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我們都很卑劣,包括我在內
這個雜物間改成地暖的，屋子里還有一把藤椅和一個藤條編制的茶幾，看樣子沒事的時候老爺子是經常到這里來坐坐的。
窗臺上擺著幾盆花，不得不說，孟思琪的確會種花，雖然是冬天，可窗臺上擺著的草牡丹開得非常漂亮。
喬青玉和賀家老太太歇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看賀家老太太手都沒洗就去廚房，喬青玉一把拉著她去了衛生間，給她放了熱水，拿了香皂，這才溫聲細語的說，“奶奶，這土壤里呀，可有不少的細菌呢，以后你要是從暖房出來，別忘了用香皂洗手哦。”
這話要是孟思琪說，那就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可被喬青玉笑瞇瞇的說出來，賀家老太太就特別愛聽。
連忙點頭，“曉得了曉得了，講衛生是有好處的，你爸也總跟我說注意衛生能延年益壽。”
“對的對的，奶奶你好厲害，懂的好多哦。”
好聽的話，喬青玉自來是不吝嗇的。
兩個人洗完了手，喬青玉又拿出嘎啦油讓老太太抹了一遍，老太太不想抹，喬青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春天到了，這手啊就特別容易干燥，看，這都裂了口子了，我奶奶以前手也這樣，后來我給她留了好幾盒嘎啦油，現在我奶手可細膩了呢。”
說著說著已經幫老太太將手都抹完了，老太太聞了聞，好香哦，還別說，平常總覺得這手緊巴巴的，抹了之后確實舒服。
看了一眼小孫媳婦漂亮得跟一朵花的臉蛋，白白嫩嫩的皮膚，尤其這小手長得真好看，手指又細又長，小巧玲瓏，就好像那白玉雕刻的一樣，隱晦的看了一下喬青玉的身段，心里咂咂嘴，她家這小孫子是個有福氣的哦。
此時賀修煜將妹妹從房間叫出來，畢竟都成年人了，他是當哥哥的，可卻也不好去妹妹的閨房，他將妹妹叫到了書房。
想了想就從最上面的一個架子上抽出了一本書。
然后遞給了低著頭臉色陰沉的賀娟娟。
“看看吧，我記得這是你上三年級時候看的書，你還在后邊寫了很多的讀后感。”
賀娟娟一下子抬起頭來，她怎么不記得有這件事情呢？
看書，從畢業之后她就再沒有摸過書本，還小學三年級，二哥明明不經常在家，他怎么會記得這事兒，賀娟娟狐疑的拿過書。
這是一本課外讀物。
講的都是戰爭年代發生的那些讓人熱血澎湃或者感人肺腑的革命故事。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此時二哥神色平靜的站在她面前，她想將書扔到一邊倒也沒敢，只得心不在焉的翻了起來。
第一篇的扉頁上就寫著她的名字，一筆一劃——賀娟娟。
稚嫩的筆跡有些熟悉，是她的無疑了。
賀娟娟繼續心不在焉的看著。
可是，看著看著，她的神情就變了，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她沒想到三年級的自己竟然有這么一顆熱血的積極向上的正直又善良的心。
賀修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半晌之后才開口說道，“你出生的時候。大哥七歲，已經上學了，我四歲，正在幼兒園，回家的時候咱們家就多了一個漂亮的小娃娃。
那是一九六一年的冬天，日子不怎么好過，大哥早上早早起來，端著茶缸就去奶站排隊，你出生那年冬天很冷，排隊的人也多，等輪到大哥的時候，大哥的手都凍紅了，到家的時候凍得都不會說話了。
他將茶缸放在爐子上，等將牛奶煮開了之后又倒進杯子里，溫度合適了才放進奶瓶…”
賀娟娟抬起眼睛，怔怔的看著語調平靜，神情也平靜的二哥，她的嘴唇有些顫抖。
她的手放在書頁上，不知不覺的就攥緊了。
“…大哥是個執著的人，從來沒有耽誤過一天，兩年的時間，風雨不誤，他為此手腳都凍傷了，可他說，一看到妹妹對他笑，他就覺得特別開心…”
賀娟娟一下子站起來，眼圈都紅了，她氣急敗壞的，“別說了！”
隨后又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臉嗚嗚的哭了出來。
從小到大，大哥二哥都對她特別好，好吃的可著她，好玩兒的可著她，放學的時候都是大哥接她。
回來的路上，大哥背著她，二哥背著三個人的書包。
后來大哥去了特備隊，二哥去了少年班。
然后他們兄妹三人，為什么就越走越遠了呢？
賀娟娟哭得越發傷心了，賀修煜則是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目光里有了然也有憤怒。
以前從來沒有去想，現在仔細想來，在這個家里，母親和妹妹的關系應該就像喬青玉所說的抱團取暖了。
她們兩個將自己化為一國，然后他和大哥還有父親各自為一國。
所以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忽然之間，賀修煜就特別的想喬青玉，哪怕他們就在一個樓里呆著。
喬青玉，他的妻子，他的愛人，他和她在一起，學會了愛和成長。
賀修煜眼神略微柔和，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頭發，不過語調卻很嚴厲，“娟娟，你雖然已經長大了，可如何做人，如何做事，你還要學習，未來的路，實在太長，但是你在我和大哥的眼里，應該一直是那個可愛又懂事的小姑娘。”
賀娟娟一聲不吭，依然嗚嗚地哭著，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羞愧。
但不可否認的是，賀修煜說完這些話之后，她的哭聲更大了。
賀修煜瞥了她一眼，突然話鋒一轉，“賀娟娟，蓉蓉雖然不是個記仇的孩子，但她愛憎分明，昨天的事情其實對她已經很不公平了，可我們除了給她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道歉，對你，卻什么懲罰都沒有。”
賀娟娟呆住了，心底里突然升起一絲不安。
她的二哥，其實從來不是一個溫和的人。
賀修煜聲音平靜，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們這是在欺負一個孩子，欺負一個沒有爸媽做主的孩子，我們都很卑劣，包括我在內。”
“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父親怒極了，可巴掌也沒打下去，母親明知道蓉蓉身上的傷是你干的，可是卻沒有為孩子說一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