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我乃堂堂東閣大學士,朝廷的內閣首輔!你們居然敢抓我!”阮大鋮雙手抓著牢門大聲叫喊著。
獄卒將他一瞥,不冷不熱地說:“阮閣部,您還是老實呆著吧。往常咱們都得給您老幾分面子,可如今變了天,您就沒什么好戲唱了!”
“胡說!胡說!”阮大鋮似乎也不屑于和獄卒爭辯,轉身走了幾步,自言自語道:“我的戲還多著呢,我還寫了好多新戲呢!我可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我的戲又有誰能記得呀!”
獄卒只“哼”了一聲,也懶得搭理他,只放任他一人在牢房里來回踱著步子,時而頓足捶胸地大罵,時而跪地抽泣。他這副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一般。
“他在里邊干嘛呢?”另一個高大點的獄卒悠然踱步過來,信口問了一句。“還能干嘛?發瘋呢。”這個看守他的獄卒說完也是嗤嗤笑著。
“可得看好了,外邊正鬧事呢。”高大獄卒像是隨口說的。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個獄卒忙問:“怎么了?鬧什么事?”
“嗨,大伙聽說阮大鋮被抓了以后,都嚷嚷著讓放了復社的那幫學生呢。”高大獄卒說完也是無奈地搖搖頭。
“那還等什么,快放人呀!”
高大獄卒抬頭將他一瞪,說:“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沒有皇帝的詔旨,你敢放嗎?”
“哦,那倒也對。”這個獄卒也是木然點了點頭。
“不好了!不好了!”又一個獄卒大踏步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老百姓要造反!眼看就…眼看就…”
“就什么呀就!”二人同時問道。
“眼看就打進來啦!”他大聲說了一句。
“啊?”二人驚恐地對視了一眼。“那還等什么,快出去看看呀!”三人都向外跑了去。
阮大鋮靜靜地聽著,一顆心正是七上八下,十分難熬。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一陣喧嘩之聲。“殺阮賊!救學生!”這聲音十分嘈雜,但一聽便知是南京口音。阮大鋮心慌意亂,不斷地退著步子說:“不可不可,我乃魏晉名士阮籍之后,絕不可死在這幫刁民的手里!”
想到此處,他立刻將自己的官服、烏紗甩脫,臉上的胡須也盡數拔了去。胡須扯著皮肉被拽下,帶著點點血漬。他忍著這錐心之痛,再捧起地上的泥土來往臉上糊。
就聽“咣當”一聲,刑部大牢的大門被憤怒地百姓們撞了開來。幾十個壯年男子一擁而入。“這兒有人!”他們用鐵鍬砸開了阮大鋮的牢門,沖進來問道:“你是誰?”
阮大鋮身子一顫,瑟瑟縮縮地說:“我…我…我是復社的!”
“復社?”男子們將他一番打量,頗為懷疑。“復社的學子都是年輕人,你這般年老定是阮賊!”
“不!”阮大鋮急忙否認,說:“阮大鋮是個愛體面的人,哪有我這么臟兮兮的,我就是復社的。只是科場不順,如今六十多了還只是個童生呢。”
“當真?”領頭的男子問道。
“當真!”阮大鋮十分忐忑地望著他們。
“既如此,你出去吧。我們就是來救復社學子的。”男子們說完便都魚貫而出,向別處去了。
“謝各位…”阮大鋮正要鞠躬一謝,卻見眾人已遠去了。他也不敢久留,連忙跑了出去。
他剛一跑出刑部大牢就兩眼發直,只見整座南京城已是紛亂一片。百姓們群情洶涌,掄著板凳、菜刀、秤桿和官兵們對抗。官兵雖說訓練有素,但面對猶如浪潮一般的老百姓,也是勉力支撐。鮮血、死尸隨處可見,無數的青年學子剛從牢里逃出來就加入了和官兵“作戰”的行列中。
“反了,反了!大明大事去矣。”阮大鋮嘟囔了一句,拔足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此時阮府的家丁仆從早已星散。李香君聽得圍墻外面亂聲大作,而府內上下已是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她便急忙奔向了后門,想從這里溜出去。
可她剛一開門,就見一張極為猙獰骯臟地臉出現在眼前。她“啊!”地驚叫了一聲,連忙向后退著步子。“你…你是誰?”李香君驚慌失措地問道。
“哈哈哈!你不認識我了嗎?”來人哈哈大笑,像是十分得意地樣子。
李香君一驚,叫道:“阮大鋮!你怎么…”
阮大鋮忽然目露兇光,叫道:“你是想問我怎么這副模樣是嗎?哼!大明內亂既起,江山必為滿清所奪。要想活下去,唯有降清一條路。”
阮大鋮步步緊逼,李香君則步步后退,叫道:“那你還回來干什么?”
“我要帶你一起走!”阮大鋮獰笑著說:“我絕不能便宜了侯方域那個小子。”
李香君怒道:“我是絕不會跟你走的!”
“哼!這可由不得你了!”阮大鋮一把攥住李香君的衣袖,喝道:“快走!”
“不!我不走!”李香君奮力掙扎著。但她的力氣太小,怎么掙扎也掙不脫阮大鋮的掌握。
阮大鋮一把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懷里,細細地望著那張驚慌失措地臉。“你干什么?”李香君在他懷里掙扎著,但似乎是于事無補。
“好美的一張臉呀。”阮大鋮笑著說:“如此美人,我怎能舍得讓給侯方域那個豎子呢!”他說著就重重地吻了下去。“啊!”李香君驚叫一聲,但身子在他懷里,也是避無可避。
阮大鋮一邊吻她一邊撕扯開她的衣裳。她婀娜雪白地皮肉猶如破殼的雞蛋那般跳躍而出,展現在了阮大鋮的面前。“你…你無恥!”李香君揮動著手臂來打他,但一巴掌打在阮大鋮的背上就像是撓癢癢一般。
阮大鋮將她按倒在了地上,終于一逞獸性。這是惡魔滅亡前最后的放縱和掙扎,卻也是百合花衰敗前最后的一抹艷麗綻放。李香君爬在草地上幽幽地哭著,阮大鋮好整以暇,穿好衣服,笑著說:“如今你已是我的人了,還不隨我走嗎?”
“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去投降韃子兵!”李香君抬起婆娑的淚眼,瞅見不遠處有一口水井。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舌頭嘗到了鮮血的咸味,輕輕說道:“朝宗,我今日受辱,便無顏再見你了。”她說完便拾起近乎赤裸的身子,披著破碎不堪的衣裳,赤著雙腳向那水井奔去。
阮大鋮一呆,正要阻攔卻是不能。“阮大鋮你不得好死!”李香君咒罵了一句,隨即縱身一躍。“噗通”一聲,李香君已投入深井之中。阮大鋮也是大吃一驚,急忙奔過去察看。他爬在井口低頭望下,只見井水泛著粼粼波光和自己這污濁滿面的臉。“好!你寧死也不做我的女人!”阮大鋮嘆了一聲,又自言自語似的說:“不過是一個青樓歌女,竟然如此剛烈?哼!”
“阮賊!”一聲暴喝猶如晴天霹靂,令阮大鋮周身一震。他“啊!”地大叫一聲,雙腿一軟,身子靠著井壁滑坐了地上。只是眨眼間,一個黑衣女子已從高處躍下,落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是誰?”阮大鋮顫聲問道。
溫雨冷冷地望著他,問道:“你可是阮大鋮?”
“不!”阮大鋮渾身顫抖,忙說:“我不是阮大鋮,你認錯人了!”
溫雨卻沒有那么好騙。她步步逼來,說:“你不是阮大鋮為何會出現在阮府?你不是阮大鋮,剛才為何有個姑娘喊出‘阮大鋮你不得好死’的話來?你還說你不是阮大鋮?”
阮大鋮目光一轉,便道:“現在救人要緊,那個姑娘投井自殺了!你快救她!”
“什么?”溫雨一驚,忙沖過來將阮大鋮推開,望著井下問:“這姑娘是誰?”
“她叫李香君,是侯方域的妻子。”阮大鋮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溜開,拿起自己的腰帶向溫雨身后走來,說:“你先救她上來,我隨你處置。”
“可是…這該如何救呀!”正在溫雨一籌莫展之際,忽覺脖子一緊,一條腰帶已將自己的脖頸纏住。阮大鋮奮力拉著這腰帶,向后一拖,便將溫雨拖倒在地。
“阮賊!你好…”溫雨面紅耳赤,不住地咳嗽著。阮大鋮卻是一臉獰笑,道:“就算死,我也得多拉幾個墊背的!”
溫雨目光一亮,隨即飛起一腳正中阮大鋮的腦門。他“哎呦”地叫了一聲,翻身倒地。溫雨翻身而起,亮出短劍逼了上來,問道:“阮賊,你多行不義!當初可是你和周延儒密謀,害死了開封全城的百姓?”
“我…我…”阮大鋮結結巴巴地說:“我也是被逼無奈。崇禎皇帝把我列為閹黨逆案,我要想翻身,只有這一個方法呀!”
“哼!害了開封,你就可以當官?”溫雨厲聲說道。
阮大鋮點了點頭,說:“開封城破,孫傳庭兵敗,我才有機會以‘’邊才”出仕。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周延儒的主意。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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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阮大鋮愈加慌亂,說不出話來。溫雨張目一瞧,只見草地上皆是破碎的女子衣衫,再看阮大鋮的衣衫也是不整。她立刻明白了原由,恨恨地說:“你這豺狼,害死了這許多人,今日我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啊!別!”阮大鋮正要阻攔,溫雨一劍刺下,劍刃貫穿了阮大鋮的咽喉。他“呃”地叫了一聲,身子跌倒,雙目圓睜,嘴巴也張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