蘇文從怒吼中勉強穩住身形時，他才發現被遠遠擊飛的尼古拉斯似乎少了半條手臂——正是他剛才伸入血色漩渦中引起能量擾動的那只手。
而這個聲音剛一響起，原本來自魔物的怒吼和怨嬰的哀嚎，便全部消失不見。那些原本躁動到幾乎要歇斯底里的兇猛魔物們，此時竟然紛紛如同乖巧的小貓般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身軀極好地證明了它們對于聲音主人的畏懼。
“我要，你們，成為我戰士的獵物！”
嘶啞的怒吼聲再次響起，伴隨巨大的憤怒回蕩在整座大廳。
而與此同時，骸骨祭壇上那團早已經失去了平衡的漩渦，也加快了分崩離析的節奏。血團如同被激發的水花，沸騰般朝著漩渦所在的平面擴散，僅僅在數個呼吸的時間里，就膨脹了數百倍，幾乎擴散到包裹了整個祭壇。半空中的尼古拉斯似乎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斷臂而惋惜，他渾然不覺般飛快地凝結起足足數十根散發出幽暗光芒的骨矛，它們飛速穿插在早已不成原形的漩渦中，將正在試圖凝聚的它徹底絞碎…
蘇文知道，這個用來溝通“亡靈位面”的漩渦，此時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而倘若放任不管，亡靈天災便會真的降臨，所以為了不會真正召喚出“亡靈君主”的化身，尼古拉斯必須盡全力將其破壞掉。
到目前為止，一切似乎都還算順利。
“卑微的人類，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變成了不規則血團的漩渦早已失去對能量的控制，與十三只怨嬰之間的血線轟然斷裂，而其本身也開始了飛快的破碎。
血團中傳來的怒吼聲充滿了憤怒與不甘，但那位自稱“骨王奧拉”的亡靈君主，卻也對此無可奈何。即便是亡靈天災這個相當于四環禁咒級別的召喚魔法，想要將亡靈君主的投影拉到這個世界，也是極其困難的事情。在沒有吸收到足夠祭品所提供的能量的前提下，被破壞了重要的傳輸紐帶，那么就等于徹底斷絕了天災降臨的希望。
幾個月前，在銀盔城圖書館，蘇文曾在一本有著上百年歷史的古籍上了解過亡靈天災的釋放過程，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夠派上用場，親眼見到這個幾乎最宏大、也最邪惡的召喚儀式。在那本書的記載中，亡靈天災必須先以“少量”祭品為代價，開啟與亡靈位面的傳輸紐帶，也就是骸骨祭壇上的血色漩渦；然后，再由亡靈君主投影出的軍隊——也就是祭壇下方血海中的無數魔物，作為天災的先鋒軍，并在怨嬰的控制下對附近的活物進行殺戮和同化，以再次收集更為巨大的能量，來召喚出亡靈君主本體的投影。
而在這個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階段被硬生生打斷，也難怪血色漩渦另一頭的亡靈君主會出離的憤怒。畢竟它響應了召喚，投影出了軍隊，結果召喚被切斷，這些投影出來的魔物就再也無法收回，白白便宜了這邊的人類。
而且根據它的怒吼內容，這還是第二次上當了。
換了誰，恐怕都要被氣的吐血。
真慘。
蘇文心說。
不過，這一次，亡靈君主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棄。在血色漩渦破碎的前一刻，漩渦那頭的“骨王奧拉”，在怒吼中激射出了幾道不起眼的紅點。它們從漩渦中心鉆出，敏捷地繞過了舞動不休的骨矛群，與即將逸散在周圍的十三只怨嬰相融合起來。
只一瞬間，大廳中短暫的安靜便再次被打破！幾乎要撕破耳膜的尖利嚎哭聲再次響起，與此同時，原本下一秒就要破碎的漩渦，竟然硬生生停止住了分解的趨勢，猛然收縮了一下，隨后與尼古拉斯的骨矛形成了僵持態勢。
“我的軍隊，我為你們爭取了時間！殺戮吧，消滅一切！”
漩渦中亡靈君主的聲音再次響起，所有的魔物在同一時間爆發開來，它們嚎叫著、踐踏著，朝著大廳沖鋒，在爪牙與鐵拳的攻擊下，大片碎石伴隨著巨響崩落，大廳再次變得地動山搖起來。
緊接著，半空中的血色漩渦竟主動破碎，同時宣告了一場新的災難的開始——破碎后的漩渦并沒有就此消失，因為在骸骨祭壇的中央，逐漸散發出了比那道漩渦更加強烈數倍的負面能量。漫天的血色碎片受到吸引，開始了定向的運動，它們頂著骨矛的攻擊，不斷收縮，凝聚…
與此同時，十三只怨嬰也完成了對“紅點”的吸收。它們仿佛擁有了意識一般，開始向失去了半條手臂的尼古拉斯靠攏，在震耳欲聾的尖厲嚎哭中，整座大廳里狂躁的魔物頓時有了統一的目標，它們同樣轉身朝著被震飛到大廳邊緣的尼古拉斯狂奔而去。而后者只得撤回了破壞血色漩渦骨矛，朝著更高的天空飛去，幾乎都貼到了大廳的穹頂。
“嗖嗖嗖——”
突然，幾只刺猬模樣的魔物，在沖鋒的同時，朝著數百米外的尼古拉斯連續發射了幾十道利刺，巨大的發射聲與破空聲，就仿佛大口徑的狙擊槍一樣令人震撼。而雖然尼古拉斯只是輕輕閃身，就毫無壓力地躲過了這陣密集的射擊，但接下來就像是捅了馬蜂窩般，在第一道遠程攻擊發出后，所有擁有遠程能力的魔物都對他展開了進攻。
一時間，箭矢、骨刺、酸液、元素飛彈以及各種五花八門的投擲物充斥在大廳上空，目標正是快速朝大廳中央飛行的尼古拉斯。他的身下張開巨大骨盾，因強烈撞擊而發出的巨響不絕于耳，但終究沒有任何攻擊能夠突破這道防御。
然而，正是這短短十幾秒的耽誤，大廳中央的骸骨祭壇已經聚集了足夠多的血色碎片，一團新的小型漩渦逐漸形成。
漩渦重生了。
有了傳輸紐帶的連通，骨王奧拉的聲音再次回響于大廳中。
“沖出去，為我帶來更多能量！”
在這聲大吼中，無論是天空中嚎哭的怨嬰，還是那群暴躁無比的魔物，都紛紛放棄了對尼古拉斯的追擊，轉而朝著大廳遠處的盡頭飛快發起沖鋒。蘇文知道它們要去哪里——即便無人介紹，他也明白，這個地下祭壇，肯定有一條通道通往銀盔城墓地。在那里，有著數千具新鮮的尸體等著這些魔物到來，其中大部分還未來得及下葬。
但比起尸體，真正鮮美可口的，還是縈繞在墓地中的亡魂。
那里將是魔物大軍的第一站，在通過尸體和亡魂獲得了足夠能量后，亡靈君主便能夠投影出部分身體，從而大大加強魔物們的戰斗力。
而緊接著，會被魔物襲擊的，便是銀盔城和周邊的村鎮，對生靈的屠殺更會大大加速亡靈天災降臨的進程。這個過程將持續很久，直到亡靈君主將全身投影到這個世界，那時候它便能展現出絕對的力量，將方圓百里之內轉化為亡靈的世界。
這就是亡靈天災的全過程。
而現在，尼古拉斯對亡靈天災的阻止計劃，似乎出現了一些偏差。
失去了魔物的鉗制，匆匆回到骸骨祭壇的尼古拉斯再次召喚出了十幾根骨矛，朝著剛誕生不久的小型血色漩渦沖刺而去，誓要將其消滅在襁褓之中。然而，下一刻，幾道暗紅色的光絲從新生的漩渦中鉆出，與飛速逼近的骨矛纏繞在一起，穩穩抵擋住了后者的洶涌來勢，同時，多出來幾道光絲更是直接沖向了尼古拉斯本人，將他纏繞。
“可惡的蟲子，死！”
伴隨著亡靈君主的怒吼，纏繞著尼古拉斯的光絲驟然收縮，但尼古拉斯渾身上下則爆發出了濃郁的魔法光澤，堪堪抵擋住了收縮的力道。
一時間局面竟完全逆轉，尼古拉斯從進攻者變成了被動防守者！
而就在抵抗光絲的間隙，尼古拉斯扭頭飛快地朝著蘇文…或者說是唐納德所在的方向掃了掃，在發現后者真的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打算時，便只好回過頭去，專心與血色漩渦對抗。
骨矛與血色光絲之間相互僵持對抗著，很快就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勢態，專注于同時操縱十幾根骨矛以及逼退周圍光絲的尼古拉斯根本無法分心做其他任何事情，因此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漂浮在半空中發呆。但蘇文卻清楚地明白，正是因為這種類似與相互平衡的僵持，那團在不久前還蓬勃壯大的血色漩渦，此時終于停止了膨脹的進度。
而這個時候，只需要再有外力加入，這種平衡或許將會被再次打破。
也就是說，如果唐納德出手…
“要吃點不？”
就在這時，蘇文感覺自己的長袍被碰了碰，身后響起了唐納德的聲音。
回頭看時，只見他正在悠然自得地躺在搖椅上，身前懸浮著被風刃術切得整整齊齊的冰鎮西瓜，吃得正香，并對蘇文發出熱情邀請。
“速來，塔蘇里先生，這瓜保甜。”
蘇文：“？”
短暫的沉默后，他終于還是沒忍住問道：“唐納德，你不打算去幫一下尼古拉斯嗎，我看他堅持得挺辛苦的。”
“嘖，我巴不得他趕緊被亡靈君主干掉，這樣我就能拿到全部戰利品了。”
“…”
蘇文再次無言以對。
“哈哈，別擔心，塔蘇里先生，一切盡在掌控中。”見到蘇文無語的表情，唐納德臉上流露出輕松的笑容。
隨后，他遠遠指向了大廳的盡頭。
那里是魔物與怨嬰們遠去的方向，地動山搖般的巨響正在不斷傳來。
在天穹的血色銘文與黯淡魔能燈光照耀下，透過濃重的塵埃和血霧，蘇文看到，大廳另一側的石壁上有著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空洞的后面是黑漆漆望不到頭的長廊，而在直徑超過二十米的洞口處，則站著許多早已經嚴陣以待的人群。
其中，就包括了唐納德消失許久的十八名弟兄。
“喏，那就是所謂的‘冤魂長廊’，從地下祭壇直達幾公里外的銀盔城墓地，前幾天的獸人狂化，就是為此而準備的。這條長廊由終亡教會送來此處的奴隸們花費了一年時間才打通，為的就是讓這些魔物通過它去收集能量。”
唐納德悠閑地坐在躺椅上，一邊搖晃一邊對蘇文說道。
“不過對于我們而言，它的名字應當是‘豐收長廊’才對，因為這些外強中干的魔物，永遠也無法到達長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