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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劍定勢訣頂峰(中)

  “凌公子請用茶!”那壯漢子續了茶水,道:“主人和魏前輩斗法,雖是下棋,比的卻是心力和內力。我等棋力低微,修為不夠,這棋局又精妙高深,斷然是解不開的,若執意要行,定會被其迷惑,兇險萬分。”他出言警告,看似不像心懷敵意。

  那小爐子上的銅壺咕咕冒氣,滾燙無比。那銅壺把手上沒有任何東西包裹,那漢子竟徒手提起銅壺,穩穩地往茶壺中注入水線,一滴未灑。凌楚瑜瞧得替他暗捏一把汗,如此滾燙的銅壺竟然寒無懼色地提起,想來這掌上功夫極為了得。他再定睛細看,只見那漢子掌心暗黑,便知他是練鐵砂掌這一類武功的,難怪他不燙傷。

  這鐵砂掌這練習精要,剛開始是將雙掌往一大鍋鐵砂里反復戳插,鐵砂厚重密實,手掌若想插入其中,必須運勁雙掌,長此久往,掌部表皮增厚,關節靈活,強勁有力。待練習有成,便在鍋下點燃柴火,將那一鍋鐵砂加熱發燙,再在鐵砂中練習掌法。因為長期被熱鐵砂反復灼痛,那雙手便成堅硬如鐵,不懼水火。

  這鐵砂掌氣貫掌心,勁達四梢,如靈龍活潑,剛柔蓄隱,既有外家功夫的陽剛,又兼內家陰柔。

  “前輩鐵砂掌功夫了得,晚輩佩服。”凌楚瑜喝了一口花茶,方覺得胸口舒暢一些了。那漢子道:“雕蟲小技,讓凌公子見笑了。”這二人身懷絕技,在莊煜冰手下為仆,也不奇怪。凌楚瑜道:“兩位前輩斗法,你們都不擔心?”那高高瘦瘦地男子道:“這是主人的棋局,我們不得攪亂,而且主人定不會敗。”

  二人都是宗師,武功應該不相伯仲,難解難分才是,可男子出言莊煜冰絕對不會輸,卻不知是何緣由。那壯漢從籮筐里拿出兩盞煤油燈,點亮掛在亭子檐角下。此刻天已經快黑,山上無燈,漸漸看不清棋盤。凌楚瑜不禁好奇,這個籮筐里還能拿出什么東西來。

  棋局中魏、莊二人斗得愈發激烈,每走一招均是思索再三。魏谞額頭冒汗,畢竟半途接手,要替凌楚瑜填的坑實在太多了。而且對手又是棋奕大家,棋局復雜多變,劫中有劫,死局有生,活局藏死,千變萬化,讓人防不勝防。魏谞棋力不低,自他落子后,又加了諸多變化和精妙布局,使得如今棋局更加繁雜多變。

  “十七之三,封。”魏谞人行至落子之位,手指猛點,一股劍氣破空而去,將黑棋的邊角和中路隔開,讓其不能向中路靠近。此時他邊角陷落,決不能讓對手在中路占據位置,故而連續幾手均是中路的搏殺,意在穩住局面。

  這道劍氣朝著莊煜冰而來,他眉頭緊縮,如今二人身陷棋局,每一手談都如比武切磋,一招一式朝對方打來。他不緊不慢,見這一招劍氣充溢,一瀉千里,擋之不智,側身游移,中指內扣于拇指上,翩然點出,只聽得噗地一聲,像是有東西朝魏旭而去。

  “彈指揮間!”魏谞眉頭一挑,舉掌一封,卻沒曾想指力不在掌心而點在自己脅下,不禁有些奇怪。

  莊煜冰的這路武功乃是一門高深的指力功夫,手指為弓,內力為彈,一剛一柔,手指將內力凝成的氣丸彈出。看似簡單,與馮易顏的“玄陰指”有些相似,都是以內力化氣,隔空傷人的功夫。但最大的區別,玄陰指是以內力化劍氣隔空射出,隱蔽極深,但呆板滯后,不及“彈指揮間”剛柔之勁,可細致入微。打個比方,“玄陰指”好比劍法,而“彈指揮間”則是箭法。

  魏谞的“觀人望氣術”極少失誤,即便是對手是與自己同級的宗師,即使不能預判,也不該沒有察覺。他朝方才莊煜冰落子地方看去,微微變色,他這一手下在自己側后方的“十六之四”位上,形成反扳之勢,恍然道:“原來每出一招,都化成棋路對你我造成傷害,若不察覺,便吃了大虧。”莊煜冰笑道:“才一招你便看出其中訣竅,果然不簡單。不錯,我方才一點,雖是朝你直直而去,但受到整個棋局影響,這指力會從我落子方位向你攻來,讓你無從適應,也防備不及。”

  如此詭異的招式,已不是尋常武功,倒有些神鬼之學了,這人的神識世界,真是無所不有,無所不奇。魏谞心知這太過詭異,但終究離開不武學之道,只要及時知道落子方位,自然能預判出招式的方位。他運勁于脅下,沖破方才被封的穴道,冷笑道:“老狐貍,依你的性子,如此重要殺招不會輕易使出,看來你定是想出破解我棋局的辦法,才會如此冒進。”

  莊煜冰嘴角抽搐幾下,道:“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能阻止你的敗勢?”如今棋盤上二人斗得膠著,但莊煜冰的局面更加穩健。即便是他不殺不圍,最后也是大勝。魏谞道:“老狐貍,我新悟出的九劍,你可曾領教?”

  “領教過一二。”

  “如何?”

  “不過爾爾,稱不上天地九劍。”

  “那你且看這一劍。”

  魏谞凝氣于指,孑然而立,神態自若,即便是面對千軍萬馬,也可一劍破之。莊煜冰心頭一凜,方才領教過其三招劍法,其劍意深遠,萬古凌霄,乃集其武功精要之大成,劍招重意不重形,乃無形之劍,強于世間任何劍法。

  “四劍萬物凄!”魏谞劍氣如白駒,一閃而逝,但其中包含了萬物生老之循環,由弱變強,從極而衰,反復沖擊而來。莊煜冰此刻正感受四季之變,萬物生滅,被卷入這循環漩渦之中。在這漩渦中,越是掙扎就越被吸得緊,他左腳邁出一步,周身放松,登時金光從下而起,一股反向漩渦緩緩而出,在抵消魏谞那正向漩渦的沖擊。

  人的生老病死乃天道,不能強求,只有隨波逐流,順應天道,方能始終。若逆天而行,則會加重自身覆滅。古往今來多少帝王貴胄,為追求長生之道,服食丹藥,可往往加重他們性命流逝,哪里來的長生不老,哪里來的千秋萬世。莊煜冰深知此理,即便是身陷生命漩渦,也絲毫不懼,不如隨它而去。

  隨著他反向漩渦越來越廣,將魏谞的漩渦抵消得干干凈凈。

  “五劍陰陽交!”

  魏谞再使一劍,陰陽相交,正是萬物更替之際,混沌交替,陰陽不濟,人身處劍氣之中,仿佛被混沌擠壓一般,上下顛倒,左右失衡。莊煜冰雙手展開,一高一低,一左一右,左為陽,右為陰,將周身的混沌之力抽離分開,陰歸陰,陽歸陽,混沌漸漸變清澈起來。

  “六劍陰之變!”

  又是一劍。

  這一劍帶著極重的陰柔之力而來,欲顛倒陰陽。莊煜冰剛將陰陽分曉,趨于平和,豈知忽然寒氣逼人,劍氣森然,破體而來。這一劍集陰之詭變,狠辣異常。

  “好!”莊煜冰暗扣手指,忽聞嗤嗤幾聲輕響,“彈指揮間”間不容發,沖著劍氣而去。只見那無形氣團撞上無形劍氣,砰地一聲,將二人之間的空氣變的扭曲起來,再聽得砰砰幾聲,那扭曲的空間越來越大,是二人內力相互擠壓之故。

  “七劍天地和!”

  二人僵持不下,魏谞凝指于前,大喝一聲,那扭曲的空間忽然炸裂開來,化成七道劍氣,相互交織,形成一把巨型劍氣,朝莊煜冰襲來。

  魏谞這三招劍招環環相扣,陰陽相接,攻勢接連不窮,讓人難以喘息。面對如此劍招,光憑“彈指揮間”是難以抗衡,莊煜冰忽然臉色一沉,向左一邁,右掌翩然朝右拍出,這本是南轅北轍,可落掌之處竟在要害之地,頗有批亢搗虛之妙。

  “咦?老狐貍,你這是什么武功,當真奇怪?”魏谞撤招急掠,神情甚是驚奇。

  莊煜冰冷笑道:“就只許你悟劍道?”

  魏谞聽他之意,大有賣關子之意,朗聲道:“好,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試試你這武功厲害。看我這一劍。”他凝聚劍氣于指,劍氣由陰變陽,沛然充盈,陽剛浩然,赫然是那招“八劍陽之正。”

  與上一招不同,這一劍古樸質純,沒有繁瑣的變招,也沒有出人意表的劍路,只是平平隨手一劍,甚為普通。俗話說大道至簡,褪去華麗的外表,返璞歸真。

  莊煜冰見這招雖平平無奇,腦海中閃過無數種應對方法,可偏偏雙腳難以動彈,竟呆在原地。高手過招,一瞬間的猶豫就足矣致命,莊煜冰猶豫了萬分之一秒后,身子赫然飄出,輕若鴻毛,右掌猛地拍出,卻重于泰山。兩股異常的充盈內力相接,爆發出強烈的氣浪,二人各退一丈,竟不相上下。

  “好!”魏谞剛穩住身形,大叫一聲,旋即一劍挺來,帶著沖云霄的勢,破蒼穹之威,直撲而來。

  “九劍云霄外!”

  這一劍包羅萬象,已是震古爍今。豈知莊煜冰反而露出狂笑,整個人散發張狂之意,道:“九劍云霄外?有意思,看我三才六爻掌。”話音剛落,他斜拍一掌,亦是平平無奇。但一觸碰到魏谞劍氣,尋到最薄弱的地方,一擊即中,將劍氣擊潰。

  這驚天一劍瞬間消失,魏谞驚訝萬分,道:“三才六爻掌?”莊煜冰雙手負于身后,頗有得色道:“不錯,這是我十五年前所創,以三才為根基,配之以六爻,料敵虛實,尋人破綻。”

  “有意思,以你之才,能創出此等武功,我并不奇怪。”

  “老狂儒,你九劍均被我破之,還有何后手,盡管使來便是。”

  魏谞笑道:“老狐貍,我承認你武功確實厲害,破我九劍,我輸得心服口服。但我這些年也不是毫無進展。既然你把你壓箱底的武功都使出來了,我也不能藏私。”

  說罷他右臂垂下,斜指地面,一字一句道:“一劍自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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