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發富的組合拳還是挺猛的,很快就顯現出它巨大的殺傷力。
僅僅半月下來,紅星磚瓦廠訂單銳減百分之四十,可謂斷崖式下滑。
田子欣迎來了創業以來的第二次嚴峻考驗。
史發富的組合拳中第三招已經破解,第一招威脅也不大,反正都是送貨上門,自己把質量和服務做好,買主是不會流失的。
最厲害的是第二招。
買主買了磚就買不到瓦,這一下子就掐中了紅星磚瓦廠的七寸。
瓦和磚所用的土壤一樣,但工藝復雜,毛胚不好做,容易塌裂,所以要貴很多。
燒了瓦之后還要從窯洞上面往里面灑水,形成水蒸氣,產生物理反應,瓦才能變成青褐色。
所以瓦窯的結構和磚窯也不大一樣。
憑現在賬面上的錢建一座瓦窯是沒問題,但從建起,到試燒成功,沒有兩個月多月是不成的。
眼下正值磚瓦需求的高峰期,兩個月之后就到了持續一兩個月的秋收時節,等瓦窯建成了,黃花菜都涼了。
這天下午,田子欣召集四大骨干,以及運輸員胡紅兵開會,商討如何破局。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大伙群情激奮,爭相發言,要么痛罵史發富不是個東西,要么一籌莫展,唉聲嘆氣。
田子欣坐在主位上一邊認真的聽,一邊思索對策。
待眾人發言完,田子欣才托出了自己的想法,“各位,我看要解決目前遇到的難題,只有買瓦賣瓦一條法子可行的。”
“買瓦賣瓦?”所有人都感到驚訝。
“對!咱們可以去鄰縣的磚瓦廠買瓦回來,再賣給客戶。”
“咱們量大,市場是三毛錢一口瓦,咱們可以兩毛五買進來,算上運費,也不算虧。”
“這其實就是為客戶提供配套服務,穩住他們。”
“妙啊!咱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點子呢。”眾人眼睛都亮了,齊聲稱贊。
“汪科長,這事就交由你去辦了。”田子欣一錘定音。
“嗯,目前也只能這樣做了。”汪永年毫不猶豫的接下新任務。
其實這一策略在后世可以叫OEM或ODM,就是自己做不了的產品,可以委托其他廠生產,再以自己的名義賣出去,是生產力整合協作的一種形式。
也是未來的一種趨勢。
胡紅兵一輛東風大卡車跑不過來,便主動介紹自己表弟周志紅也把卡車開過來專門運瓦。
田子欣同意,又說:“此策略只是暫時的,瓦窯也要著手開始建,建能一次性放五萬口磚,二十萬口瓦,磚瓦并燒的大窖,由我來親自設計,爭取在八月底建成。”
“秋收過后到年底,又是幾個月的需求高峰期,咱們現在就必須未雨綢繆。”
眾人心悅誠服的點頭。
作為一個企業領導人,就得在關鍵時候能拿得出主意,穩得住局面,帶領企業走出困境。
散會后,見找到了破局的法子,大家都很興奮。田子欣見天色還早,便帶上一盒茶葉,和自己這幾天設計的圖紙,騎上摩托車,去鎮上找胡大孝。
自從三十萬口訂單完成后,田子欣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到敬愛的胡廠了。
到了棉紡廠門口,田子欣扔給保安一包煙,問:“郭哥,胡廠在辦公室么?”
“在呢?”保安見了,立刻喜笑顏開的幫他開門。
之前送貨的時候,田子欣每次過來都會給他一包煙,二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田子欣在場內停了摩托車,輕車熟路的去了胡大孝辦公室。
敲了敲門,里面傳來胡大孝沉穩的聲音,“進來!”
推門而入,胡大孝見是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說:“小田,請坐!”
田子欣坐下,放下茶葉,笑道:“胡廠,今日小弟過來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胡大孝一見,沉著臉說:“小田,咱們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知道我歷來不喜歡搞這一套。”
田子欣笑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茶葉正是泡水的嘛,這可是正宗的黃山毛尖,清淡得很哩。”
胡大孝笑了笑,便笑納了。
“有什么事,直說吧。”
“胡廠,是這樣的。”田子欣從懷里摸出設計圖紙,遞給他,“我想做一臺自動做磚機,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來找您幫忙。”
胡大孝是六十年代正規大學生,機械專業畢業,北方人,當年是以知情的身份下放來的。
最初是棉紡廠的一名機修工,一步一步走上了廠長的位置。
他常說其實搞機械設計才是他的專業,當廠長不過是副業而已。
胡大孝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圖紙,點頭道:“嗯,你這個設計很有意思,跟擠面條的機子差不多。”
田子欣笑道:“是差不多,我的構想是上面放泥胚,直接從方型口中擠出來,自動用切刀切成胚磚。”
“一次性擠十條來,這樣效率是傳統工藝的十倍都不止!”
田子欣說的這種工藝和鋁型材的工藝差不多,這種做胚磚的工藝后來也出現了,現在可能也有類似的,但這年代息信不發達,也不知去哪買。
商品競爭的手段不外乎,質量,價格,交期,服務這四種,質量自己有信心,服務現在都是送貨上門,價格也一樣。
所以他想通過交期快來和對手競爭。
見胡大孝盯著圖紙不吭聲,田子欣激將道:“胡廠,是不是覺得難度太大了些,玩不了啊。”
胡大孝哼了聲,不服氣的說:“這算什么難度呀,再復雜的我都做的出來,只是許多零件鎮上的機械廠做不了,得上縣里去訂做。”
“胡廠,啥也別說了,這胚磚擠出機我就承包個你了,一次性做三臺,兩臺做磚,一臺做瓦,價格你隨便開。”
“這算是賺外水么?”胡大孝抬頭問。
“算是吧,不過是勞動所得,光榮!”田子欣笑道。
胡大孝也笑了,“什么時候要?”
“越快越好!”
“但有個前提,要對我的競爭對手絕對保密!”
出了棉紡廠,田子欣騎上摩托車回廠,路過史發富的小洋樓,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除了交期快,他還有一個殺手锏,就是降價。
只要磚胚擠出機做出來,人工成本將是之前的十分之一,磚八分錢一口,瓦兩毛一片,他都可以出售,利潤和之前差不了多少。
磚瓦的成本人工占20%,其他費用七七八八占50%(企業所得稅占大頭),實際到手的真實利潤大概就是30%,他直接一下子擼到底。
誰還敢跟他玩。
此殺手锏一出,磚瓦市場將是一片鬼哭狼嚎。
史首富,各位磚瓦廠的同仁,是你們先不仁,就休怪咱不義了,要玩,咱們就玩個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此招田子欣是跟倪潤峰學的。
大概七八年以后,彩電市場競爭慘烈異常,一片紅海。
東芝,松下,西門子等國外巨頭,新興崛起的國產品牌,另外還有數不清的雜牌子,各路神仙過海,各顯神通。
當時彩電還屬于高端家電,倪潤峰率先祭出了降價的殺手锏,一時間長虹就占領了60%的市場份額,成為國產頭號彩電品牌。
其他國產巨頭見了,也不得不跟著降價,甚至虧本也賣。
否則就只能退出這個市場了。
這下可苦了那些小廠,短時間內倒下一大片。
國外巨頭太清高,不肯降價,慢慢被國產品牌擠出了中國市場。
最后只剩下長虹,TCL兩家獨大,曾經的老大康佳,熊貓早已一蹶不振,創維和海信是后來才崛起的。
后來的小米手機也采用了這一招,一夜之間,山寨手機全部被埋葬。
這就是市場經濟,殘酷又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