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速之客”

　　十一月最后一天，也就是玲安超市正式開業前一天。

　　氣溫驟降，夜間最低只有四五度，即使穿著羽絨服在街上站一會也能凍的打哆嗦。

　　氣象專家分析今年將是五十年來的最冷寒冬，一股“世紀寒潮”正在不遠處等候著全國。

　　預測進入冬季后，琴城因為地勢問題會相對暖和一些，但也僅僅比同省的其他城市高兩三度而已。

　　國家已經開始發布寒潮預警，琴山區的相關部門響應號召提前做好抗寒賑災工作，比如給高危房屋、農作物大棚加牢加固等等。

　　目前琴山區有三大支柱產業，漁類捕撈、茶葉種植以及啤酒釀造，這三項養活了八成以上的琴山老百姓。

　　后來景區帶動的旅游業催生了上百家農家宴，那是幾年后的事情。

　　今年的寒冬是一項大考驗，李揚印象里上世的雪災讓不少家庭全年顆粒無收。尤其是茶葉種植戶，近一個月的連續降雪讓茶葉凍成了冰疙瘩，全部凍壞在地里。

　　也正因為大批量減產，來年開春后的琴山春茶價格翻了兩番，甚至一度出現有價無貨的局面，根本沒有新茶可賣。

　　未來背靠5A級琴山風景區，由琴山水灌溉的琴山茶全國有名。雖然無法跟西湖龍井、鐵觀音、碧螺春相提并論，但在茶葉界也占有一定位置。

　　也正是在這之后，市場上大量假冒琴山茶出現。一批外地商人看到機會，從外地購進便宜茶葉冒充琴山茶，讓其口碑一落千丈。

　　漁民們在大雪天無法出海捕撈，而且縣級漁業部門延長了禁漁期，抓到私自出海的除了扣船之外還要面臨巨額罰款。

　　琴山啤酒瀕臨被收購，正在經歷寒冬。然而兩個月后寒潮來臨，人們對酒的需求量減少，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給琴山酒廠最后一擊，徹底進入兼并流程。

　　此時街上隨處可見“防寒標語”，百貨商場的冬衣專柜每天都是爆滿，人們已經對即將到來的壞天氣有了心理準備，但事實總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晚上十點李揚一家還在超市忙活，為明天開業做最后的準備。

　　白色燈光下，一排排貨柜整齊排列，純白瓷磚地面很亮。提前準備好的開業花籃放在門口里側，明天一早就搬出去展覽。

　　“缺點水果，我看人家店里都賣水果，擺了門口好看。”羅彩云說道。

　　李揚擺擺手，“那玩意容易爛，而且利潤不高，每天搬來搬去的累人。”

　　06年水果蔬菜很便宜，蘋果幾塊錢就能買一大堆，還沒到后世物價飛漲的時候。

　　超市二樓一半用來當倉庫，另一半隔成了房間，哪天太晚不想回家就可以睡在店里。

　　現在倉庫堆的貨不多，大概占了總體的四分之一。

　　貨源主要來自琴山區大莊鎮的幾家批發商，缺什么貨一個電話就能送來。

　　幾年前大莊鎮作為琴山區的窗口對外招商引資，吸引了不少韓日企業建廠，以電子類為主，帶來大量工作崗位的同時也讓各種日韓小商品隨之而來。

　　因此大莊鎮成為琴山區四個鎮里面經濟實力最強勁的，這種格局一直持續到后世也沒有改變。

　　田鎮本身沒有多少工廠，大多數商鋪的貨源都來自大莊。

　　也有廠家自己送貨的，大多是當地的食品廠，比如面包酸奶這種保質期短的。

　　玲安超市的柜臺里放著十來張名片，上面是各個供應商大電話，缺貨提前聯系，兩三天就能送到。

　　另外，李揚最看重啤酒銷售，他準備拿出至少一半的倉庫空間囤放啤酒。

　　想要拿下琴山啤酒的縣級經銷權，必須要多囤酒才有參與競標的籌碼，否則人家根本不會考慮。

　　當然其中必然要牽扯些人際關系，李揚家能聯系上的就是韓東海和自己二伯，比起同村的李學友肯定要差一層。

　　據老爸李建民說，他上周見到李學友和廠長一起從飯店出來，關系非同尋常。

　　目前來看，縣級經銷商根據酒的品種不同，利潤大概在5%到15%之間，零售端稍高。

　　田鎮人最愛喝的那款酒實際上利潤很低，一瓶也就賺幾毛錢，完全靠量。

　　“三天后廠里開訂貨會，到時候我跟你媽一塊去看看，盡量多跟老趙拉拉關系。”

　　李建民邊抽煙邊說道，老趙是廠子里招商辦負責人，跟現任廠長一塊從基層干起來的，在整個琴山酒廠地位可見一斑。

　　家里還有不到一萬塊錢，拿出五千塊進酒。

　　06年還流行用白色塑料繩捆酒，一捆十瓶，采用343的方式排列。

　　由于缺乏技術，琴山酒廠采用人工方式捆酒，也就是包裝車間的工人沒日沒夜地用手套繩子捆扎啤酒。

　　通常酒都是剛生產出來沒多久就要裝瓶打捆，不太穩定很容易爆炸，因此包裝車間也是全廠子最危險的，工資也最高。

　　當年羅彩云和孫文秀還是不滿二十的小姑娘時，就在這個車間一起給酒打捆認識的。

　　說起啤酒，李揚老媽聊起了年輕時在廠子里的事，包括韓東海是怎么跑到他們車間追孫文秀的。

　　韓東海是個腦袋靈光且很會討女人喜歡的人，不像李建民這么木訥。

　　還是釀造車間工人的韓東海能從“廠花”孫文秀的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就很能說明問題。

　　“當年你爸跟小冉爸一個車間，人家韓東海能說會道，經常逗的我們整個包裝車間哈哈大笑。”羅彩云眼中閃著光。

　　李玲安插嘴道，“那韓叔當年怎么沒追你呀！”

　　李建民搶先說：“你媽年輕時也就那么回事，要不是我咬牙跺腳娶回來，恐怕一輩子嫁不出去！”

　　羅彩云立刻反擊，“我年輕時好歹也是包裝一朵花，能嫁不出去？你說說我最后怎么就嫁給你了。”

　　兩口子開啟互懟模式，老姐幫腔。李揚站在門口雙手抱胸，看著眼前的一幕很是欣慰。

　　突然，門被敲響。

　　敲的是外面的卷簾門，李家四口關著外門在里面呆著。

　　“先問問是誰。”

　　李建民警惕性上來，超市還沒開業肯定不是來買東西的，這么晚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李揚彎腰從柜臺里拿出一把菜刀，那是準備拿回家用的。

　　“誰？”他高聲問道。

　　“是我。”

　　“韓露。”

　　凍到發抖的女聲從卷簾門縫隙穿進，夾雜著呼呼風聲。