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咚!
隨著大幕拉開,盤坐在蓮花寶座上的如來佛祖亮相。
“阿彌陀佛!”
睡夢羅漢醒來,展臂伸腰,一個側翻從假山跳了下來。
“好。”
戲臺下觀看的人齊齊喝彩,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么精彩的大戲了。
緊接著其余羅漢一一亮相。
大戲十八羅漢收大鵬正式開始。
一直到明月高懸,眾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蘇陟和董貴等人也開始收拾東西,至于頂梁柱羅佳早已經卸妝離開了,他是角,不需要搭理這些雜活。
“懷抱著幼主爺把國執掌,為什么恨天怨地,頰帶愁悵所為那樁…”
蘇陟忽然聽到空蕩的戲臺上傳來唱腔,是二進宮的選段,晚上就唱有這么一出,他還上去當了回背景侍女,也算是二十年來未有之體驗。
“阿貴,你們聽見了嗎?”
蘇陟回身問道,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一個人聽到,想要確定一下。誰料到一轉身發現這群家伙已經沒有蹤跡,就剩下他一個人在后臺。
粗糲的唱腔還若有似無的傳來。
蘇陟輕步到了上臺口,伸手插入簾布和門框之間,微微一動,透出一個足以望出去的縫隙。
天際一彎弦月,戲臺上看的不是太清楚,只能勉強看見臺子中央有個三寸丁身材的身影在唱戲,不時還擺動一下姿勢。
有昧!
雖然蘇陟有心里準備,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回身望一眼后臺。神龕前邊的小桌子上還有白天神位開光的朱砂筆,看看殷紅的筆頭,心中有了計較。
臺子上的身影還在忘情的唱著,仿佛想要晚上的戲碼都再演繹一遍。
蘇陟持筆如劍,邁開兩步之后,停住,順勢抓起一桿旁邊放著的花槍。七尺花槍纓穗透紅,做的分外漂亮,不過也僅限漂亮而已,槍頭都是松木的,就是個樣子,當不得真槍。
撩簾而出。
三寸丁恍若未見,還在忘我的拉著腔。
蘇陟幾步到了近前,出筆如刺,斜里刺向低矮的三寸丁。
三寸丁嘿的一聲,完全不見起勢地后撤了出去,就像后邊有個人拿繩子拉扯著一樣,呼地一聲就出去了,伴隨著咿咿呀呀的叫聲,月下的戲臺登時陰氣森森。
蘇陟卻笑了起來,他看出來了這個三寸丁是人。
還說董貴他們怎么不見了,原來在這里裝神弄鬼嚇唬他。
他模糊記得九叔的有部電影里,好像有戲班的幾個人裝神弄鬼的嚇唬人,想來就是他們幾個了。
這也是剛才他忽然心血來潮,順勢拿跟花槍的原因。只是那個時候心中還有點模糊,現在已經清楚明了。
蘇陟也沒有道破,剛才雖然只是一個照面,他已經將三寸丁的身份看了個明白,就是陳標。這小子平時也是個嘴不饒人的主,瘦小靈巧一身功夫也是了得。
至于三寸丁的身高,那是陳標蹲著身子。這種蹲下走臺步的技巧又稱為矮子功,他們這群人中,就數這家伙的矮子功值得稱道,其他人都遜色一籌。沒想到這會兒拿出來嚇唬自己。
蘇陟緊趕兩步,將垂在身側的花槍順勢戳出。
花槍驀然而動,仿若草叢中被驚動的蛇,尋釁而出,角度刁鉆陰狠,直奔陳標的襠部而去。
當然,他自己心中有數,不會真的傷到對方。
可是陳標不知道,以為蘇陟動真格的,這是哪里有被嚇唬住的跡象,分明是要將自己后路斷絕啊!
“來真的啊!”
陳標這會兒也顧不上會不會被蘇陟看出來,直接驚嚇出聲。
花槍雖然就是一般的松木所制,可是配合著大紅撒穗,直奔兩腿之間而來,一時間只覺得惡風鋪面,兇險萬分。
陳標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視力這么好過,昏暗的戲臺上,他甚至可以看到那隨著槍頭拔撒開來的穗子,紅色一片。
刷地一抖,槍頭直奔他而來。
蘇陟恍若未覺的槍出如風,沒有半分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只是噙在嘴角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真意,可惜陳標這時候哪里顧得上去觀瞧,后代子孫要緊啊!
“快拉,快拉!”
陳標蹲著身子起身不易,只能喊藏在臺側的董貴和劉光。
他們兩個是在臺測準備拉繩子的,要不然剛才陳標那恍若妖昧的移動方式,哪里能做的出來。
董貴和劉光本來以為會嚇唬到蘇陟,沒料到他會來這么一招,趕緊使出渾身的力氣拉扯繩子,恨不得自己的兩手可以倒騰的快點。
早知道是這個情況的話,還不如大家一起回去睡覺來的安生。
花槍攜風而至,停在了距離陳標一尺左右的距離,沒有再動。
陳標腳底用力,借著綁在腰間的繩子用力蹬腿后撤。
蘇陟猛地住手,花槍頓時停著半路。
然后他就看著陳標倒飛出去,接著騰空而起、下落,通地一聲結結實實砸在臺上。
“你…”
陳標摔的不輕,有點氣悶。
幸虧臺子是木質的,要是那種磚砌的舞臺,肯定得哼哼半天。不過眾人都是摔打習慣了,這點疼痛也在忍受范圍之內,不會出事。
董貴和劉光趕緊跑過來,扶起陳標。
“你看出來了?”
董貴沒想到自己出的注意,輕易的被人看出了破綻。
蘇陟打了個哈欠,“你們幾個家伙,也就是我,要是其他人非嚇出來個好歹。”
陳標還在齜牙咧嘴,“好你個阿陟,你都看出來,還下這么重的手。”
“我已經是手下留情了,要是這槍真的扎,你褲襠里的玩意能不能保的住都是兩說。”說著還動了手,示意花槍距離他還遠著呢。
“哇,你還真準備下死手啊!”陳標哭慘。
“就是,年紀輕輕,殺氣真重!”
這句話一出,董貴、蘇陟四個人都住了嘴。因為剛才那句話不是他們說的,是憑空出現在戲臺上的。
劉光身寬體胖,膽子也不是太大,“你們幾個聽到了?”
蘇陟掃視著戲臺,影影綽綽黑黢黢,除了他們幾個人再沒有其他人或者別的影子了。
“我們走吧…”
陳標也顧不上疼了。比起疼,還是小命重要。
董貴也在尋找著,可是什么也沒有找到,“要不是我們去找聲叔吧?”
蘇聲是戲班的中流砥柱,有什么解決不了事情,找他肯定沒有錯的。
特別是這種魑魅魍魎的事情,就更要找他了,畢竟他曾經講過年輕時候遇昧的事情,想來應該是很有一套的。
“走!”
蘇陟筆尖朝外,小心戒備著,然后招呼幾人跟進離開。
他現在只是身體素質比較好,就算是對付五六個壯漢都沒有壓力,可是這種難以琢磨的對手,拳頭不管用,還沒有手中的朱砂筆管用呢。
腳步聲中,四個人前后腳的依次離開。
“哎,走了也不知道把油燈吹了,這要起了火該怎么辦。”
空無一人的戲臺突然傳出來悠悠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