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文誠寺把車停好的時候,何安幾人有種過山車終于到站的感覺。
怎么說呢,其實在市區這車速也不算多快,只是文誠寺這車提速生猛,為了趕時間他在路上快速穿插,甚至在一個無人的彎路連漂移都給用上了。
“我的天…”林俊明搖晃著走出后座,蘇子晴雖然沒像他這樣雙腿打晃,但明顯臉色也有些煞白。
在場的文誠寺本身一點事都沒有,看樣子是習以為常。
“我們走吧,月華已經到了…”蘇子晴低垂著眼,用不大的聲音對何安說道。
不用她特意說明,何安也知道所謂的‘到了’是怎樣一種狀態。
畢竟在已經有十幾名學生站在KTV大門旁,這幫學生有男有女,那些男生看向何安等人,目光充滿了挑釁。
而幾名女生看向蘇子晴,卻都有些下意識地躲閃。
大鵬瞅了一眼門前這些男男女女,他小聲在何安耳邊說道:“像這種貨色我能打十個。”
說完大鵬又想了想,補充說道:“在不出事的前提下。”
‘也就是說,往死里打不定能打多少個唄?’何安心里大概有了盤算。
他回頭看了眼大家,然后擺頭對大鵬等人說道:
“走吧,按計劃來。”
大鵬很干脆的點了點頭。
文誠寺卷起了袖子,卻沒說話。
蘇子晴目光始終盯著KTV大門,面色有些陰晴不定。
至于林俊明則掏出手機緊緊握在手里,神色有些緊張。
按何安在車內的分配,林俊明負責的任務是報警求援。
何安見眾人沒什么意見,轉身就往臺階上走去。
有四位同伴相伴,這給了何安一種錯覺,就像邁入了那座虛擬戰場。
在那里,同樣也有四位同伴等待著自己。
只不過唯一所不同的,是劉正他們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雖然并未認識很長時間,但感情上的羈絆卻明顯要更深一些。
‘不過,我寧愿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也好過在戰場上生死相依。’
何安收起內心的想法,他面無表情地走上臺階。
前面等候的那幾名學生雖然面帶不遜,但還是下意識地給他讓開了通道,只有為首那個男生一臉挑釁地對何安說道:
“你就是何安吧?進去找東區里面最大的那間包房,公子在那等你呢。”
這男生說完還低頭往地面啐了一口,也不知道何安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不過何安對這男生的表情毫不在意,反倒是大鵬笑呵呵的伸手揉了揉這學生的腦袋,然后抬手一推把這小子推得老遠。
何安看得出來,雖然對方滿臉不忿,但似乎受到了什么約束,并沒選擇跟他們在門口動手。
“看來對方人數比我們預期的要多啊。”
何安率先走進大廳,KTV的工作人員似乎知道就要有事發生,全都借機躲到了遠處,只有四五位學生一路在為何安他們引路。
“順便一提,這樣的對手我也能打十個。”文誠寺走在何安身邊,同樣用不大的聲音對何安說道。
而何安聽完雖然有些感慨,但還是難免開口問了一句:“為我們做到這種地步,家里真的沒意見么?”
文誠寺看著自己已經卷起的袖口,他淡淡一笑回應道:
“那你以為我家是怎么在海外闖出一片天地的?”
他說完還抬手解開自己的衣領,白凈的脖頸下隱隱能看到一絲緊致的胸肌。
何安見此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一面,不管怎么說,謝謝你,兄弟。”
文誠寺淡淡一笑,似乎把這龍潭虎穴根本不當回事。
“我說過的,咱倆是同類,幫助同類算是一種天性吧。”
何安不知這話該如何往下接,什么同類啊,狂亂的貴公子么?
還未及多想,他們幾人便被引至東區最深處的包房外。
這個KTV的格局,并不算四四方方的常規設置。
它的房間大多呈半圓形,拼湊在一起讓通道變成蜿蜒糾纏的幾條曲線。
讓人稍不注意便會有些迷失方向。
而至于這個最大包廂,則呈扇形一般占據了東區整個角落,它對面同時有6個小包房眾星拱月地擺在這包房的對面。
何安注意到,在他們身后的那幾間小包房現在全部敞開著門,每個房間內至少站著七八個人,他們有的唱歌有的往外張望,看來這些應該都是這位徐公子的人馬了。
“怎么,怕了么?”引路的學生見何安站在包房門口四處打量,便有些不屑地如此說道。
像何安這樣的愣頭青他們見的多了,多少位自稱是英雄好漢的人物豎著來,滾著出去的。
在徐公子的權勢面前,除非是對等的存在,不然也沒誰是能挺直腰板的。
隨著大門的打開,何安是一長得能坐下20人的棕色沙發。
包房里面粗略一看能有三十幾號人,其中大部分是男生,但也有七八位女生混雜其間。
一位穿著花襯衫一看就是公子哥模樣男生被人簇擁著端坐于沙發中間位置的,想必這位就是徐家大少了。
而他們此行的唯一目標,月華同學則被兩個女生左右看護著,坐在徐大少的身旁。
何安看得出來,這些人似乎并未為難月華。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絕不能顯露對于月華的關心。
只有這樣才好施展他的營救計劃。
何安心里略一思量,心中已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
而等他騰出時間打量包房內的一切。
才發覺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包房內的男女,絕大多數都是學生。
而對面那些小包間里的人,則看起來都是社會人士。
何安于心中思量,這徐家大少有如此安排,看來他對局勢掌控有絕對的自信。
引這些與何安同學的同學前來圍觀,看來有更多宣告和羞辱的意味在其中,直接動手反倒不是這位徐公子的第一選項。
果然,就在何安等人打量四周的功夫,那位穿著花襯衫的公子哥翹著二郎腿抬手指向何安說道:
“你就是何安是吧?”說著他目光滑向站在何安身側的蘇子晴,面色有些陰沉地說道:
“沒想到你還真陪子晴過來,就沖這一點兒,你就當賞。”
‘當賞’這個詞,何安并不喜歡,這是以往用在下人身上的用語,看來對方一開始就沒把何安正經當人看。
既然現場沒第二個像花襯衫公子哥這般囂張的人,何安便已認為此人百分之百就是徐大少。
為了自己的作戰計劃,他領著大家往包房中央走了幾步,而這在那些外人看來,卻像是何安想要過去討賞的樣子。
“嘿嘿,你還真沉得住氣。”徐大少笑著指了指他臺前三組擺好的酒杯。
第一組上面是一瓶看起來頗為高檔的紅酒和兩支倒掛在杯架上的高腳杯。
何安注意到在這瓶紅酒的下面,是一個信封,這年代大家都刷臉支付,所以里面裝的應該不是現金,但既然特意壓在酒瓶下面,相比也是什么價值不菲的玩意了。
何安目光看向第二組,那是累成小山一樣白酒杯,杯子不大,大概一共分為五層,最頂層一只杯子,最底層粗看能有十幾杯。
何安對酒類不怎么了解,只是大概一看這組酒杯應該能有一瓶酒的樣子,眼下這組酒杯已經被倒滿了白酒,離著很遠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看來徐大少用的也不是尋常白酒了。
至于第三組嘛,上面只擺了瓶啤酒和一個空酒杯,看得出來,這三組酒杯對應著的是三種選擇。
“呵呵,這些酒杯你也都看到了,我呢做人有個原則,是朋友就有肉吃,不是朋友那就把事了了,我也不會讓人為難。”
“我徐向志喜歡交友,你要是愿意,咱倆就一起喝杯紅酒,喝完以后,你就跟著我混,你現在也高三了,我不知道你學的怎么樣,但我家在這邊里里外外也開了不少企業,這信封里是我寫的親筆介紹信,只要你拿上這個,去我家任何一個公司都能給你謀個好職位。”
何安聽完不動聲色,單就對方給出的條件來說,的確很吸引人了,只不過,土豪的賞賜是那么好拿取的?
想必自己答應的一瞬間,便已失去了人格和自尊,久而久之,徹底淪為給這位公子哥搖旗吶喊的一條走狗了吧。
徐大少見何安沒有回應,只是不出預料笑了一下,然后隨手指向那一組白酒,然后開口說道:
“這是53度的白酒,你把這些喝,大聲對大家說一句‘徐哥我錯了,以后不招惹蘇子晴了。’我就放你走。”
徐大少說這話的時候,那些圍觀的學生們向前圍攏了一步,一個個面色十分不善。
何安見此想都沒想,直接回了一句:
“我不喝酒。”
徐大少聽了搖了搖頭,他順手就把第三組的啤酒拿到手里,對何安笑著說道:
“那這么說,這第三組也沒必要選了。那就這樣,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古人不是有句成語叫什么胯下之辱么,我這人寬厚,酒就不用你喝了,這封介紹信和那什么胯下之辱你選一個,我能保你毫發無傷地走出這個包房。”
徐大少說著拍了拍手,從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超短裙的辣妹,她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半蹲下劈開了腿,留出足夠大的空間讓何安得意趴著通過。
這些女生看到這一幕都有一些臉紅,而好幾個男生們則見此紛紛吹起口哨鬧起哄來。
這一幕落在何安等人眼里,還沒等何安說話,反倒是蘇子晴搶先一步對徐大少說道:
“姓徐的,夠了,適可而止吧。”
雖然蘇子晴的確希望何安能夠在眾人面前認慫,但絕不是以這種低賤的方式。
徐大少明面是在為難何安,但在蘇子晴眼里,他也同時侮辱了蘇子晴自己還有喜歡著何安的月華!
而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
“子晴,別這么意氣用事,你看平時圍在你身邊的這些朋友現在都聚在了我這邊,你猜這是為了什么?”
徐大少頗為得意地說著,而那些女生則一個個低頭躲避著蘇子晴的目光。
“我只是想告訴你,在這個世上沒什么是錢買不到的,所以認清現實吧,早點跟我在一起。”
蘇子晴氣不打一處來,她看了眼挾持月華的那倆女生,又偷瞄了一眼板著臉孔的何安,才用冰冷的語氣對徐大少回了三個字:“就憑你?”
說罷,她還似有些親昵的向何安身邊靠了一步。
而這終于徹底激怒了徐大少。
“搞他!”
只聽徐大少一聲令下,包房內外的幾十號人便同時向何安等人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就在萬勝KTV臨街的一家燒烤攤上,油頭粉面的KTV經理正滿臉堆笑地招待一位身穿披風的中年男子。
這位大衣男有著一雙粗獷的短眉和一雙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幽深眼眸,那一臉濃密的胡子透著歲月的滄桑,并很好地遮掩其嘴角延伸至脖頸的兩處刀傷。
兩人在燒烤店落座已有一陣子,這會剛好有服務員端上新出爐的腰子和幾只生蠔往桌子上擺。
大衣男見此笑著對那經理說道:“李總今天怎么用工夫想起我來了?”
KTV經理一聽就知道這位宋探長其實還沒消氣。
其實他倆早就認識,而且一直都有‘業務往來’。
主要是這位李總依靠KTV的營生能為宋探長打聽到很多情報,對很多人員的抓捕或探查提供了很大幫助。
所以這位李總也可以算是宋探長的高級線人,而作為報酬,宋探長也會在幾家KTV間的紛爭方面給予了李總很大的幫助,至少幾次惡意鬧事事件都會完滿解決,也的確讓李總少了很多經營煩惱。
這原本是一個兩贏的局面。
可近幾個月總有人莫名其妙就不見了,外加上最近那個徐家大少總來他們這玩,讓這位李總有些首鼠兩端,也就逐漸減少了與宋探長的聯絡。
不過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誰叫這位徐大少剛來這里玩了沒兩頭就把一小子打得頭破血流。
這種事要是讓宋探長知道了以后還有他的好果子吃?
而且徐公子好歹也都用錢把那孩子親屬的嘴給堵住了。
人在家親屬都沒意見,他又何必出來湊這份熱鬧。
只不過,這一次他總感覺這位徐公子要鬧出什么大事來,所以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把這位宋探長約了出來。
李總短短一分鐘的功夫,腦子里已經轉過千百個念頭。
現在局勢不明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堆著笑臉將大腰子往宋探長碗里面放。
這位宋探長就這么靜靜看著李總的動作,然后忽然探身對李總說道:
“我知道了,今天你這店里是要出事啊。”
李總一聽這話,拿著烤串的手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宋探長見此笑了一笑,一手接過烤串,一邊抬頭對經過的服務員說道:
“來,把酒退了吧,喝酒容易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