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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傷心往事

  百姓們見穆圖他們騎馬進城,只是遠遠地避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一個婦人緊緊摟住自己三四歲的孩子,背過了身去,生怕被穆圖他們瞧見似的。

  穆圖鞭子一揚,對周圍的百姓們說:“你們的父母官在哪?叫他給我滾出來!”

  百姓們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做聲。穆圖惱羞成怒,策馬直沖,一鞭子就將一個老人打倒在地,喝道:“老頭子,你說!”

  “欺人太甚,我忍不了了!”溫雨就要迎上去制止穆圖,但徐楓緊緊拽著她,說道:“忍不了也得忍,這兒不是鬧事的地方!”

  “你說誰在鬧事?”溫雨疑惑的眼神望向了徐楓,說:“是我鬧事還是他們鬧事?”

  就在二人說話間,那被抽倒的老人急忙爬起身子,磕頭道:“官老爺息怒,老朽這就去請河間府的父母官。”

  “老人家,還是我們去吧!”幾個年輕的小伙子跳了出來,將老人扶起,然后還狠狠地瞪了穆圖一眼,才快步而去。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滿清官服的漢人官員帶著三班衙役急匆匆地趕了來。他見到穆圖一行,也是納頭便拜:“下官是河間知府,未知將軍遠來,不曾迎迓,望將軍恕罪。”

  “好了好了。”穆圖沒耐心聽他那些啰嗦的話,一揮手說:“我們的住處你來安排吧。”

  “是。”河間知府應了一聲,便命手底下的人:“快去幫各位將軍們牽馬。”

  眾人這才下馬,在河間知府的引領下向府衙走去。河間府的府衙本就不算大,加上連年的戰亂破壞,更是殘破不堪。好在穆圖也不計較,自己挑了一間還算齊整的房間便住下了。其余眾人也是各自挑選房間,分別住下。

  這天晚上,徐楓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八旗兵砍殺難民的慘狀在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閃著,就像放電影一樣。他雖不是一個大漢族主義者,但面對滿族人對自己同胞的如此欺壓,面對全城百姓的俯首帖耳,一股巨大的恥辱感襲上了徐楓的心頭。

  他愈感煩躁,只能披衣下床,踱步到了院中。秋色漸冷的夜晚,肅殺的風吹動著“沙沙”作響的樹葉。徐楓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仰頭望著天邊的明月。

  “好明的月亮。”他不由自主地贊嘆了一聲,便又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孟子曾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滿清朝廷明明失道,為何還能得天下,坐江山呢?看來亞圣之言也有不嚴謹的地方。”

  “亞圣的話沒有錯。”溫雨的聲音從徐楓身后傳來,嚇得他一個激靈。

  溫雨也是踱步而來,同樣仰頭望月,說:“滿洲固然殘暴,但大明朝廷卻是更為昏聵。”

  徐楓也同意似的點了點頭,說:“是呀,我在歷史課本里讀過。明朝末年,黨爭不斷,崇禎皇帝還自毀長城,殺了英雄袁崇煥。這天下能不亡嗎?”

  盡管徐楓的話讓溫雨覺得有有些莫名其妙,但大意她也能聽懂,卻是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就算袁督師不死,天下焉知不會亡?”

  徐楓淡淡地一笑,側過頭來說:“對了,你不是答應過我,我能救你出來,你就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嗎?希望你說到做到哦。”

  溫雨也抿嘴笑了,說:“你可記清楚了,我說得是你將左大人救出來。”

  徐楓不禁皺起眉頭來,說:“你居然說話不算數!”

  “你看你,怎么還急了?”溫雨拉著徐楓到了那棵老松的樹下,笑著說:“告訴你也不打緊,但你不可泄露出去。”

  徐楓重重地點了點頭,便盤腿坐在了樹下。溫雨也坐在了他的旁邊,嘆息說:“我是河南開封人氏。我的父親是一名劍術高手,家中也有幾畝薄田,農忙時,我們就一起種莊稼;農閑時,父親就教我和弟弟妹妹們劍術。直到兩年前…”

  說到這里,她微微低下了頭,胸口劇烈地起伏了起來,似乎是很難過的樣子。徐楓關切地望著她,說:“兩年前黃河決口,開封被淹了?”

  溫雨點了點頭,說:“當時闖賊圍困開封已久,城里已出現了易子相食的慘況。但盡管如此,開封城依舊堅挺,闖賊屢攻不克,吃了許多虧。就連李自成本人,也中了我父親的一支暗箭,瞎了一只眼睛。”

  “與此同時,孫傳庭孫督師也已親率大軍馳援開封。如果孫督師的大軍能夠趕到,內外夾擊,闖賊必敗。可就在這個當口,黃河忽然決口,大水漫灌之下,整座汴城毀于一旦。我母親奮力將我救出,但他們全都葬身在洶涌的洪水里了。”溫雨越說聲音越顫抖,最后再也忍不住,竟掩面痛哭了起來。

  徐楓想要伸手去拍拍她的背,但想到古人的思想比較保守,伸出去的手便又縮了回來。

  “上次見你殺的那個闖軍軍官,聽他的口氣,開封似乎不是他們毀的。”徐楓說。

  溫雨抹了抹眼淚,抬起頭來說:“不是闖賊,是朝廷。”

  “什么?”徐楓被溫雨這句話說懵了。但他細細一想,忽然想到抗戰時蔣委員長也曾炸掉花園口,試圖用泛濫的黃河水阻擋日軍。

  于是他疑惑地問了一句:“難道是以水代兵的計策?”

  溫雨冷冷一笑,說:“以水代兵?那也得淹闖賊,為何要淹被闖賊圍困的城池呢?”

  “那朝廷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徐楓追問。

  溫雨木然搖頭,說:“不知道。”

  “那是何人指使?”徐楓又問。

  溫雨仍是搖頭,說:“不知道。”

  徐楓更疑惑了,只能繼續問:“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為何一口咬定是朝廷所為?”

  溫雨微微側過頭來,寒冷的目光望向了徐楓,說:“我憑我的直覺。”

  “直覺?”徐楓覺得有些好笑,忙說:“可你也得有真憑實據呀!”

  溫雨緩緩站起了身,說:“會有證據的。”

  她正要轉身離去時,卻又聽見院門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徐相公!徐相公!”

  徐楓和溫雨都吃了一驚,急忙向聲源處投去了目光,只見一個女子正要沖進院里來,卻被兩個士卒攔著。

  “哪來的臭娘皮,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士卒用力一推,就將那女子推倒在地了。

  “是小寧!”徐楓急忙趕過去一瞧,果然是寧采兒。那兩個看門的士卒見徐楓出來,便收起了傲氣,好言說著:“徐相公,這女人八成是個瘋子。”

  “她是我的侍女。”徐楓解釋了一句,便親手將寧采兒扶了起來,關切地問:“你沒傷著吧?你怎么追到這里來了?”徒留下那兩個侍衛,尷尬地對視幾眼。

  寧采兒一臉嗔怨地說:“徐相公走得好急,奴婢緊趕慢趕地才趕了來。”

  溫雨倚墻而立,似笑非笑地說:“沒想到咱們的徐相公還有貼身的侍女呢。”

  徐楓回頭一望,便拉著寧采兒來到溫雨跟前,說:“當日就是這位溫小姐救了你,你還不快叩謝恩公。”

  寧采兒抬眼一瞧,雙目蘊了淚,哽咽道:“小女子叩謝恩公的救命大恩。”

  她說著就要俯身參拜,溫雨急忙將她扶住,說:“使不得。你快起來。”

  寧采兒雖是站起,但臉上仍掛著一幅凄楚的表情,對徐楓和溫雨說:“徐相公,溫小姐,從今往后奴婢給兩位當牛做馬,來報這大恩。”

  徐楓也不由得不感動。一個弱女子竟然能為了自己從北京一路孤身追來,也不知她在這一路上經歷了多少艱難和困苦。“古時候的人真是有情有義啊。”他由衷地嘆了一句。

  溫雨將他一瞥,說:“今人依然有情有義。”

  三人剛進庭院,忽然感覺身后起了一片光亮,緊接著是一陣喧嘩吵鬧之聲。

  “韃子圈我土地、欺我子女。是可忍孰不可忍!”喧嘩聲漸漸聽得清楚了。

  三人回頭一望,只見一幫百姓人人手舉火把就朝這邊來了。看門的兩個侍衛登時慌了,忙拔出刀來威脅:“你們這幫刁民,再不退去,難逃一死!”

  “哼!”一個年輕小伙子站了出來,朗聲道:“你讓我們退去,卻退到哪里去!”

  “廢話!回你家去!”侍衛舉刀的手還在瑟瑟抖著,說話的底氣也不是很足。

  借著火光一看,徐楓和溫雨都認出來了,為首的正是白天幫那老人解圍的那幾個年輕人。

  只聽這小伙子哈哈大笑道:“我家的田地早都被韃子圈去了,又哪有家可回?”

  “不用多說,跟他干了!”小伙子身后又有一人大喊了一聲,群情激奮地百姓們便呼喊著向門里沖了來。“造反啦!”兩名侍衛大聲嘶吼了一聲,便就給扛著鋤頭、鐵鍬的百姓們打倒了。

  “快走!”溫雨拉著徐楓和寧采兒跑進了一間空屋子。溫雨飛起一腳,將屋子的窗戶踢破,叫了聲:“跟上來!”然后縱身一躍,從破了的窗口躍了出去。

  徐楓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對寧采兒說:“你先來。我扶你。”

  “不!應該是奴婢扶您先出去。”寧采兒也是一臉焦急地說。

  “你別啰嗦了,快來吧!”徐楓攔腰將寧采兒抱住,費盡了全身力氣才將她塞了出去。

  “你放手,我接著她。”窗外溫雨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寧采兒的尖叫聲。

  “這兒還有人呢!”門外一聲呼喝,便有兩個舉著火把的百姓沖進了屋來。

  “徐相公!”寧采兒正要伸手去拉徐楓,卻被溫雨拽住了。

  就在這一瞬間,溫雨和徐楓隔著破窗對望了一眼。倉促之下,他們甚至都沒看清對方的表情。“帶她走。”徐楓輕輕說了一句,之后自己就被那兩個壯漢抓住脖領,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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