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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古城襄陽風云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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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劍山莊,后山山頂,鑄劍池。這里是鑄造歸藏劍的地方,也是藏劍山莊禁地。自從歸藏劍從這里問世后,便再無那振奮人心的打鐵聲,只留有爐中燒火的爆裂聲。

  孫平風面朝這經年不息的爐子,久久不動。這百年來,藏劍山莊的人第一次見到他們的驕傲,他們口口相傳的神劍,與他失之交臂,這等復雜心情,唯有這山莊主人能切身體會。

  他憤恨地朝爐子揮了一掌,爐火感受到他的憤怒,火苗猛地竄漲,呼呼做響。而他也因牽動胸前被劍氣所傷的地方,那是撕裂般的疼痛,他把右手撫在胸前,眼中忿忿不平,心有不甘。

  但他又很快恢復如常,因為有人秉夜匆匆來報,只好硬撐著直起身體。

  “莊主,探子全都派出去了,還未找到他們行蹤。但城門口回報,未見可疑人出城,相信他們仍在城中,屬下已經加派人監視,一有消息立馬回報。”

  “廢物!”孫平風低聲狠狠罵了一句。

  “屬下該死!”那人嚇得單膝下跪,不敢抬頭,渾身瑟瑟發抖。

  這一怒傷口又疼了幾分,孫平風穩了穩情緒,淡淡道:“安兒如何了?”

  “二公子只是受了內傷,并無大礙,休養一月就可痊愈。”

  他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略帶生氣道:“都是沒用的廢物,枉費我多年教誨。”

  “二公子武功不差,只是運氣不好,碰到了一個同輩中最厲害的人。”

  孫平風心里清楚,凌楚瑜的武功確實壓過自己兒子一頭,最可氣的是,對手還是個有傷之人。孫憶安是憑借半部殘缺的“歸藏劍”應敵,竟抵不過東海派劍法,看來還得從“八劍八式”上下苦功夫才行嗎?

  “我們的人都調回來了嗎?”多想無疑,眼下最重要的是奪回歸藏劍和壬甲龜殼。

  “回莊主,全部都下了命令。只是…魏谞武功高強,恐怕只憑我們藏劍山莊,也難以抵擋,是否請示東方家?”

  “糊涂!”孫平風冷聲道:“東方魄對這個壬甲龜殼也是垂涎三尺,若他們參與進來,豈會有我們的份?如今先靜觀其變,找出他們行蹤。魏谞能保他們一時三刻,總不能防我們一年半載,只要他們行蹤一直在我掌握中,就一定有機會將龜殼奪來。”

  “莊主高見。”那隨聲附和。

  “此事必須嚴格保密,要暗中進行。”孫平風思索片刻,道:“讓鑫兒也參與這次行動,我要聚集山莊所有力量,將壬甲龜殼弄到手。”

  “少莊主…”那人微微錯愕,道:“那討伐魔教的大會怎么辦?”

  “讓安兒去吧,他也該游歷游歷江湖了,長長見識。我和鑫兒留守襄陽,將他們一網打盡。”孫平風要留大兒子,其心可見,無非是將貞娘引出,奪取壬甲龜殼手段而已。孫憶安雖然讓他失去了一部分耐心,仍可調教,但這個大兒子顯然也入不了他的眼。

  待手下離去后,孫平風望著鑄劍爐,嘆息道:“歸藏劍不愧是神劍,青光流動,劍氣縱橫,若配上歸藏劍法,何愁霸業不成。可這百年來,藏劍山莊再也鑄不成一把神劍,作為后人,我愧疚不已…不過這次祖先保佑,歸藏劍和壬甲龜殼重現襄陽,若我能一舉奪之,不僅可以一雪前恥,更能光大門楣,讓藏劍山莊再次名震江湖,歸藏劍將再次閃耀天下…藏劍山莊列祖列宗再上,保佑我此次功成名就…”

  何瀟之頭戴斗笠,面粘胡須,身披蓑衣,光腳赤膊,右手拿著魚簍,左手將魚竿抵在肩上,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漁夫。他打魚換酒,悠悠轉轉地進了一戶屋子,毫不起眼。

  “回來了?”凌楚瑜淡淡一問,接過他手中的酒壺。

  何瀟之將蓑衣除去,摘下斗笠,扯掉胡須,長長送了一口氣,道:“這玩意可把我憋壞了!”右手抓向茶壺,張嘴仰頭就倒。

  屋內方桌上,凌楚瑜和魏谞一人坐一頭,王如萱側身站于師公后,吳仕倚門而立,唐禮送來一塊熱毛巾。

  吳仕沉聲道:“老五,別顧喝水,外面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何瀟之手一揮,接過熱毛巾,往臉上擦掉黑色粉末,露出潔白肌膚。這些鍋灰是為了讓他皮膚變色,有太陽曝曬后的膚色,他將臉擦了干凈,搖頭道:“別提了,城門口是守得密不透風,城里也是到處有人巡邏。方才有人盯了我兩條街,好在我夠聰明,裝模作樣逛了兩條街,他們才放松警惕。”

  “如今孫平風在這里撒下天羅地網,我們該如何出城,不能總躲在這里吧。”吳仕神色惆悵道:“何況我們這里是租的,時間久了難免會被查到。”

  魏谞眉頭緊蹙,不悅道:“怕他個甚,他們能攔得住我?非把他們打怕了不可。”

  凌楚瑜可真怕了這個老頭出去大鬧一番,即使他無人能敵,但也架不住人多勢眾,一旦他被纏住,自己和幾個師弟就危險了,道:“前輩,對方人多,您武功再高,也禁不住滿身蚊子嗡嗡煩您,我們不能輕敵,先摸清楚他們的實力,我們才好見機行事。”老頭嗤笑一聲,沒再說話,拿過凌楚瑜的酒壺,自顧喝了起來。

  這是烈性如火的燒刀子,出門在外,凌楚瑜喜歡喝這種烈酒。

  凌楚瑜問道:“老五,還打聽到什么消息?”何瀟之臉色忽然一沉,低聲道:“我聽聞孫平風把尋劍七義調了回來。”

  “什么?”凌楚瑜眉頭緊蹙,道:“老五,消息準確嗎,他們何時回來?”

  “準確!我在茶樓歇息時,聽藏劍山莊人提起的,據說現在是已經秘密進城了。”

  王如萱奇道:“凌大哥,這尋劍七義是什么人!”

  魏谞冷笑一聲,極為不屑。

  凌楚瑜解釋道:“侍劍八將,忠勇無敵,尋劍七義,仁義無雙。這藏劍山莊自古就有專門外出尋鑄劍材料的人,他們日行千里,踏遍荒山,深入沙漠,是為了替藏劍山莊尋得絕佳少有的鑄劍金石。藏劍山莊的所有名劍,幾乎都是他們從五湖四海,山川深林中收集來的。可是在百年前,歸藏劍落入蒼云教手中,藏劍山莊死傷過半,不僅是劍術,鑄劍術不負往昔,即使有再好的鑄劍材料也是枉費。當年尋劍人雖只剩七人,但決然殺去蒼云教,勢為藏劍山莊奪回歸藏劍。”

  “七人就敢獨闖蒼云山?”王如萱有些不敢相信。不說這蒼云教高手如云,就連天塹都能抵無數高手,區區七人,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凌楚瑜道:“這尋劍人世代替藏劍山莊尋寶,數百年來,什么龍潭虎穴,刀山火海都是家常便飯,而且還是一脈單傳,其實力與侍劍八將不相上下,僅次于藏劍山莊主人之下。七義第一次聯手闖山,闖過天塹,最后敗于蒼云教高手之下,不過這足以讓他們名動江湖。這次闖山,七義五死二傷,后立誓于前,讓子孫世代為藏劍山莊尋回歸藏劍,他們的忠義讓人敬佩,故而稱為尋劍七義。之后數十年,尋劍七義多次闖山均無果,直到三十年前,歸藏劍落入魏前輩之手,就再也沒有在江湖上聽聞尋劍七義的消息了。”

  “那幾個鼠輩,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們多年來尋不到我蹤跡,可見其庸才,不足為慮。”老頭喝著烈酒,有些上頭,完全不放在心上。

  “如此說來,這侍劍八將和尋劍七義都是他孫平風的嫡系心腹!”

  凌楚瑜道:“他們遵循祖輩誓言,只忠于藏劍山莊,算不上嫡系心腹,數百年來嘔心瀝血,可敬可嘆。”

  對方勢大,唐禮小聲問道:“大師兄,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凌楚瑜也苦無良策,如今城門嚴查,要出城并不容易,若分頭潛出,唯恐被分而截之,可藏匿于此,更是下策,這是等于被敵人圍困等死了。

  老頭斜眼一瞧,張嘴咧咧一笑,道:“小子,你這是求我?”沒等凌楚瑜開口,只是一個眼神看去,老辣的魏谞就知他心思,譏諷道:“你惹的麻煩,憑什么讓老朽我替你出頭?”

  凌楚瑜被他看破心事,唯唯一笑,道:“老前輩,現在對方可不是沖我一人而來。您這歸藏劍一出,把尋劍七義都引來了,我們應當共同對敵,替您分擔不是。”

  老頭笑罵道:“你小子鬼精呢。他們沖我來,我一人一劍,視他們于無物,可你不同,就想借著我的威風,一并離開,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凌楚瑜卻笑道:“對手人多,我是怕前輩無暇分心,替您擋擋。況且王姑娘也在,您也不想她身陷囹圄吧。”

  老頭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不接受他的好意,道:“我一人帶著丫頭,綽綽有余,至于你們嘛,就另想辦法了,老朽無能為力。”

  眼看師公不答應,王如萱哀求道:“師公,讓凌大哥跟我們一起走,相互也有照應。”魏谞不悅道:“相互照應?我看是讓我罩著他們吧。都說姑娘的胳膊肘是往外拐,我今天算是見識了。”王如萱經不起他打趣,滿臉通紅,嬌嗔道:“師公,您說什么呢…”

  老頭一臉不耐煩,連忙道:“不帶不帶,我獨來獨往慣了,讓我保一群后輩晚生,豈不是成了護犢子,讓人笑話。我魏谞行走江湖,門下弟子向來只有欺負人,何曾讓我庇護?”

  王如萱低頭委屈,喃喃道:“那徒孫武功不濟,豈不是成了您的負擔。我跟凌大哥一道好了。”老頭“哎呀”一聲,心疼道:“丫頭怎么能跟小子比?丫頭從小是疼的,小子是讓別人打疼的,不一樣。丫頭你跟師公我走,看誰敢攔,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凌楚瑜見他不肯出手相助,有些犯難,眼珠一轉,道:“前輩,請恕晚輩直言。您劍法能破八劍八式嗎?”

  老頭想也不想,道:“自然。前幾日你不是見過?”

  “那些八劍陣呢?”

  “八劍陣?”老頭有些不解。

  凌楚瑜笑道:“傳聞藏劍山莊有套八人劍陣,威力無比,可比肩八劍八式。”

  老頭不屑,豪言道:“那有如何,老朽照樣一劍就破了它。”凌楚瑜接著道:“區區八劍,您是不怕,但再加上尋劍七義呢?這十五人將您圍困,到時候您無暇顧及,只需一刻,孫平風就有足夠時間抓住王姑娘,豈不是讓您面子難堪。”

  老頭顯然不服,這天下能困住他的陣法屈指可數,但絕對不是這什么“八劍陣”,并指一點,道:“荒唐,不管來著何人,我一劍足以。”凌楚瑜哈哈一笑,道:“那好!前輩既然信心滿滿,晚輩也不好多說。那您和王姑娘請便,我們師兄弟自有辦法離開。”

  一聽凌楚瑜要與自己分開,王如萱心頭不舍,怕他們闖不出這襄陽城。魏谞思索片刻,笑道:“小子,別想跟我們后面,若給我知道,我第一劍就送給你們。”凌楚瑜道:“前輩放心,我們師兄弟絕不跟著您。”

  老頭有些意外,他不是不想相助,只是想讓凌楚瑜服個軟,哀求幾句,但這小子卻倔強地很,盡耍小聰明,索性就不理他們了,心想隨他們自生自滅好了,拉著王如萱道:“丫頭,跟師公走。”

  王如萱駐足不動,魏谞喝道:“還不走?”凌楚瑜上前,笑道:“王姑娘,你快些動身,你跟著前輩反而容易出城。”

  王如萱憂愁道:“凌大哥,那你們呢?”凌楚瑜道:“我自有妙計,別忘了,我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王如萱將信將疑,道:“那我們在哪里碰面。”凌楚瑜笑道:“很快就能見面。”老頭嘲笑道:“哼,胡吹大氣!”然后對王如萱怒喝道:“丫頭,還不跟我走?”

  王如萱眼神不舍,但瞧見凌楚瑜目光如炬,不像是沒有辦法脫困,被魏谞強行拉扯地走了。

  二人走后,三個師弟圍了上來,紛紛問道:“大師兄,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出城?”沒了魏谞的相助,想從這天羅地網中逃出,確實沒有信心。

  凌楚瑜沉聲道:“叫上貞娘,喬裝一下,我們從西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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