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七十三章 馮可宗

  南京的連陰雨一連下了好多天。這陰沉沉地天好像是被什么捅破了似的,小雨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天氣如此,人心不免浮躁,而徐楓府上的幾個下人更是抱怨聲不斷。

  “每天伺候他還不夠,又來了一個什么姑娘。”在盥洗室洗衣服的張婆對同樣是婢女的云兒如此說。

  “媽。”云兒端著一盆子的衣服,轉過身來蹙眉說了句。原來她是這個張婆的女兒。

  張婆有些不服氣,將盆里的衣服拎起來一抖,說:“怎么?媽說錯了嗎?咱家老爺可也真不好伺候。一頓熱飯非得放涼了,來來回回地熱。可他倒好,就叨那么一兩筷子。你媽我也伺候過不少公子哥兒,哪有他這樣的。現下好了,又弄來一個姑娘,瞧樣兒還是個病秧子。以后少不了咱娘倆的伺候。你說這叫什么事!”

  云兒嘟著小嘴,走過來說:“咱家老爺年輕,保不齊納個小妾伍的。這是咱們做下人的該多嘴的事嗎?”

  張婆將衣服一丟,抬起頭來說:“你個丫頭片子,也學會跟你媽頂嘴了?閨女你長得俊俏,也沒見他把你納了去。”

  云兒面上一紅,輕輕一腳踢在了張婆盛衣裳的臉盆上,羞臊地說:“媽你凈瞎說。咱們是下人,那能總想著攀高枝。”

  張婆哼了一聲,用卷起衣袖的胳膊擦了擦鼻子,說:“你倒是沒想著攀高枝,備不住人家想呀。就今兒,老爺用轎子接回來的那丫頭,聽他倆說話那意思,像是以前就認識的。沒準啊,是咱老爺以前落魄時對不住人家,現在高升了,就接來享福來了。”

  云兒的面上有些失落的神情。她端著臉盆緩緩蹲下身來,說:“那也是人家的福氣。”

  張婆重重地戳了一下女兒的太陽穴,說:“你呀你,一點出息都沒有。你怎么不想著把徐老爺給搶過來呀!”

  “媽!”云兒皺了皺眉,埋怨道:“這哪是能搶的呀。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說完又微微一笑,苦澀的心情似乎被自己的話給沖淡了不少。

  “我洗好了,你也快著點吧。”云兒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起身就走了。

  張婆沖著云兒遠去的背影瞥了瞥嘴,自言自語道:“也是命苦呀,怎么生了個這么沒出息的丫頭,就可惜了咱云兒的好模樣。要是能叫徐老爺瞧上了,過幾年沒準還能封個誥命什么的,那我也就跟著享福咯。”

  張婆越想心里就越甜,最后竟也忘了先前抱怨的事,喜滋滋地開始搓洗寧采兒換來的的衣裳了。

  在房里,寧采兒正躺在柔軟地床鋪上休息著。許久的牢獄生活讓她面容憔悴、身子虛弱,全身的關節動一動都是疼的,真像是大病了一場。

  她眼珠子微微一動,看到了坐在自己床畔的徐楓。徐楓也正望著自己,讓她一陣臉紅。

  “公子,您就只這么瞧著,也不說話,叫人怪難為情的。”寧采兒輕柔地說著。她的聲音很好聽,像小鳥的吟唱,像石子掉進湖水的“叮咚”一聲,總是柔柔地、純純地。

  徐楓微微一笑,才說道:“因為我,你吃太多的苦了。以后我都會給你補回來。”

  寧采兒輕聲一嘆,頗為憂慮地問:“公子,奴婢犯的可是欺君大罪,沒那么容易了結。公子你冒然把我接出來,朝廷不會怪罪嗎?”

  “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徐楓笑著說:“既然我已把你接了出來,就決計不會再送你回去。”

  寧采兒的心里一陣溫暖,只覺得就算此生只做徐楓的下人、奴仆也是不枉了。可她想到這里,卻又是愁上眉間,讓她本就美麗的面龐更添了幾分姿色。

  “怎么了?”徐楓關切地問道。

  “哦,沒怎么。奴婢只是太累了,想睡一會兒。”寧采兒輕聲細語地說著。

  徐楓說:“那你先好好休息,晚飯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徐楓退出了房間,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關好。這時候,張婆正趕了上來,笑著說:“老爺,寧姑娘睡下了?”

  “哦,睡下了。”徐楓問道:“張媽媽有什么事?”

  “睡下了就好,外邊有位馮大人候著呢。”張婆說道。

  徐楓眉頭微微一皺,自言自語道:“馮大人?哪個馮大人?”

  “老爺去見了自然就知道了。”張婆說。

  “好的。”徐楓點了點頭,冷淡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就向大堂的方向去了。張婆見他神態如此倨傲,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獨自去了。

  大堂坐著的是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子,約莫四十歲的樣子,看上去非常地精干。他側目一瞧,見徐楓迎面來了便起身拱手道:“徐侍郎,在下錦衣衛都指揮使馮可宗,這廂有禮了。”

  “原來是馮指揮,徐某未知是貴客,有失迎迓,恕罪恕罪。”徐楓笑著說。

  馮可宗的登門拜訪,徐楓多少有些心理預期。照規矩來說,寧采兒“假王妃”的案子該由他來審。結果徐楓不僅從當間插了進來“橫刀奪案”,更把人從詔獄提走了。這對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馮可宗來說是莫大的諷刺和嘲弄。

  “馮指揮此行可是為了‘假妃案’而來的嗎?”二人落座之后,徐楓先問道。

  馮可宗哈哈一笑,說:“徐侍郎當真是快人快語。不錯,這個案子本是在下親自審理的。唉,也是一樁苦差事。錦衣衛拿了人,也不說殺也不說審,就這么關著。說句掏心肝的話,愚兄我把這案子拋下,也輕松自在了不少。”

  “是是是,那是當然。”徐楓隨著他的話不斷地點頭稱是。

  “不過嘛…原先既然是愚兄我來負責此案的,現在雖說脫了手,卻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馮可宗眼珠一轉,說道:“既然徐侍郎是皇上特許專管此案,愚兄我也沒有二話。只不知,徐侍郎下一步要如何個審法?”

  “這個…”徐楓面露難色,不知該說點什么才能把馮可宗給搪塞過去。

  馮可宗卻是先呵呵笑了,說:“我知道,問這個話犯忌諱。但徐侍郎既然已把人提出來了,總該和愚兄我通個氣。以后徐侍郎該審就審,該判就判,愚兄我再也不插一句嘴。”

  徐楓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么回答,只好抱拳道:“馮大人,這件案子蹊蹺得很。在水落石出之前,請恕在下不能透露。不過,也請大人相信,我徐楓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枉縱一個壞人。”

  “那是當然。此女的案子確實蹊蹺。”馮可宗有點如坐針氈地扭了扭身子,說:“她假冒王妃,那是極易拆穿的。可她為何如此做呢?如果不是假的,那當今天子…”

  “馮大人!”徐楓心頭一緊,忙叫了一聲。

  馮可宗將他一瞧,呵呵笑了,又不住地點頭說:“明白明白,愚兄明白。這層窗戶紙…咱誰都不能捅破了。只是…”

  徐楓見他欲言又止,心里生了些反感,冷冷問道:“只是什么?”

  “只是為了陛下的清白…”馮可宗邪魅一笑,說:“不如就將此女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做了。”

  “什么?”徐楓立即變了臉色,豁然而起,說:“你是要我殺了她?”

  馮可宗倒有些窘迫了。他緊張地望望左右,一扥徐楓的衣袖,說:“徐兄弟何必如此激動?這在我們錦衣衛是常有的事,呵呵呵…當然了,人在老弟你的府上,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確實引人懷疑。愚兄都幫你想好了,你大可…”

  “馮大人不必再說了。”徐楓打斷了他的話,說:“在下有言在先,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枉縱一個壞人。馮大人要我殺人滅口,怕是不行。”

  馮可宗一愣,卻又尷尬地笑了,說:“也對也對。徐侍郎謹慎吶。不過愚兄可要提醒一句,此人犯的可是大案。徐侍郎若是出了半點岔子,那可是誰也吃罪不起的。告辭。”

  馮可宗最后這話說得語帶冰峰,竟似透著點威脅的意思。徐楓算是膽大的,但也不覺心頭一顫。屋外的雨仍舊下個不停,“叮叮咚咚”的聲音錯落有致,十分悅耳。

無線電子書    南明北歸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