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樣,田子欣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喂燕子。
也不知是不是轉運了,會客廳的屋檐下竟筑起了十幾個燕子窩。
燕子是通靈性的吉祥物,員工都說是好兆頭,田子欣也信,立下規矩誰也不準捅窩,每日親自撒谷子喂。
喂完燕子,清掃了會客廳,泡上一壺茶,點上一顆煙,就坐在沙發上等買主。
這就是他現在每日的工作內容,快樂又充實。
嗚嗚…
只聽一陣摩托車響,田子欣還道是來了買主,忙起身迎接,卻見四輛摩托車正氣勢洶洶的呼嘯而來。
當先一騎格外惹眼,光頭,蛤蟆鏡,牛仔服,頭上有數條刀疤。后面三騎,花襯衣,喇叭褲,留著長頭發。
四兩摩托車呼嘯著奔到場子中央,猛的急剎車停下,旋起一片塵土,然后四人瀟灑的撩跨下車。
正在忙碌的員工見了這陣勢,臉色都變了。
光頭乃鎮上頭號混混強子,本名劉強,綽號“螃蟹”,顧名思義就是可以在街上橫著走的意思。
八九十年代,這種街頭混混多了去,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那么一群腦袋硬的。
抓一些,斃一些,但就如山坡上的野草,你割了一茬,很快它又冒出一茬。
此人練過武,性情兇悍,好勇斗狠,十六歲開始蹲號子,十幾年來進進出出不知好多回。
堂弟田子誠忙朝田子正遞了遞眼色,田子正慌忙跑回了家。
此人前來,絕不會有好事。
開門做生意,對這種人能不惹就盡量不要惹。
田子欣沉住氣,快步走上前,笑臉相迎道:“來咱們紅星磚瓦廠的都是客人,強哥,請進,快請進。”
四人也不答理,圍著場子亂晃,肆無忌憚就在胚磚上走,踩裂了不少。
員工害怕,不敢阻攔。
晃了一陣,走到一堆紅磚前,有一混混叫嚷道:“強哥,田老板吹牛逼說他的磚建的房子一百年不倒,你就幫他試試!”
“好啊!”另外兩個混混起哄。
“行!”劉強笑了笑,摘了蛤蟆鏡,露出一副兇悍的面孔,順手拿起一塊紅磚掂了掂,突然猛的朝自己頭頂砸去。
只聽嘭的一聲,磚頭斷為兩塊,而光頭毫發無損。
小混混們熱烈鼓掌,吹口哨。
好家伙,敢情是練過硬氣功的,難怪能在街上橫著走。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鐵頭功!”員工們一陣驚呼,心里愈發怕了。
劉強抹了抹光頭,得意的大笑。
“他媽的,這做的是什么破磚,蓋房子還不會塌!”
“這質量還辦他娘的什么磚瓦廠,會害死人的!”
“不如早關閉算了!”
“強哥,再試幾口,讓他們再見識見識你的手段!”一個意猶未盡的小混混又叫囂道。
“好!”
劉強來了興致,脫了牛仔服甩了,露出一身結實锃亮的腱子肉,他拿起兩口磚做了架子,平放上三口磚。
只見他后退幾步,一勒褲腰,馬步一蹲,雙臂揮展著運了運氣,突然猛喝一聲“喳!”,揮掌就朝磚頭拍去。
只聽卡擦一聲,三口磚頭被他一掌震斷。
混混們又是熱烈鼓掌。
“這是鐵砂掌!”
被武打片熏陶的員工立刻識別出來,有人兩股戰戰的打起了哆嗦,也有人開始擔心田子欣的安危。
這年頭,由于港臺功夫片的入侵,癡迷武學者可不少。
“這明顯是來找茬的。”田子欣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報警?人家就是砸了幾口磚,算不上大事,派出所能把人家怎么樣,頂多關幾天出來。
這些人沒有工作,有的是時間陪你玩。
小鬼難纏,就是指這種人。
不用說,他也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派來搗亂的。
自己使出送貨上門一招,富達磚瓦廠受沖擊最大。
“喲,是誰在砸磚啊,還什么鐵頭功,鐵砂掌的,好牛逼的樣子哦!”
正在田子欣愁眉不展之際,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田子正帶著一個穿著黑背心,牛仔褲的高大青年趕來了。
四條混混一見來人,臉色均微微一變。
來者正是田子欣的堂哥田子歡。
這田子歡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從小喜歡打架,從小學打到初中,從初中打到縣里各大工廠,沒有對手,頗有勇名。
十八歲那年他孤身去少林寺學武,一學就是三年,為學到真功夫不肯回家。
已經訂了親的親家老爺上門退親,堂叔田歸林氣不過,千里尋子,一陣亂棍把他打了回來。
回來成親后,去縣里幾家工廠做事,都因為打架鬧事被開除。
不過他跟一般混混不同,他不惹是生非,不欺負弱者,喜歡打抱不平,胸中有一股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基因。
田家震常感嘆說,這小子秉性最像自己,若早生幾十年,打仗絕對是把好手。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強子來了!”
劉強臉色變幻幾下,干笑道:“原來這場子是你罩著,難怪田老板敢那么囂張。”
“錯!田老板是我堂弟,這場子原本就是我自家的!”
田子歡揮手打斷了他,輕蔑的睨了一眼,闊步走到一堆磚頭前,看了看那幾口斷磚,說了句,“強子,你看好了,這才是鐵砂掌。”也不搭架子,拿起五口磚墊了,一運氣,劈手就給拍斷了。
幾個混混倒吸了口涼氣。
他們也知道田子歡是有真功夫的,但到底有多強誰也沒見識過。
只見田子歡面無表情的又墊了七口磚,深深運了幾口氣,猛的揮手拍下,七口磚次第斷了,其中最上面三口粉碎性裂開。
“對了,還有什么鐵頭功。”
完了,田子歡突然想起來了,拿起一塊磚頭罩頭砸去,磚頭粉碎。
像拍豆腐一樣一連砸碎三塊磚頭。
“強子,我知道你一直想跟我比個高低,今日機會難得,要不咱們現在就會會。”
表演完,他才拍了拍手,睨著劉強,眼中戰意濃厚。
劉強不敢接話了,心知肚明的知道對方比自己強太多了。
他三口磚可是墊了架子的,而人家七口磚都不用。
劉強當年只是跟一個街頭賣藝的江湖人士學過三個月硬氣功,哪能跟少林寺出來的正宗俗家弟子相比呢。
劉強能混到今日,自然不是莽夫,知道今日絕計討不到好了,惱羞成怒的甩下一句,“田子歡,算你狠,不過這事不會完!”轉身就走。
“隨時恭候,不送!”田子歡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
“嗚…”四人跨上摩托車,有些狼狽的離去了。
“完了,事情已經完了啊,大伙不要看了,趕緊干活吧。”
“哥,走,來我辦公室抽煙喝茶!”田子欣拍了拍堂哥的肩膀。
進了辦公室,田子欣遞了一包中華,田子歡懶洋洋的接了,笑道:“兄弟,你現在是越混越闊氣了。”
田子欣嘆了口氣,有些愧疚的說:“哥,當初沒同意你進磚瓦廠,你應該…”
“咱兄弟間就別來這一套,你有你的考慮,我清楚。”田子歡淡然道。
田子欣點點頭,又說:“現在我想好了,準備在廠里給你個位置,你有老婆孩子的,天天在外面混著,也不是個事。”
“你可別這樣啊,我這人天生喜歡自在,廠里呆不住。”田子歡一擺手,直接瀟灑的拒絕了。
“這位置不用干活,也自在。”
“子欣,咱們雖是兄弟,我可不喜歡被你白養著。”田子歡傲然道。
“哪能,我是想讓你當磚瓦廠的保安科長。”
“保安科長?”
“對,就是保安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