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毫不懷疑,這道黑線能夠毫不費力地割斷自己的脖子,而如此之快的速度,即便是立刻采取機動,也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但他沒有后退半步,因為…
在蘇文的眼前,一道早已出現的厚重氣流盾將這道黑線在清脆的聲音中彈飛出去。被彈飛的黑線射入了大廳墻壁上的巖石中,只留下一道細長的切痕。
唐納德出手,為蘇文擋下了這道致命的攻擊。
“你很重視他哦。”名為瓦西里安的亡靈法師笑得很干凈,“那么,我也會稍微對他有所重視的。既然是被你出手保護的人,自然就會有不尋常的地方——看在你的面子上,這次我就先不殺他好了。”
他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只是在決定晚餐在哪里吃一樣。
而唐納德的神色則更加陰沉了。
“不自量力。”
他輕聲說道,同時看向面無表情的蘇文:“塔蘇里先生,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沒有必要波及到你,所以請你不要出手。”
蘇文淡淡道:“我明白。”
但實際上,他驚魂未定,早已說不出更多話。
同時也感到慶幸不已。
正是由于這幅偽裝無法做到和本來面目一樣的豐富表情,所以現在的蘇文看起來就跟面癱一樣。之前他還對此有所不滿,但現在卻無比感激:哪怕此時他的內心中有著劇烈波動,也幾乎沒有反應在表面上,否則要是唐納德看到自己心目中的“高手”被嚇得面色發白,不知道內心會作何感想。
接下來,唐納德便沒有再說話,而是牢牢鎖定了瓦西里安,瞬間出現在他的面前,并伸手虛抓。但唐納德只觸碰到了幻覺般的空氣,在瓦西里安的幻象支離破碎的同時,一根骨矛在他的背后瞬間凝結,然后重重刺在了唐納德的右眼上…不過,這根骨矛完全沒有破防的跡象,而是如同彈弓般遠遠倒飛出去,掉落在了遠處聚集著大量魔物的黑暗中,引起了幾聲慘烈無比的哀嚎。
蘇文終于肯定,被不久前的半精靈亡靈法師釋放出的“骨刺術”一擊爆頭,果然是唐納德故意裝出來的。因為作為比骨刺術高出了整整兩階的亡靈魔法,骨矛的穿透能力何止比前者高了幾倍?而就是這種在死靈法系中地位和元素法師的“火球術”同樣可靠的殺傷法術,卻連唐納德的眼皮都沒能刺破。
不過,在瓦西里安消失的同時,蘇文還是悄悄朝著不起眼的墻角退了退。表面上是為了給他們讓出空間,實際上早已經慌得不行——雙方顯然已經正式開戰,而自己的身邊再也沒有了唐納德給的風盾作為保護,雖然那名瓦西里安說了不會再對自己動手,但亡靈法師的話自然不值得相信。
況且,萬一哪個范圍法術的余波把自己給滅了,那就不太好。
而與此同時,蘇文還有些疑惑。
唐納德的同類?
蘇文始終很在意瓦西里安的這句話。
唐納德究竟是何種奇葩的存在,為何能夠無視這個世界的法則,以高階魔法師的身份吊打尼古拉斯,蘇文至今都沒搞懂。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是想多了解一下。
“唐納德,我在這呢。”
幽幽的聲音響起,蘇文抬頭望去,發現此時的唐納德左右兩邊各出現了一名瓦西里安。他們樣貌相同、姿勢相同、就連說話時開口的動作都完全相同。
“雕蟲小技。”
唐納德冷哼一聲,隨即伸平了雙手,一道扭曲了空氣的沖擊波以他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蘇文立刻認出,這是最簡單粗暴的魔力外放。就和那天下水道里的亡靈法師釋放的相同,但和上次那種只能讓地下河微微顫抖的程度相比起來,唐納德放出的魔力強了上百倍不止,而且完全收放自如——哪怕只隔著不到二十米距離,蘇文所在的方向,竟然完全沒有被這道沖擊波影響,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兩名瓦西里安則瞬間被沖擊波覆蓋,在扭曲的空氣里被飛快撕裂成碎片。兩名瓦西里安的身體以同樣的方式血肉紛飛,只不過,蘇文敏銳地察覺到,在其中一名的心臟處,閃爍起了不起眼的藍色光芒。這道光芒一閃而逝,似乎完全沒有展現出任何效果,就隨著那具身體一同化作齏粉。
“嗡!”
與此同時,還是有少量沖擊波穿過了蘇文,但他只是覺得耳朵被震顫得有些發癢,除此之外便沒有任何不適。
“元素震爆,真是果斷又暴力的選擇。”
很快,瓦西里安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響起。
蘇文就猜到他不會這么簡單的死去,因此完全沒感覺到意外。反倒是唐納德,卻緩緩收手,臉上似乎帶著…肉痛?
他死死盯著毫發無損的瓦西里安,猶如看向一名敗家子,聲音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惋惜:“市值最少三千五百金幣的替身守護道具,就為了擋我一個禁咒級別都不到的群體法術,你還真是舍得。”
三…三千五百金幣。
蘇文聽得眼睛都直了!
替身守護,是指剛才那道不起眼的藍色光芒?也就是說,就這么閃了一下,足足三十多公斤金幣就沒了…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算是個富翁,但現在感覺跟眼前的瓦西里安比起來,自己就像是窮山溝里出來的孩子一樣。
當然,蘇文也明白,頂級的魔法道具,尤其是救命類型的,確實是就這個價值。
但瓦西里安的下一句話,更是讓他心里直抽抽。
“沒辦法,要不然我就真的死了嘛。”瓦西里安聳了聳肩,仿佛絲毫不覺得可惜,“況且既然沒打算帶著它離開這里,就算再值錢也毫無意義——實不相瞞,類似的底牌我還有十幾張哦,這次我可是打算把它們全試試的。”
“哦?!”
唐納德聞言,卻是眼前一亮。
“不如把它們折舊賣給我吧,我之后會把金幣燒給你的。”
“…”
瓦西里安沉默了片刻。
“你是認真的?”
他終于出聲問道。
“當然,只要有得賺我們就能談生意,我管你是亡靈法師還是別的什么鬼。”
“不,我的意思是說,為什么你能做到對我毫無恨意,反而能以這樣的態度與我對話。畢竟當年我們之間…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唐納德滿臉迷惑,“我說過我根本不認識你啊。”
“…”
又是片刻的沉默。
終于,瓦西里安輕輕笑了起來:“我也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既然如此,這些東西就歸你了。你可以把它們當做是當年的報答,雖然我認為作為報答它們還遠遠不夠,但這些確實已經是我最值錢的東西了。”
唐納德難以置信地接過了瓦西里安丟來的一枚銀色戒指,在短暫的探測后,他臉上難以置信的神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多了幾分震驚。
“老板大氣,你可真是個好人。”
他肅然起敬道。
“多謝你的夸獎,能被你夸獎我很開心。”瓦西里安似乎很高興地笑了起來,“在看到你出現的時候,我的內心中充滿了驚喜,我聽說你參與阻止了上次的亡靈天災,這次果然也來了,所以我才會在這里等你。請不要誤會,我的出現不是為了向你宣戰,而是為了告訴你,如今的我終于有資格和你同臺對話,而我們的未來將會精彩無比。”
“雖然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但看在你這么大方的份上,我決定還是給你點時間進行臨終前的洗白好了。”唐納德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這枚空間戒指,臉上的震驚恢復了平靜,冷冷說道,“嗯,你還有一分鐘發表遺言的時間,然后我就會干掉你。”
“不必了,請現在動手吧,在這之后,我就不再虧欠你什么。”
“也好。”
于是,在蘇文的注視中,這名俊美的死亡法師身體就這么突然四分五裂,然后化作了滿地的碎肉。
當蘇文再次出現在唐納德面前時,后者看向蘇文的眼神中充滿警惕。
“你剛才連助攻都沒參與,所以戰利品我是不會分給你的。”
唐納德捂著手上的戒指說道。
“…”
蘇文總算知道他為什么大義凜然地攔著不讓自己出手了,感情是早就看上了瓦西里安的遺產。早知道自己在后面補幾槍了!
雖然心里十分蛋疼,但他表面上還是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對你的戰利品沒什么興趣,不過看來你們之間是舊識?”
唐納德則露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怎么可能,我也在奇怪呢,難道我真的以前認識這個瘋子?沒理由啊,我總不能連我有沒有見過一個人都不記得吧。不過尼古拉斯好像知道些什么,等這件事結束了,我自然會找他問清楚的。”
既然唐納德說不知道,那不管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蘇文都明白自己沒必要再追問了。他再次看向遠方的骸骨祭壇,只見尼古拉斯正懸浮在血色漩渦前,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郁的血紅色霧氣,仿佛沐浴在茫茫的血霧中。與漩渦相連的十幾名“怨嬰”在接受了從血線傳遞來的能量后,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便膨脹到了車輪般巨大,而其旋轉的速度也逐漸放緩,并有著向外擴散的趨勢。
旁邊,唐納德的解說聲適時響起。
“太好了,怨嬰出世的儀式已經快要完成了,亡靈大狂歡馬上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