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總,你這是啥意思,老頭我實在看不懂。”
見孫魁元把禮品擺在了飯桌上,趙大海老眉一皺,遲疑一下,納悶的問。
之所以遲疑,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直呼其名不太禮貌,叫小孫未免有倚老賣老之嫌;叫魁元又顯得過于親熱。
于是,還是決定喊孫總比較順口一點;此人有后臺,說不定哪一天又被委任為某個廠的總經理,繼續搞禍害活動了。
孫魁元明顯會錯了意,心里很高興,但嘆了口氣,故作感動的說:“趙伯啊,你還叫我一聲孫總,真是太親切,太感動了;聽我這心里真是暖乎乎的,好舒坦…”
“無事不登三寶殿,直說吧,到底是為什么事!”趙大海揮著蒲扇打斷了他的矯情,冷冷的問。
孫魁元目光閃爍的看著韓嬸,韓嬸知趣的進到房里,關上了門。
孫魁元把椅子拖到趙大海面前坐下,鬼鬼祟祟的說:“趙伯,只要你肯幫我奪回總經理的位置,我保證,你一家人在廠里的待遇和地位都會大幅度提高。
你和老伴的退休工資漲一倍,你兒子提升為經理,兩個孫子作為重點培養對象…還有,你大孫子不是要結婚了么,廠里可以按經理級別的待遇給他分配一套新房…”
這時的商品房才剛剛萌芽,企事業單位還是以分配福利房為主。
水泥廠的住房一向緊張,許多人家都是三世同堂,十來口人住在同一屋子里;關志鵬之前作為副總,不過也就分到了不足五十平方的兩室一廳。
所以,能分到一套房,確實是很誘人的。
在任何時代,土地和房子都是最寶貴的生存資源。
趙大海聽完,呵呵一笑,“孫總,你確實很有誠意,但我趙大海何德何能,能幫得上你什么忙,值得你如此看重呢?”
“能!也只有你能!”
“哦,我倒想聽聽。”
孫魁元面露兇悍,殺氣騰騰的說:“我已經活動好了,只要能證明上次你帶頭鬧事是田子欣幕后主使,我就可以讓他立刻滾蛋,還有抓他去坐牢!”
“原來是這回事。”趙大海搖著蒲扇,微笑道:“你大概找錯人了,我趙大海一生光明磊落,憑良心做人,絕不會干這種缺德事。”語氣雖輕松,但態度之堅決不容置疑。
對方的反應似乎早在預料之中,孫魁元嘿嘿一笑,湊上前,低聲道:“你也別裝了,其實我已經找到了證據,這事就是他指示你干的。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別以為你們的事就沒人知道。”
趙大海臉色微微一變,手中的蒲扇停下。
孫魁元察言觀色,很得意,繼續說:“趙伯,說到底,那田子欣就是一個外地人,連黨員都不是,咱們本地的企業憑什么要讓他來玩,只要你配合了我,我剛才的承諾一定兌現,絕不食言…
“如果我不配合呢?”趙大海冷笑。
孫魁元怔了怔,獰笑道:“我已經掌控了確鑿證據,念在你是老員工,我這是為了挽救你,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呸!”的一聲,一口老沫噴在了他臉上。
趙大海猛的站起,并指如戟,厲聲罵道:“滾,孫魁元,馬上帶上你的東西給老子滾!、
否則,老子就叫保安來趕人,你信不信!”
孫魁元抹了一把臉,氣急敗壞,站起來惡狠狠的威脅,“趙大海,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告訴你,我敢這樣說,就敢這樣做,到時你不要后悔莫及!”
趙大海哈哈大笑,輕蔑的睨著他,“先收買,后訛詐,最后是威脅。
嘿嘿,小子,就憑你這點道行也想跟我玩,老子玩這套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
告訴你,那天我就是故意拆你的臺。
孫魁元,你捫心自問,你上臺以來貪了多少,做了多少缺德事,就是你把水泥廠搞垮的。
你不下臺,天理不容!”
孫魁元臉都氣黑了,歇斯底里的吼道:“趙大海,你個老匹夫,終有一天要后悔的!”怒氣沖沖的收拾好物品,提著蛇皮袋,灰溜溜的狼狽而去。
屋子里安靜后,老伴臉色惶恐的從房里出來,擔心的說:“老頭子,你跟我說句實話,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難道田董當初真的指使你…”
趙大海微微一笑,云淡風輕的說:“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木已成舟,過程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田子欣是個能干人,只有在他的領導下,水泥廠才有未來。
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七月的廈門陽光明媚,氣候溫煦,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海風的咸腥味;作為曾和深圳并立的特區之一,高樓大廈隨時可見,街上車水馬龍,喧鬧嘈雜,其繁華程度已經初具規模。
“喂,八筒,我已經趕到了廈門,你小子現在人在哪里!”
“我正在湖里區的遠樺大酒店,和小戴先生在一起呢。”
“具體地址!”
“我剛來,也不清楚,反正你到了湖里區就問遠樺大酒店,沒有人不知道的。”
“好!”
田子欣按照八筒的指示,坐出租車來到島內湖里區,果然就順利的找到了遠樺大酒店,酒店高達三十幾層,在周圍幾里的范圍內確實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更引人注目的是,整棟樓房曾顯一致的橘紅色,很容易找的。
他站在巍峨壯觀的酒店門口,似乎聯想到了什么,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但還是邁步進入酒店。
大堂里裝飾豪華,中西結合,既有景德鎮精美的瓷器,又有青銅色的西方裸體雕塑,頗具國際化開放氣息。
進進出出的人中夾雜著幾個金發碧眼的洋鬼子。
大堂靠東南角的方向,擺著一張大理石桌面,圍著一團真皮沙發,八筒正翹著二郎腿,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和一個二十五歲左右,戴著眼鏡的英俊青年抽著煙,閑聊。
青年人穿著一套黑西裝,打了領帶,懷里職業性的抱著一只黑色公文包,文質彬彬,笑容可親。
只是眼鏡片后面不時閃爍出精明又沉著的光芒,一看就是一位精通人性和社會規則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