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式耜多少還有些顧慮,身子不由得向徐楓的方向靠了靠,說:“陛下,臣…”
徐楓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瞿愛卿,你吃過辣嗎?”
瞿式耜先是一怔,又啞然失笑,道:“陛下說笑話了,臣怎能沒吃過辣?”他說著,眼睛還朝這沸騰的火鍋中一瞥,但見鮮紅地水在沸騰翻滾,騰起的蒸汽嗆人口鼻。
徐楓呵呵一笑,道:“我擔保,我這鍋里的辣瞿愛卿嘗所未嘗。”
“哦?”瞿式耜兩眼放光,有些不可思議。
“來,給三位大人準備碗筷。”徐楓吩咐了一句,侍女應著,便去拿餐具了。
三人分得了餐具,卻又有些茫然。這一鍋渾濁而又鮮紅水如此霸道,真不知里面有沒有毒,但是徐楓卻吃得津津有味,三月份的涼爽天氣仍然揮汗如雨,他三人也不禁有些好奇。
“你們也來嘗嘗!”徐楓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鍋。
“既然如此,臣等就謝過陛下恩典了。”瞿式耜第一個探筷入鍋,夾起一片白菜來吃。
白菜入口,還未咀嚼,瞿式耜的臉色就微微泛紅。張同敞和顧炎武在一旁看著,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件從所未見的奇異珍寶似的。
瞿式耜勉強嚼了幾口,才猛然下咽,不斷地呼著粗氣,說:“陛下,這味道可真霸道。”
徐楓滿嘴都是食物,便也呵呵一笑,道:“辣得很吧?難為瞿愛卿沒有吐出來。來!給瞿大人備上清水,以舒口中焦渴。”
侍女便將一杯晾好了的涼白開端了過來。“謝陛下!”瞿式耜再也顧不上矜持,端起杯子就“咕咚咕咚”得喝了起來,水沿著杯沿流淌而出。
“這個佐料叫辣椒。”徐楓向三人解釋道:“你別看它傳入我國時日不多,但在不久地將來,許多中國人的餐桌上都離不了它。”
顧炎武和張同敞自然面面相覷,而瞿式耜感受卻更深一些。他一面擦汗一面在心里想著:“這哪里是佐料,分明就是一團火,中國乃禮儀之邦,餐桌上若都食此物,也像今日的我一樣儀態大失,豈不污了天朝圣威。”
張同敞見老師只吃了一口就如此狼狽,也不由得放下了筷子,問道:“今日陛下召我三人前來,該不會只是為了吃染鍋吧?”
徐楓一邊吃一邊點頭,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三位說,只不過正好趕上飯點,我就想和三位一邊吃飯一邊商談。”
“陛下請直說無妨。”張同敞眉頭微皺,淡淡地說著。
徐楓見他表情嚴肅,也只好收起懶散的神情,將口中的食物強咽了下去。
“陛下慢點。”侍女也捧了一杯水來給他。
“無妨。”徐楓將侍女的手微微推開,然后目光回落在了顧炎武、瞿式耜和張同敞的身上。他們三人也正一本正經地望著自己。
“是這樣的。”徐楓同樣板起了面孔,說:“黃宗羲先生發來的密札上說,襄陽城總兵王光泰殺了清廷官員,舉義旗反清。若我們趁此時機反攻,定能與這王總兵內外夾攻,收獲不俗的戰果。”
三人聞言眉頭俱是一皺,流露出幾分謹慎和懷疑地神色來。
“怎么?三位以為不可?”徐楓有些失望。
顧炎武頷首道:“陛下見諒,臣不敢妄斷可與不可。只是,如此大事絕不能潦草決定。”
徐楓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就算沒有王光泰的義舉,我也是要反攻中原的。只不過這次恰好有此助力,再說襄陽也是兵家必爭之地,想當年郭靖郭大俠…”
說到這兒,他忽然覺得不妥,只好住嘴不說了。畢竟郭靖的事跡是在三百多年后才為人所知。當時的人根本沒聽過這號人物。
瞿式耜呵呵一笑,道:“郭靖大名臣不曾聽說,不過,呂文德、呂文煥兄弟鎮守襄陽,臣倒是略知一二。”
“那便是了。”徐楓忙將話題岔開:“我打算派晉王李定國和蜀王劉文秀,分別自夔州和武昌出發,形成鉗形攻勢去解襄陽之圍。”
“襄陽之圍?”張同敞略是一怔,問道:“怎么?清軍已將襄陽包圍了嗎?”
徐楓搖頭道:“不知。不過咱們這年頭也沒電話之類的東西。黃先生寄來的信怎么也得是七八天前的事。王光泰起兵的消息傳到黃先生那也得五六天。咱們得了消息再傳出北伐軍令,又得四五天,這樣算下來,當咱們的部隊趕過去距離人家起兵都半個多月了。清廷的反應就算再遲緩,這時也該派大軍趕到了。”
三人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都覺得徐楓的分析十分正確。
“當年諸葛武侯出川北伐,正趕上曹魏孟達叛亂。”顧炎武回頭望了眼身側的張同敞,尋求對方的認同。張同敞也果然點了點頭。
“雙方書信往還,相約共擊曹魏。可是,諸葛亮大軍還沒到,孟達就先敗給了司馬懿。空獻上頭顱不說,也牽連蜀漢損兵折將。”顧炎武說完嘆了一口氣,又道:“今日之事與當時頗有幾分相似呀。”
徐楓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道:“今時與往日不同。當年的曹魏有司馬懿鎮著,而如今滿清名將凋零,幾無可用之人。再加上他們民生凋敝,百姓早已怨聲載道,無論是軍心還是民心,都在我們這邊,顧先生又何必憂慮呢?”
聽了徐楓這番話,三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徐楓叫他們來不是為了商議的,而是尋求他們的支持的。也難怪,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短短兩三年的光景,就從一介平民爬到了皇帝寶座上來,就算是做過叫花子的朱元璋也沒這么快就成功。他有些心高氣傲,甚至剛愎自用也是正常的。
想通了這一點,三人便知,阻攔已是無用。于是瞿式耜進言道:“陛下,北伐可行。不過,臣以為不能讓晉王和蜀王合兵。”
“哦?這是為何?”徐楓有些疑惑地問。
瞿式耜斟酌了一下語言,頗為謹慎地說:“晉王和蜀王忠于前朝,此次又立新功,難免遭人所忌。武將遭忌,大為不妙呀。”
瞿式耜這話說得已是委婉至極了。他的意思是說,李定國和劉文秀忠于明朝,而今徐楓篡位自立,只怕那二人不會心服。此次北伐事關全局,萬一他們不配合或者出工不出力,那可如何是好?
徐楓想了半晌才想明白瞿式耜話里的乾坤,竟失神似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