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凌少鏢頭好劍法!”單雄右腕猛沉,欲將對手手腕下壓,再順勢將刀口平推,削向他的頭。可凌楚瑜反應其快,手腕輕轉,卸掉單雄的力道后,長劍卻他快一步,搶攻而去。二人在毫厘之間爭高下,較的是精妙技巧,單雄雙刀法干脆簡明,靠的就是步伐身法,如今卻跟凌楚瑜在這寸許間比較,自然有所不及。
倉促間,他右手壓著對手手臂,左腳向外邁出一步,拉開距離后,矮身躲過當頭一劍,左手將刀一橫,順勢斬向凌楚瑜腰間。這一刀簡潔毒辣,刀法步伐配合精妙,攻人不備。
“好!”凌楚瑜大叫一聲,轉身往回摟劍,準確無比地擋下這刀,又接連抖出三劍,招式一撩一圈一刺,三招劍招平平無奇,前兩招輕松將單雄的刀挑開,隨后跟進一劍,平刺而出,直取他的咽喉。凌楚瑜領會魏谞幾分劍意后,才知他為何在傳授王如萱劍法前,慢慢吞吞地演飾那些平平無奇的劍招。劍術的意境是沒有過多花哨的招式,這一刺一挑,運至完美,隨手一出,劍意沛然,比起花哨的招式,更讓對手無法抵擋。他如今也是領會其中幾分劍意后,出劍隨心而發,才能有些無招勝有招的味道。
單雄此時也不敢輕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那個轟動一時的少年俠客榜他固然知道,本以為是那些自以為是、初出茅廬的小子的虛名,都是些嘩眾取寵,沒什么真本事。可眼前這個已經不在榜中的少年,劍術之高讓人直嘆后生可畏,心里不禁暗暗驚訝,“難道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強到如此地步了嗎?”
他心里暗驚,但骨子里絕不服輸,側頭躲過這一劍,右手揮刀掃開凌楚瑜的長劍,左手直刀而去,刺向他的右胸肋處。
凌楚瑜斜劍輕抖,劍身竟然彎曲,劍尖朝下,點向對手左手手背。此刻他已肆意發揮,不拘泥于招式,隨手一刺,隨意一點,均是天馬行空,宛若神來之筆。單雄先是一驚,立刻止住刀勢,手腕微翻,刀身朝上,當一聲響,對手劍尖點在刀身上,離刀柄不足一寸,單雄只覺得力道頗重,手臂沉了下去。凌楚瑜趁機長劍一吐,直刺他左肩。單雄大叫一聲,右手回刀相救,掃開凌楚瑜長劍后,急忙向后退去,心怦怦直跳,這時才發覺,手心后背冷汗直冒,涼意從腳底涌上腦,頭皮發麻。
凌楚瑜笑道:“前輩怎么不看我繡花了?”單雄這一退,已然是心生懼怕。
被冷嘲一番的單雄臉色大變,隱隱不快,還裝作無事道:“你繡的花亂七八糟,沒眼看。”
“那前輩何不指教指教?”
單雄沒有理會,雙臂下垂,刀口斜下,深吸一口氣,心想眼前這個小子已不能小覷,暗暗捏緊刀把,大喝一聲,揮刀直劈而來。這一刀只是普通劈砍,力道不小,凌楚瑜將長劍斜掛,欲卸掉力道后伺機反攻。豈料對手的刀剛輕碰在劍上,竟覺力道輕微,正當疑惑,只見單雄的刀已輕輕滑過長劍,單雄左腳邁開,身體忽向左轉,側身劈向自己右臂。
故技重施,凌楚瑜急忙縱身左移,躲開這刀,但還未站定,單雄卻從自己右側繞來,他右手舉刀,讓自己無法回劍,左手橫斬,朝自己腰間砍去。他刀法招招取人要害,毒辣非常。凌楚瑜眉頭緊蹙,又向后退去幾步,但還是腳剛落地,單雄的刀又砍了過來。
凌楚瑜左躲右閃,根本來不及喘氣,只有招架的份。單雄刀法雖平常,但步伐精妙,身法翩翩,能在瞬間找到空擋,當下就是一刀,不需要任何花哨。凌楚瑜暗暗慶幸,若不是自己經脈重塑,內力精進,這單雄的一刀刀確是驚險萬分。
如此倏退再三,單雄攻得更兇更猛,在凌楚瑜周遭左旋右轉,頃刻間已經攻了十來招,只見他嘴角漸漸上揚,露出泛黃的牙齒,笑容猙獰,映在刀身上更添暴戾之氣。他怒喝一聲,響徹數里,刀口劃出一道弧線,帶著惡毒的光劈來。凌楚瑜掛劍斜擋,低身輕擋,劍鋒沿著刀口下半寸滑將上去,分寸拿捏得精妙,沖著單雄腋下點去。
“夠賊!”單雄夸罵半參說了一句,急退半步,右手長刀一卷,欲將對手長劍卷入其中。凌楚瑜雙目如炬,手腕隨著對手的光圈順時針轉去,他手中的長劍在單雄的刀圈中細致入微地劃了近一圈后,劍刃竟沒有碰到刀刃,待一圈后,凌楚瑜手腕輕抖,從對手刀圈的左下削去,此處乃單雄第一刀圈后力殆之際,此時他刀圈未關,露出一個縫隙,凌楚瑜的長劍就從此空隙中劃出。單雄見了大駭,因為此時他第二圈刀圈已運勁而生,沒想到卻被凌楚瑜掙脫,已經無法變招。
此時凌楚瑜邪魅一笑,道一聲“去”,長劍直刺,一招“一劍浪天涯”,劍意深遠,刺穿單雄肩頭。
“啊!”單雄慘叫一聲,只見自己肩頭血噴如注,哀嚎聲還未盡,胸口又被重重挨了一掌,他喉嚨的那口氣又被生生壓了回去,攪得胸肺氣血翻騰,難受至極。他本想強壓欲嘔出的鮮血,但背脊狠狠摔在地上,如遭重錘,慘叫一聲,那氣再也壓不住,“哇”一聲口吐鮮血,足有三尺之遠。
凌楚瑜這掌本以為只能震傷他內臟而已,卻沒想到自己內力精進后,掌力竟如此之重,單雄在沒有運勁護體的情形下挨了一掌后幾乎要昏厥過去。凌楚瑜不可思議地瞧了瞧手掌,滿意地點點頭,然后轉頭看向師弟這邊。
楊翔龍此刻以是氣喘如牛,他心中銘記大師兄的叮囑,專使中平槍,招招扎向要害之處。這中平槍極考驗體力和專注力,沒有長時間的磨煉,是做不到如此的。可單英絕非善茬庸才,他長棍亦畫圈,以中平棍對中平槍,二人棍頭槍頭互相擊打,你進我退,我攻你守,二人攻守轉化極快,這決戰于數丈之外,是極度消耗精力的。
二人決勝于細微之間,不容半點分心。楊翔龍槍圈是越來越小,而單英的棍圈也隨著越來越小,二人一步未動,手上就來回交了十招,招招攝人心魂,若有一絲出錯,那就是命喪當場。
楊翔龍雖年輕氣盛,但論經驗,自然比不上對手老辣,故而格外小心。他已漸露疲態,此刻面對單英的棍頭,本想架槍上舉,將他長棍引開,再以六合槍往右掃去,緊接著就是當胸一槍,即便是沒有令他受傷,但也可讓他心生畏懼,向后躲去,給自己一口喘息機會。可他心里忽然記起大師兄說得,要硬碰硬,不能推讓。他猛咬牙關,槍頭晃動,帶動紅纓漫舞,如桃花飛揚,紅星點點,讓人眼睛迷亂。他性格內向,脾氣有些軸,甚至有些死腦筋,而就是這樣,每當他在練功時候,才能比旁人忍得住這乏味單調。每天扎槍三百下,轉環三百圈,他從不間斷。而這些在普通人眼里,十天半個月或許能堅持,但是一個月,兩個月后,就不一定都能堅持,更別談十年。就連凌楚瑜也說,要論堅忍韌性,自己不比得上這個師弟。
單英“切”了一聲,惱怒至極,沒想到眼前這個小鬼能把自己逼至如此境地,他力氣消逝也快,楊翔龍的槍頭不僅賊,而且又重又狠,讓自己苦于應付,久而久之,難免有些不逮。而正當猶豫是攻還是退,這細微停頓之際,就讓楊翔龍抓住機會,槍頭架開對手的長棍,猛地朝中路扎來。
“糟糕!”單英暗叫一聲,卻已為時已晚。楊翔龍一槍扎去,已經往前進了三尺。陡然地近身三尺,讓單英驚恐萬分,他急忙回棍,欲將對手槍頭格開。但楊翔龍豈會讓他如意,他謹記凌楚瑜叮囑的,槍圈愈發地縮小,對手對付起來就越吃力。單英回棍已晚,倉促劍之間只能畫了個大圈護在身前,若對手是刀劍或者其他短兵器,他這一圈就能將對手擊退數丈之遠,可對手是跟自己一樣的長兵器,失了長兵器優勢,一旦慢了一步,就步步錯。楊翔龍前手端槍于腰,后手發勁擰刺,槍頭以極小的銀圈刺向單英面門,紅纓晃動,槍頭銀晃,如毒龍吐舌,一槍封喉。單英頓時心涼半截,不知如何抵擋,只聽得“啪啪”兩聲,還沒來得及瞧清楚,手中的長棍就被擊落在地,咽喉處如刺在哽,那寒光粼粼的槍頭已不足自己咽喉一寸。單英雙手攤開,一動不動,面色復雜。
“得罪了!”楊翔龍謙虛一句,單英還想說“手下留情”,忽然覺得自己后腦勺被人狠狠打了一記,悶哼一聲,倒地暈了過去。
凌楚瑜雙手來回拍了一下,朝地上的單英譏笑一聲,旋即朝楊翔龍語重心長道:“老二呀,你就是心腸子軟,手下留什么情?一棍子掄暈他不就完事了嗎?非要我出手。”他搖了搖頭,嘴上不饒人,心里卻對這個師弟是非常滿意。
楊翔龍撓了撓頭,澀笑一聲,表情為難,讓他做到凌楚瑜這般狡猾奸詐,卻是比登天還難。他性情就是如此,手狠心不狠,凌楚瑜也不為難他,拍了拍他肩膀,道:“叫人,我們準備撤了。”
楊翔龍點點頭,剛想叫人,卻見遠處有人影跳動,凝神一瞧,是何瀟之正朝這里趕來。
“何事?”楊翔龍不等他喘口氣就急忙追問道。
“不好了,追來了…”何瀟之上氣不接下氣道。
“慢慢說!誰追來了?”凌楚瑜有些不耐煩,心想解決了最難纏的西北雙鷹,剩下的青幫、來威鏢局和那群江湖人士也斗得傷痕累累了,即使追來,也不足為懼。
“是歐陽家的追兵!”
“歐陽家?”凌楚瑜微微錯愕,旋即笑道:“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正要找他們呢,好讓歐陽家主替我主持公道,這倒送上門來了。”
“大師兄,我想我們還是快些溜吧。”何瀟之有些怯生生道。凌楚瑜不解,聽他繼續道:“大師兄,你還不知道吧。”說到這里又欲言又止。凌楚瑜甚是惱怒,道:“有屁快放。”何瀟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說道:“大師兄你現在可是全武林公敵,歐陽家都保不了你。這次這個五湖四海追殺令的賞金,有一半是歐陽家出資的…”
“什么!”凌楚瑜眉頭倒豎,一副絕對不可能的表情,道:“怎么回事?就算是我殺了朱格,那也是東方家對我恨之入骨,歐陽家犯不著也出賞金拿我,我又沒對他們出手。”
何瀟之撓了撓頭,干笑道:“大師兄,歐陽家之所以對付你,是因為你會吸功大法…”凌楚瑜心頭一震,這無可厚非,自己機緣巧合下確實會這門邪功,但為何歐陽靖會因此動怒,問道:“然后呢?”何瀟之道:“據說是你以這門武功吸了京兆四大家族弟子的內功,這四大家族集體向歐陽家施壓,歐陽家主才不得不如此。”
“媽的!”凌楚瑜恍然大悟,原來那晚自己差點走火入魔,被送入牢房讓自己吸去內力的那幾個人,竟是京兆四大家族的人,難怪他們武功平平。凌楚瑜橫眉怒目,心想仇東時這一手極為毒辣,讓自己同時得罪東方家和歐陽家,這就相當于得罪了整個武林,自己如今已然是武林公敵,難怪自己逃出來是有些輕松,他在中間也是出了一份力。
何瀟之瞧他的神情,多半是真的,小聲問道:“大師兄,外面都傳你和魔教勾結,殺了朱格,他們還抓人給你練功,這是不是真的…”他說話有些顫抖,但還是一字一句說完。
“老五,你居然敢懷疑大師兄!”楊翔龍怒喝一聲。何瀟之神情悲傷,他自己也不會相信自己大師兄會做這種事。
凌楚瑜淡淡道:“老五,如果我說都是我做的,你會怎么樣?”
何瀟之聽罷,反而放心了,堅定道:“既是是大師兄做了,那也是有原因,老五我相信你。”
凌楚瑜哈哈大笑,道:“通知其他兄弟,咱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